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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遗憾 ...

  •   确认不是千万金后,季笠翻上了客栈高处,借着星光看清了东临显,她的内心也平静了下来。

      刚要准备上床睡觉的两人,突然侧窗被砸碎,扔进来了一个罐子,碎片中躺着一封信。季笠让季尔尔拿块布捡起信,自己从窗外望出去,只能看到一个黑影闪过。

      “姐…”,季尔尔颤抖惊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季笠转过来,接过信。里面的内容很简洁,告诉他们季安民被绑架了,如果想让他活着,季笠只身前来。

      她眯了眯眼,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今天的不速之客。

      但这个作风其实不太像千万金。

      季笠一时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她转头,神情严肃,但声音温柔地开口,“尔尔,你现在换衣服去找李叔,拿着这封信,让他陪你一起去官府报案。之后回到这里,在大厅等我。记住,这件事你只能告诉李叔。”

      说完摸了两下季尔尔的头发,从衣柜拿了件外衣,直接从三楼跳了下去。

      季尔尔在原地冷静了下,拍了拍自己的脸,换衣服下去找李叔。

      季笠站在屋顶,她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许久没在自己世界里出现过的人。

      她眯着眼,辨认了下方向后,从屋顶跳了下去。

      秦府。

      秦父秦母被自己许久不见的儿子叫醒,来到了大堂,一脸茫然和不悦。“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值得你这么晚把我们两个人叫起来?!秦淮,我知道秦家现在是你在掌管,但你好歹给我们留点脸面吧!”秦父紧锁眉头地叹气。

      秦淮也有点不忍,但还是想着事关季笠,“秦呂绾呢?大半夜的不在府中,你们知道她去哪了吗?”

      秦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理解地开口,“秦淮,他好歹是你妹妹。就算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怎么能够这么质问?还用这种语气?”

      秦淮眯着眼睛,“说。”语气冷漠。

      秦母被他如此冷漠的语气寒了心,叹了口气,“淮淮…唉。绾绾晚饭时还和我们在一块,吃完饭就回房了。至于为什么不在府,去哪里了,我和你父亲,的确不知。”秦母抬头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水光,“真的。淮淮。”

      在范家知道季安民被绑架的消息后,范斯第一反应就是千万金。而自己却不同,秦淮首先想到的是秦呂绾。甚至比范斯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他和范斯商量了一下,后者去了季家,自己回到了秦家。明早一起在季家见面商量。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的确太过,秦淮站在原地,向二老鞠躬道歉,之后解释了这件事的原本。

      从秦父秦母的吃惊、不可置信的神情,秦淮知道秦呂绾的嚣张跋扈从未在他们面前表露出来。那一刻,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之所以一直没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承受不了。秦呂绾她…”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秦淮接下来要说的话。范斯带着季尔尔和李叔来到了秦府,说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的确不太好。

      秦淮感觉自己还有一丝余热的心,彻底冷了。

      范斯一句话没说,只是回头把季尔尔手里的信递给了秦淮。

      季笠不认得,季家不认得。可范斯认得,秦淮认得。这信上的笔记,就是秦呂绾的。

      秦淮看着信上的娟秀字体,突然想到小的时候他和秦呂绾一起在书房背书。秦淮看了几行就睡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发现秦呂绾已经背完书开始练字。他撇了撇嘴,还是起身摸着秦呂绾的头发,语气变扭却骄傲,“妹妹,你真棒。”每次得到秦淮肯定的秦呂绾,高兴程度甚至超过了得到秦父秦母的夸奖,这种态度连范斯都比不过。

      看到范斯的时候,秦淮就已经知晓结果;看到信时,他甚至在心底埋怨,这个秦呂绾,自己的傻妹妹都不想着换个字迹。

      秦淮仰起头,看着满天繁星,然后抬起手,盖住自己的双眼。许久,他回过神来,先是向季尔尔鞠了一躬,继而转身把信放在秦父秦母中间的桌子,然后后退一步,撩起下摆,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季尔尔惊呼,捂住自己的嘴巴。范斯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如果说之前,秦淮要与秦家断绝关系其实还带着些许赌气与不舍。可这次,连大门不出的秦母,在未看到信时,就已经知晓秦淮要做什么了。

      毕竟。

      知子莫若母。

      只可惜。

      她这个母亲从未做好一个母亲。

      她颤抖着,在秦淮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起身,拿出自己腰间的手帕,轻轻擦着秦淮额头的红印。她忍着泪水,强挤出一个微笑,对他说,“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在心里,她对自己养育了二十三年的儿子,说了句保重。

      第二天天刚亮。秦呂绾就浑身是伤的出现在了衙门门前,还是昏迷的状态。旁边有一封认罪状,写着自己是如何在季安民回家途中截了他,又对他实行什么样的刑罚。认罪状上还有着她的手印。

      人赃并获。定罪收押。三日后,斩立决。

      那天秦淮范斯送季尔尔李叔回到季家,季安民已经被送回到房间休息了。菜馆大堂一进门的桌子放着张纸,上面草草地写了“勿念,安好。季笠”几个字。纸上压着十根金条。

      东临县对于秦家女儿北斩首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猜测,流言蜚语不断。基本所有来到菜馆吃饭的当地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季家只字未提,依旧本分做生意;范家的学堂也照常开着,有的顽皮小孩会提到这个事情,都被老师严厉批评不学好;秦家一夜之间空了,秦父秦母托范斯照顾好秦淮,二人遣散了家丁,回到了老家。

      处理好秦呂绾的后事,秦淮和范斯喝了顿酒。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喝了一整夜。第二日天刚微亮,秦淮抬手握住了范斯的肩膀,很用力。然后松手,离开了。

      而范斯,如磐石一般,一言不发,守在原地,等二人归来。偶尔季尔尔下了堂,会跑来范斯这,和他说些季笠小时候的事情——

      我一直很崇拜姐姐,她话不多,但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就像我现在在范哥哥的学堂读书,其实我一直想认字,因为姐姐爱读书,她读了很多书。只是以前村子的邻居都说女孩子读书不好,有的人甚至在背后戳姐姐脊梁骨骂,我就一直不敢提。还是姐姐跟我说,让我来学习、读书、认字。她没说其他的,只是说,尔尔,你要读书;

      小时候我们村曾经有个卖粘牙糕的老爷爷,他总是很表情肃穆,我每次路过他身边,都是目不斜视。可他做的粘牙糕真的好香,我就在走过一段距离后,偷偷回头看。有一次和姐姐一起走,路过爷爷我又回头看。走了一段距离,姐姐突然停下脚步,让我在旁边的石台上坐着,自己去买点东西。过了一会儿,姐姐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小块粘牙糕,面无表情地和她说,只能吃这些,对牙不好;

      我们家的家庭条件我觉得一直不错,但和范哥哥你们比肯定比较一般,但我很知足。我长大一些,会去父亲之前的菜馆,那时候他还在给别人打工,去帮忙,端盘子打扫卫生。老板人也很好,他会给我些铜板,虽然不多。我就一直攒,直到攒了很多,我就很高兴地跑去问姐姐,问她喜欢什么,自己要给她买。我记得那是冬天,姐姐坐在窗边看书,她听到我的话,头也没抬,只摇摇头,说你的钱你要自己留好,我什么都不需要,也不缺。姐姐语气平淡,反而让我觉得羞耻难过,那个时候的我。现在的我觉得姐姐说的对。不过当时我还是给她买了个小花瓶,木制的。姐姐一言不发收下了,摸了摸我的头。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一沓钱,还有一块粘牙糕;

      你别看姐姐一脸不在乎,很酷很拽,其实她小时候也有在乎的东西。我记得我好像刚会说话,父亲买了个拨浪鼓给我玩,我特别开心,走到姐姐面前炫耀,说你看看这是爸爸给我买的,你没有吧。姐姐先是看着我,又看着拨浪鼓,涨红了脸,把拨浪鼓抢过来砸碎,又把我放倒开始打屁股。父亲闻声过来,看到这一幕,把姐姐一把扯开,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我记得很清楚,姐姐一直很瘦,那一巴掌甚至把她扇飞了一段距离。父亲柔声安慰着我,直到我停下哭声,继而转头骂姐姐白眼狼。姐姐从地上爬起来,泪流满面,嘶吼地喊了一句,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任何东西。爸爸说了句什么我记不清了,因为姐姐吼完我又开始哭了。我只记得,那是我有记忆以来,姐姐唯一一次哭泣、情绪的崩坏;而父亲说完那句话后,姐姐一下子愣住了,然后笑了起来,擦干眼泪,向父亲鞠了一躬,离开了;

      我一出生就没有见过娘亲,小的时候问过父亲,娘亲哪里去了。父亲只是红着眼,叹了口气,和我说娘亲远去了。长大之后,我从村民的只字片语的八卦长舌里知道,娘亲是因为在姐姐生日那天凌晨,生下我后大出血去世了。我没有怨过姐姐,真的范哥哥。当时很多人问我是不是在心里埋怨姐姐,我笑着说没有,他们都不信。可我真的没有。没见过娘亲真的是一种遗憾。可姐姐待我极好,甚至比父亲待我还要好;

      我不想把遗憾变成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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