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县》皆海

5、投毒

　　“李叔留步。”在三个人停在菜馆门口，范斯跟李叔道谢，“多谢今天的款待。”

　　“应该的。大小姐把你们当朋友看待，我自然也把你们视作上宾。”老李欠了欠身。

　　“笠笠菜做的是不错，看起来在季家也挺有威望的。”这种威望不是单纯因为季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秦淮摸着下巴，他虽然不攻心计，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老李摇了摇头，“大小姐于我，并非如此简单的关系。”说完，老李朝范斯秦淮欠身，回到了菜馆。

　　“看来，小笠笠还挺不一般啊。”秦淮搂住范斯的脖子，“怎么样？心动吗？要不要哥哥帮帮你？”

　　范斯一脚把秦淮踹飞在地，拍了拍衣领，头也没回地走了。

　　秦淮躺在地上，高声叫喊，“范斯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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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

　　看着面前已经梦见无数次的漆黑走廊，季笠十分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会选择左手边第二件房间走进去，里面有无数只蝙蝠在黑暗中瞪着红色眼睛看着她。五秒后，所有蝙蝠就会朝她飞过来，啃噬她的□□，只剩下一地白骨。虽然是梦境，可季笠所感受到的痛觉却是如同现实，无法忽视，更无法逃离。

　　这就好像一种惩罚。

　　季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抬脚走进预想的房间里，看着蝙蝠齐刷刷地看着自己。她闭眼，在心里默念五秒钟。

　　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疑惑地睁开眼，发现所有的蝙蝠都不见了，自己面前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季笠朝着光走过去，越来越近，突然她听到一个清冷的男声，“解…解…”

　　什么？解什么？季笠疑惑地继续朝着光走，可光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开始奔跑，眼看着终于触摸到了光，季笠纵身一跃，发现光芒地下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九头花斑蟒。

　　一口，吃掉了季笠。

　　季笠醒了。她听到外面有打更的声音，五下，五更。她坐起身来，揉了揉眼。回想着刚才做过的梦，她觉得梦里的男声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就这么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季笠下床点了灯，拿出桌上放着的《孙子兵法》。

　　“所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季笠轻声读出了这一段，冷笑道，“如果从古至今每个军队都能如此，岂还有什么别国敢搞轻视和侵略。”

　　季笠合上书，打开天窗跳了上去，凌清的冷风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和平盛世，何谈战争。

　　她躺在房顶，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空，在思考整个天下到底有多大。

　　“你确定就算做了这件事，官府也找不到我头上？”黑夜里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季笠偏头，看到两个男子正对站在旁边街口。

　　“当然。”给钱的人语气笃定，“半夜不可能有人会见到你，而且你也不在范家做事。这是五十两银子，事成之后，我还会再给你五十两。”

　　她天生鹰眼且过目不忘，借着路灯认出给钱的人是那日范家负责学堂报名的一人。

　　对面的人显然是心动的，他按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你说了，这粉末不会致死，喝下的人只会拉肚子变虚弱。”

　　给钱的人把粉末和钱袋塞到他手里，“是的。你要把这件事做好，否则以你的能力，等到凑齐抓药钱你母亲早就病死了。”他走进拍拍对面人的肩膀，“这件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完就往范家反方向离开了。

　　得到指令的人，站在原地片刻，最终还是往范家后门走去。

　　季笠从房顶站起，伸了个懒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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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正午。

　　“大家请排好队，领完饭后来这边就餐。每个位置上都有刚才泡好的桂花茶。”刘小读过书，在范家传出开学堂的消息后，自请来范家当伙计，顺便担任一些教学。除了上课，他还负责学生们的午饭休息。

　　“刘小，你过来一下。”老叶把他叫到身边，“你去厨房泡壶红茶，再拿几碟小点心，送去大少爷房里。”

　　“好的，叶管家。我这就去。”刘小平日里话不多，做事倒是麻利得很。老叶挺器重他的。

　　“叩叩”，刘小轻敲房门，“大少爷，叶管家让我送来茶和点心。”

　　阿方打开门，让刘小进去。

　　“大少爷。”刘小把东西放下，朝范斯鞠躬行礼。余光瞥见坐在范斯旁边的季笠，也朝她行了礼。

　　“嗯。”范斯慢条斯理地开头，“这位是对面季家菜馆的大小姐。”

　　“季小姐。”刘小再次行礼。

　　季笠翘着二郎腿，拄着下巴，看着他没说话。

　　刘小觉得氛围有点古怪，不准备多待，“那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您二位慢用。”

　　“等一下。”季笠开口叫住他。

　　刘小打了个冷战，“季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这个茶…”季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泡的？”

　　“是。我新挑上来的井水泡的，还合季小姐口味吗？”刘小一直在低头回答，不能也不敢抬头。

　　“我听你家大少爷说你读过书，那你懂医吗？”

　　刘小摇头，“小的的确读过几年书，但不通药理。”

　　季笠若有所依点点头，“茶泡的不错。范大少爷，要不要赏一下？”语气轻佻。

　　听到她的话，范斯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阿方。后者从钱袋子里拿出二钱银子递给刘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阿方狠狠瞪了他一眼。

　　刘小激动地拿着钱，朝着范斯季笠鞠躬，“多谢大少爷器重！多谢季小姐赏识！”一连鞠了五六七八个躬。

　　季笠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等刘小关了门出去后，阿方快步走到季笠身边，“季小姐，刚才的茶你真喝了？”

　　季笠打了个哈欠，“嗯，喝了。”

　　“喝了？！你不是说他收买人下毒吗？你为啥还喝？你为啥还要赏她？”阿方不解。

　　“你是十万个为啥吗？他给我倒的。”季笠好笑地看着他。

　　阿方还想接着问，被范斯扫了一眼就把嘴闭上了，默默给两个人换了茶水和点心。

　　“你之前提过，你的生辰是九月？”范斯翻了一页手里的《东坡志林》。

　　“嗯，廿五。”季笠有点困，整个人半趴在桌子上。

　　“九月廿五？！那你和我家少爷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啊！”阿方之前听到秦淮说他们同岁。

　　“哦。”季笠不怎么愿意提起自己的生辰，也懒得发表意见。午后的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抬眼看了范斯几秒，觉得这人应该对自己没什么恶意，趴回桌子上睡着了。

　　范斯看了阿方一眼，阿方识趣地离开了房间。听着她淡淡的呼吸声，范斯想着，这人心还挺大。

　　视线扫到她眼底的乌青，又想到那天在三楼吃饭时她的饭量，不由皱眉。

　　看样子这人把自己照顾得不怎么样。

　　范斯把目光移回手里的书，“孤山下有石室，室前有六一泉，白而甘，当往一酌。”看到这里，范斯有点想喝酒了。他希望季笠能睡到傍晚，这样他就有机会留她吃饭顺便小酌两杯。

　　季笠还真没让他失望，一觉睡到了晚上。

　　她迷迷糊糊睁眼，看到范斯还坐在自己对面，“唔，什么时辰了？”这一觉睡得尤其香，梦里什么都没有。她好久没有睡这么好了。

　　“快到亥时了。”范斯合上书，给她倒了杯水。

　　“是不是耽误你休息了？不好意思啊。”季笠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这么久。她连忙起身，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毛毯，“谢谢啊，今天真是打扰你了。”

　　“无妨。”正当范斯要开口说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季笠先开口了，“吃饭了吗？”

　　范斯一愣，摇摇头。刚想说厨房准备了一些夜宵，季笠站起来，“走吧，我请你吃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