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子》九乌水

4、做梦

　　严辰发现那个人不见了。

　　那是又一个炎热的上午，第三节课严容打完球回教室，习惯性地朝左边靠窗的位置撇去一眼。很意外地发现他不在座位。

　　今天下午不知道为什么没来上学。严辰心不在焉地摇着汽水瓶子，塑料吸管在瓶中跟着摇摇晃晃。少了那道时不时偷瞄他的视线，一下午都没什么精神听课。
　　他不懂内心哪里来的失落。

　　最后两节是自习，严辰忍不住睡眼惺忪，趴到了桌上。

　　秦淼淼时不时回头着他，下课铃一响，就走过来关心地问：“严辰昨晚没睡好？很少见他这么没精神。”

　　旁边的赵旭立刻挤眉弄眼，伸出一只手冲她摇了摇，说道：“是天太热了吧。今天老大进了好几个球呢，生龙活虎的！”

　　听到了他们交谈的声音，严辰却不愿意抬起头。他被热气蒸得昏昏欲睡，忍不住又朝那里看一眼，有半面视野被穿着短裙的秦淼淼挡住了，只能看到椅子规规矩矩推到书桌边沿，桌面上还是空空荡荡。

　　立刻注意到了严辰的动静，秦淼淼低下头，靠近了一些，彻底遮挡了严辰的视线，她问道：“严辰，你没事吧？“

　　“没事。”严辰答道，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她。
　　意识昏沉时还听到赵旭不停地念叨：“严辰你还是让你爸再换一批空调给学校吧，真是热得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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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辰在聒噪的蝉声中沉入了温柔的梦境。

　　梦里那人的头发更短一些，应该很柔软，发梢都不会翘起，看起来是很乖很乖。

　　他穿着宽大的校服，露出来的脖颈手腕都白的要发光，是女生们最羡慕的肤色。

　　人很瘦很瘦，背着大大的画板，靠着车棚的栏杆。他稍微往下滑了一些，让画板下边缘卡在髋骨，细长的手指勾着笔，灵巧地涂涂画画。

　　严辰走路悄无声息，专注的男孩猛然发现有人走近，受到惊吓，一下子把画板摔掉了。

　　瘦高的男生顿了一下，帮他把画板捡了起来，递过去，他的手指修长，十分优雅好看。男孩呆了一下，接过了画板，耳根微微发红，小声地说谢谢。

　　“不客气。”他冷淡地朝他点了下头，侧身走进了车棚。

　　车棚里有些黑，严辰掏出手机，一只手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另一只手去开锁。

　　“宣宣”

　　他听到有人叫那个男孩，忍不住回过了头。

　　严辰推着崭新的限量版山地车走出来，刚好看到刘明宣跳上了一个高大男生的后座。

　　乌黑的后脑勺低垂着，两条细细的胳膊伸出来，抓住了车后座。男生转头笑着说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搂住了男生的腰，胳膊上雪白的皮肉白得晃眼。

　　梦里的严辰同样皱了一下眉，面无表情看了那个背影一眼，朝另一个方向骑走了。

　　.
　　竟然梦到了上次在车棚遇到刘明宣的事情，严辰忍不住皱眉，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他是被下课铃声叫醒的。班主任收起班会记录，走过来说道：“严辰，不舒服的话可以请假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

　　“谢谢老师，我没关系。”严辰说道。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微笑了一下，回去办公室备课了。
　　赵旭在旁边啧啧啧称奇，说道：“大少爷就是好啊！瞧瞧赵女士这和蔼的态度，你可是睡了一节课，又不是学了一节课，刚才咱们打篮球她也看见了啊，你这明显就不是身体不舒服。”

　　严辰转头看了他一眼。

　　赵旭立马捂住嘴转移话题：“严哥我错了！咱们今天吃什么？”

　　“随便。”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投映在地面。严辰站起来，理了理头发，走过排排空无一人的课桌。

　　不过下午回来，他就见到了刘明宣。

　　.
　　今天是刘明宣去康复中心复查的日子，刘伟真和杜维一早就准备好，拉着不情不愿的他坐上了车。
　　检查结果出来，刘明宣现在的状况已经比一开始好太多，他有很大几率可以恢复成正常人。

　　刘伟真和杜维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开心，走廊上人来人往，杜维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刘明宣。
　　刘明宣反应极大，立马跳起来，“啪”的一声拍开了杜维的手，愤怒地盯着他。

　　杜维和刘伟真愣了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下子都笑开了。

　　刘伟真拍拍杜维的肩，笑着说道：“宣宣还是不喜欢别人碰他，我这个当爸的都不敢靠近，生怕挨打。“
　　顿了顿，他又欣慰地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杜维眼睛看着宣宣，眼神光彩熠熠，他说：“爸你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刘明宣不理他们，独自站在一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小巧的五官精致，雪白的脸庞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像一幅画。

　　杜维看呆了。

　　刘伟真不疑有他，笑着说道：“你看看他，外表像个小天使，个性就是个小恶魔。”

　　“哪有”杜维移不开眼睛，恍惚说道：“宣宣就是小天使。”

　　刘明宣坐到杜维的后座，隔着衣服搂着他的腰一路到了学校。最近杜维迷上了单车，自己有车也不开，非要骑车载刘明宣上下学，美名其曰让宣宣体验一下正常高中生生活的方方面面。

　　“宣宣，放学等我来接你。”杜维下午要去实习。
　　刘明宣冲杜维挥了挥手，背着画板进了教学楼。

　　低头想着昨天未完成的严辰的一副画，他刚走进玻璃门，就撞到了一个人。
　　他被撞得身子向后一歪，眼看就要坐到地上，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腰，他抬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眶。

　　严辰鼻梁像是雪峰，离的很近看着刘明宣，眼睛眨也不眨，半晌，他轻轻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刘明宣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很有神采，他看着严辰，像是看一块闪闪发光的钻石。

　　遇到了缪斯！

　　严辰轻轻放开刘明宣，突然问他：“你要喝橘子汽水吗？”

　　“要喝”刘明宣很快抢答。

　　严辰笑了一下，说道：“那你和我一起去买。走吧。”

　　午后的校园有一些微风，轻轻地拂在脸上，温柔地撩起发丝。两道纤瘦的身影落在跑道上，被午后的阳光拉得很长。

　　刘明宣心里“扑通，扑通”，一声大过一声，严辰的骨相真是太完美了，他知道他在偷画他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在他右手边的人，严辰的睫毛很长，尾部有个微妙的弧度，他的下巴很细，下颌骨棱角分明。
　　刘明宣想把这两点新发现补充到他的画中。

　　医生一早就对刘伟真说过，刘明宣因为有忧郁症，对人的感知是封闭的，更加无法感受到抽象的感情，比如喜怒哀乐。想要进入他的世界，只有一种方法，就是通过他唯一的感知途径——绘画。
　　他在感知到美的时候，才能感知到情感。

　　绘画是他看世界的窗口，而严辰就是那个站在窗口的幸运儿。

　　看着风吹起刘明宣的发丝，露出小半光洁的额头，严辰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的发绳给我。”他说道。

　　刘明宣不明所以，呆呆地伸出手腕，雪白的皮肤上面束着一截鸦黑色的皮绳，强烈的色彩对比撞入眼中。

　　严辰伸出手，轻轻褪下了发绳，他的手掌骨节分明，手指纤细，指尖无可避免地碰到了刘明宣手腕内侧的皮肤，刘明宣却忘了要躲。

　　向刘明宣的方向跨了一步，严辰一下子靠近了许多，他的鼻尖几乎要蹭上刘明宣的发顶，双手轻柔地挽起刘明宣的刘海，在头顶扎了个漂亮的小辫儿。

　　“你这样比较好看。”扎好之后，严辰立刻松了手，耳根染上了浅红，他目视前方，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发现刘明宣没有跟上来，又放慢了脚步。

　　刘明宣摸了摸头顶直愣愣的小辫儿，看着严辰高瘦的背影，追了上去。

　　快上课的时候，严辰和刘明宣才回到教室。看到两个人一起出现，赵旭愣了一下。待看清严辰身后的刘明宣，赵旭又愣了一下，喃喃道：“这是……刘明宣？”

　　刘海扎起来后，刘明宣精致的面容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他的眼睛很美，鼻尖很可爱，皮肤雪白，像个精致的娃娃。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刘明宣，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严辰没想到大家反应这么大，皱了一下眉，但他已经走到了座位，老师也已经上了讲台。

　　秦淼淼站起来给刘明宣让位，盯着他猛瞧，她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刘明宣，你怎么和严辰一起来的呀？你们路上碰到了吗？”

　　刘明宣恍若未闻，坐到座位上就放下了画板。他动作太快，一张画飘了出来，他立马蹲下身去捡。

　　秦淼淼离得太近，刚好看到那幅素描图，一个男生正用毛巾擦拭脖颈上的汗，主角的脸她无比熟悉，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严辰。
　　她抬起眼，震惊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刘明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