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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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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更看漏窗斜影，
清峰夜雨未缘晴。
烛火摇曳的船舱里忽明忽暗，收拾被褥的青年抬眼瞥见自己师叔随手写于案几上的两行回文诗，风雨飘摇的夜中，师叔还有心情写诗……
难得的就心安了下来。
细看去，
“寒更看漏窗斜影，
清峰夜雨未缘晴。”
影斜窗漏看更寒，晴缘未雨夜峰清……
颠来倒去的念还是甩不掉那一抹寂寞的味道，让人好一阵心酸。
谁知此时无心的一声叹却被案几前的师叔听了去
“紫英，何事？”
“没什么，只是在想，行程被这海澜耽搁了要晚几天才能回去。”
“时间不过如浮云，只要尽到人事不用太多计较。”
“紫英明白。”
“接连几日你一直在为五灵珠一事奔波，今日就早些歇息吧。”
“……”
“玄霄师叔？”
案几前的元神不语，旨在等青年将话说完，
“可否……与弟子说一说您在认识凤玉和天青前辈以前的事？”
“唔？”
玄霄有些不解的看他，
“就是……师叔你拜入琼华派以前的事。”
有些小心翼翼的揣度着玄霄的脸色，紫英也不确定他问这一句有没有惹得玄霄他不快，
红烛怕是要燃尽了，明灭得有些厉害，他只觉得今日的师叔罩上烛光显得没有平日里的那么冰凉。
玄霄沉吟片刻，抬手将笔落了砚，
“都是些旧事，我也记不太透彻。”
果然，还是这个样子啊……
“那你呢”
“突然很想听一些紫英你的事情。”
他不确定，
也许不是，
烛火的暗淡中，他眼见自己的师叔笑得几分轻柔。
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不如，你来给我讲讲看吧。”
清了清嗓子，看见对面的师叔递过来的那杯清茗，脸有些发烫的接下了，还好选了红烛，师叔应该…看不见才对。
“我……紫英自幼体弱，家人害怕紫英早夭六岁就送我入琼华派学习修仙养生之道，从此别过父母兄弟，此一生亲缘极淡。”
“上次去鬼界的时候偶然遇见菱纱的叔父才知道爹娘他们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细想来，也已经百有余年了，我只是……”
只是有些……
玄霄不语，
看向青年微微皱起的眉头，有点无奈的样子
“万般皆有归主，你的父母一世过着平凡的生活，寻着这样一个归宿也是天命。我想，你也不用太过歉疚。”
“紫英明白…….”
“当时菱纱的叔父也对我说，爹娘他们走得了无牵挂。”
“后来……后来我就见到了师父，凤莘师伯，宗炼师公……啊，还有怀朔！怀朔总是愿意陪着我……”轻颤着的睫毛在眼睑之上，落下一片淡淡的，温柔的阴影，少年悉数点数着儿时记忆中的身影，不知自己，还笑得几分羞涩。
“再后来……我开始学习剑术，后来，师父去世了，再后来，凤莘师伯也离开了。”
“那之后，我开始跟着师公学炼剑，师公一直瞒着别人把我铸的第一把青锋剑挂在他的照壁上，后来去看，还真是灰灰旧旧火候也过头的一无是处……”
“现在想来，宗炼他其实少有纵容弟子的时候”
玄霄低声道，
“然而对你却似乎是个例外。”
“其实只是当时弟子仰仗着年龄小才敢在师公面前顽劣罢了”
“还记得明明是师公忙着炼剑的时候我却闯进房去吵闹着想家，师公他老人家也只是让我睡在他的腿上轻轻的和我说话。”
“再后来……师公也去世了，再后来……掌门即位以后，我开始下山周游。”
后面……
“再后来，我在巢湖遇见了天河，还有菱纱。”
慕容紫英原本就是个话不算多的人，讲起故事来远没有天青给儿媳讲床头一千零一夜的时候精彩。
只是一个“再来”连接一个“再来”，
渐渐的勾勒出一个一个淡入又淡出的人面，好似都不曾在他清淡的岁月中留下浅浅的划痕。
玄霄却是静静的听，
当紫英讲到天河的名字时，顿了一下，他便轻轻的拿起紫英还未曾饮过的茶水推上自己的杯子，只道
“茶凉了，我去给你换一盅来。”
紫英低头看着茶杯内一圈一圈涟漪间自己的影子笑得几分释然。
“其实，那个时候天河和菱纱连在野外自保的能力都还没有，虽然当时很想多看他手上那把剑一眼，但是璇玑怀朔在后面实在追的紧……”紫英掩嘴一笑“回去的路上一直惦记着想来还很有些后悔，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把就是望舒。”
“原来你与天河结识的这么早。”
“我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了。”紫英皱眉一叹
“天河他们，从来都不愿意老老实实叫我师叔。”
玄霄闻言眼睛睁了睁，忽而一应笑得很是坦然。
再后来呢…….慕容紫英
“再后来，他们碰上了怀朔和璇玑，跟着他们找到了昆仑山，现在想起当初掌门她对我说让我负责教导天河他们三个时还是隐隐的觉得头痛。”紫英浅笑着看到听到这里的玄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后来我常常想，师叔当年和天青前辈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经常头痛呢。”
似乎是回想起当年师弟的另类事迹，玄霄本能的揉了揉太阳穴，慕容紫英看在眼里又是掩嘴悄悄的开心。
“再后来，天河他们真的是闯了不少的祸，再后来，居然演变成大半夜跑去剑林禁地，再后来……就见到了师叔。”
“再后来，找三寒器的时候天河第一次和我吵架了，后来梦璃也一个人跑去了幻冥界，再后来，我们在轮转镜台见到了天青前辈……”
再后来呢……
故事说到这里，打了一个结，
其实还有很多后来，
只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怀朔，璇玑，还有菱纱，天河………….
百年后的青年回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全是人们一个一个离开的样子，
直到最后，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许是这风这雨的缘故，
捧着面前早已温凉的茶水，慕容紫英发现他其实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坚强。
“……”
“师叔，您早些歇息吧，紫英……讲完了……”
青年站起，兀自收拾起桌上的茶盏，却听一声风过，堪堪熄灭了屋内飘摇的烛火，
一时，月晕，天光，
和着惆怅闪进窗棂，
叹息没入风声，
“不用点了”玄霄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
“是……”
慕容紫英放下茶碗正准备就寝
“你刚才说，你总是在宗炼炼剑的时候闯到他的房里？”
“……是……”
“他是用什么法子哄你睡着的？”
“是……让弟子……睡在他的腿上……”
“是吗？”
玄霄一笑，就着月光，在慕容紫英惊讶的目光中拍了拍自己盘坐的双腿
“恰好今天我也想试一试。”
“……”
“……”
“当年躺在宗炼腿上就是这种感觉？”
“恩……”
顿了一顿，青年有些害羞的闭目
“很暖和……”
玄霄遂抬起头来迎着海上的波澜月色渐渐的心安，不想却听到一句细细小小的，
轻轻淡淡的
“师叔以后……还是不要写那些让人伤感的句子了……”
想确认一下又怕说话的人已经睡着了，玄霄看向方才案几上冷冷清清的两句诗笑得飒爽
抬起袖子挥起一股清风，
“谁与你说那是让人伤感的句子了？”
风过处，只见银辉下，依稀多出来两行字
寒更看漏窗斜影，
清峰夜雨未缘晴。
不改日月分明世，
一夕为昨一朝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