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县》皆海

19、好久不见

　　“您有什么需要吗？”李管家从柜台走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看你们家生意这么红火，想尝尝您家老板的手艺。你放心，价钱无所谓，只要老板亲自下厨端上来，多少钱我都付。”这家饭馆从装潢到待客方式，都像极了几年前在户定街开的那家饭店。那家千万金想收购但一直吃不下的饭店，直到歇业，他也只见过老板一次。这么多年无论是对人，对饭店，甚至对饭菜，千万金都念念不忘。

　　“您稍等，我去询问一下。”李管家面子上不动声色，心里觉得奇怪。

　　三楼季笠房间。

　　“大小姐，有人开价点名要吃你做的饭菜，还说要你亲自送上去。”

　　听完李管家的描述，季笠拄着下巴，思索了一会，起身下楼。

　　走到楼梯口，季笠看到了千万金一行，后者还没发现她。她停住脚步，侧身和李管家耳语了几句。

　　李管家点头下楼，季笠还站在楼梯口，眯眼看着千万金的方向。过了一会后，下楼直接去了后厨。

　　“少爷，您为何一定要留在这饭馆？这家生意虽然红火，可这些个不懂待客之道的伙计，老板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自从他们坐下后，只有一名伙计送上了壶茶水，再就无人问津。千新又气又恼，实在看不透自家少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千万金平淡一笑，拿起茶碗喝了一口，“你可记得，多年前开在我们家对面的那家小饭店？”

　　“当然记得。自从那家饭店开起来，少爷您就不肯吃家里厨子烧的菜，直到饭店歇业。”千新自幼侍奉在千万金身边，很少见他对什么人和物喜爱万分，却也知道只要他看上眼的，就会想尽办法得到且不撒手。

　　“那你还记得那家饭店的老板叫什么？什么脾性？”

　　“这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千万金吃过一次那家饭店的菜，就想买下厨子。千新多方打听才知道饭店的老板就是厨子，他多次去交涉都被赶了出来，“是个女的，叫季笠。禾子季，竹立笠。”

　　“嗯。那这家饭馆叫什么？”千万金又喝了碗茶。

　　“季家饭馆啊。”千新脱口而出。

　　千万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再就没言语。

　　好在千新也是个机灵的，没过几分钟就想了起来。惊讶之余，他还跑到门口去看牌子，看看是不是同一个字。“少，少爷！不会真是一个人开的吧！”

　　“一定是。”虽然有几年没吃季笠做的饭菜，可千万金对她的记忆确实毫厘未差。季家饭馆的牌匾字迹、店内装潢、伙计处世态度，甚至空气弥漫着的饭菜香味，这一切都让千万金猜想会不会是她。

　　而让他确定的，就是他一碗接一碗喝的茶。这是季笠自己调制的桂花茶，里面加了柠檬和蜂蜜，用温水冲泡。喝完之后让人振奋心情、胃口大开。

　　“少爷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帮你把她搞到手！”千新拍着胸脯保证。

　　话音刚落，千万金就看见季笠手插兜走了过来，身后跟了三个伙计。

　　“好久不见。”千万金缓缓站起身。自从季笠关了户定街的饭馆，除了知道她买了自家旁边的宅子却未曾去住过，季笠仿佛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现在看到她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千万金的眼眶有些红，心跳得飞快。

　　季笠淡哂，“这几道菜都是我亲手做的。”

　　千万金看着摆上桌的菜都是自己当年常点的，伸手想抓住季笠的手，但被她躲开了。

　　“千少爷，看在您以前半照顾半打扰我生意的份上，这顿饭我来请。”虽然和千万金没什么大过节，可他这人自负强势心思极重，季笠不愿意和他多过来往。眼下他主动找上门，季笠只想赶紧敷衍了事。

　　看着季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冷酷面孔，千万金不怒反而欢喜得紧。他回到位置，拿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然后抬头轻声说，“你的手艺又精进了。”饭馆里人声嘈杂，但千万金知道季笠会读唇语，“怎么办。好不容易能再次吃到你做的菜 ，我都舍不得离开了呢。”

　　季笠虽然听不清他的语气，他说的话就足以让自己寒恶了。她手插兜轻蔑一笑，无声地开口，说了“不可能”三个字，慢条斯理。

　　千万金环顾一下饭馆，发现这里没有客房，也就作罢。他侧头交代千新去找个附近的客栈住下，顺便让他通过邻里街坊打听一下季笠的近况。

　　回过头来，“不陪我喝两杯？”说着千万金起身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季笠。

　　季笠有些头疼。

　　她要是自己一个人也就不必理会他了，可现在还要考虑到季家。

　　没办法。季笠心里想，这杯酒应该是躲不过去了。

　　她刚准备抬手，就被人按下了胳膊。

　　没等回头，她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宽安县千家的大公子千万金，鄙人范斯，久仰大名。”范斯将季笠护到身后，握着她的手轻轻用力。

　　千万金敛起笑容，将酒杯放回桌子上，“我当是谁，范家的大少爷，不过几年就能将生意做到全国各地。该我久仰，才是。”他边说边后退了一步，欠身。

　　看着范斯握着自己的手，季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是让李管家去找范斯过来，但也是让他在远处观望认个脸熟。

　　范斯和千万金两人无伤大雅地寒暄着，季笠在想应该用什么办法甩掉千万金这个人，并且不牵扯进范家。

　　正当此时，季尔尔刚从学堂回来，她今天不舒服，上午的课上完就跟老师请假下午不去了。一进饭馆，人虽然多，她还是一眼就看见季笠被范斯护在身后，面前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满脸的嚣张自大。

　　季尔尔先去到后厨找李管家了解情况，她拿起根黄瓜，就到前厅去了，“姐，我回来了。”

　　季笠回头，“回来了，身子怎么样？”她抽出被范斯握着的胳膊，拿起季尔尔的右手把脉。跟佳安生活了这么多年，简单的脉络她还是诊得懂的。

　　“好多了啦。”季尔尔嚼着黄瓜，“范哥哥，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去学堂讲课？”

　　“这几天在忙些别的事情。尔尔怎么？生病了？”范斯走到季尔尔的身边，看她面色苍白，转头问季笠。

　　“没事的范哥哥，昨夜有些许着凉。姐姐给我烹了药，喝下舒服多了。”季尔尔边说边偷打量着千万金。

　　“那就好。”看季笠的神色正常 ，想必也是没什么大事，范斯也放心了下来，“这几日就不要再去学堂了，在家里好生休养。”

　　“谢谢范哥哥关心。”季尔尔想作揖行礼，就被季笠拦下，也就作罢。

　　看着面前三人其乐融融的交谈，千万金敛了神色，袖子下的手也握了紧。恰好千新回来，没让他开口，千万金先开口，“客栈定好了？”

　　千新点头。

　　千万金没说话，只又看了眼季笠，拂袖而去。

　　身后的千新朝季笠那边看去，在人群里看到自己从未谋面的季尔尔，心上猛然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