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lipse》李奚

2、Hurdle

　　周知清最近一次发火是和江平的争执。他不明白自己的人和戴沉有什么渊源。
　　“倒是挺维护‘零二’的，不过怕是为了自己吧。”听到魏铭传来的简讯，周知清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军部高层对“零二”的意见很是分化，这次第二代“零二”研制成功，更是引发了强烈的反对意见。戴沉在没有与林意、徐卿瑜和花锋商量的情况下，就把药剂送去了试验部队。
　　“我觉得他也蛮好的。”江平不知为何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听我的还是听他的？”周知清逼近江平，把龙舌兰的信息素放出来了一些。他原本没有生气——不过是玩些AO之间的情趣。但江平不假思索的一句话，却让他僵在了原地。
　　“听他的。”
　　“你认识他？他比我好？”周知清已经有些烦躁了。
　　“他比你好。”江平完全是不受控制地说了这句话。
　　周知清转身进了房间，房门是被重重摔上的。江平怔在实验室，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他在听到戴沉的名字时会有那样的臣服感。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为什么。
　　姚堇离疑惑地望向他。“你故意气他的？”
　　江平点头，又摇头，眼睛里一片迷茫。
　　周知清很晚才出来，把在门外失魂落魄的人带了进去。那天晚上他问了许多问题，你从哪里来，又是否愿意留在这里。
　　可是面对最后一个问题，他说的依旧是戴沉的名字。
　　周知清问他，“你听谁的”。
　　后来周知清常常会想，为什么自己当时没问一句“你喜欢谁”。那样的话，江平总该会毫不犹豫地报上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有一包“零二”在运送的时候失踪了，戴沉到了试验场清点的时候才发现。他毫不犹豫地带上几队机甲去找，却被引进了圈套。
　　他不要命的打法也逼退了不少敌人，只是最后，出现了一个与他不相上下的人，三两下就把已经处于高负荷状态的他给打晕了。
　　这个不相上下自然是戴沉自己的评判，事实上邱秦完全可以和全盛时期的他轻松过招。
　　那毕竟是个Alpha，血统纯度仅次于魏铭。戴沉模模糊糊地想着。
　　那天晚上戴沉被拖进了帐篷里。他听闻邱秦的名字很久，还曾悄悄立下过要将此人擒拿的誓愿，现在却被迫跪伏在这个Alpha面前，面对他花样繁多的拷问。
　　即使人类已经进化了这么久，酷刑的种类依旧是古代的那几种，也不知是退化还是进步。
　　这种粗活自然是士兵来进行，戴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的。他只知道当邱秦喊停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有好几个关节都露出了里面的骨。全身都是汗，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后来有个人进来了，在邱秦耳边说了什么，手里拿着的是那包“零二”。只见邱秦突然笑了起来，割破手指将血洒在药上，随后径直来到戴沉面前，扣住他的下巴把药塞了进去。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人自然无法抵抗，乖乖地将药咽下。
　　但他心里渐渐发凉。他知道“零二”是用来做什么的。

　　戴沉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另一个帐篷里，手上缠了很厚的绷带。痛楚已经消失，他敢肯定是用了麻醉药的效果。
　　但他的手是被锁在床头的。真可笑，行军打仗还要备床，一个临时驻扎的帐篷还要装点得这般奢华，怪不得他们国家只有一个将军，原来是资源都让这人占了。
　　邱秦在一旁的地上盘坐着，面前投影着立体地图，上面标着几个红点。戴沉眯着眼去看，暗自心惊，那几个确实是自己军队的死角，一旦全被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小Beta终于醒了。”邱秦收了地图站起身来，“现在想不想说说那颗药的作用呢？”
　　戴沉沉默着偏过头去，他知道“零二”的一代药效发作很缓慢，但这一代的情况却未可知。趁自己还有反抗的力气，必须要在药效发挥之前找到逃出去的机会，否则……
　　“还是说你想废了自己的手？”低沉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戴沉闭上眼，抿住之前咬出的伤口。
　　帐帘轻动，一个士兵走进来，把手里捧的东西恭敬地呈上。邱秦随手接过，俯下身去看戴沉因为压抑恐惧而微微颤抖的睫毛。“这次可是换我审讯了。”
　　那是戴沉生平所受的最为可怕的拷问，他永远也想不到Alpha能用这么多东西来折磨Beta。被Alpha侵入的时候，一直红着的眼眶里甚至弥漫起了水汽，最后积聚的水汽沿着眼角落下，成为他此生最为屈辱的一瞬。
　　邱秦在他的后颈上留了一个标记。Alpha给Beta的标记只能维持三个月，但在这期间，信息素的味道会很浓厚，为了宣示Alpha的主权。戴沉早已被折腾得没力气，只是一直强忍着情绪。邱秦走后，他才把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哭了一场。

　　听到戴沉失踪的消息，周知清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痛快，反倒有些烦闷。
　　他把此事告诉了江平，同时也把“零二”的意义解释给他听。出乎他意料的是，江平对这种药剂异常反对，甚至到了要与他决裂的地步。
　　“控制别人的精神？你们还不如去养狗！”
　　“军队难道不应该忠于将领和君主吗？”
　　“凭什么？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完全忠于你，就因为你是我的Alpha？”
　　周知清很烦躁，失手打碎了一个试管，刚刚调好的溶剂全洒在了地板上。江平愣了一下，他自从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见周知清在做实验时出这样的低级事故。“我来处理……”
　　“我当初怎么没把你送回去。”Alpha迫近他的Omega，语气都是冷的。
　　之后的一个礼拜二人不再说话。江平跑到姚堇离的房间借宿，令他惊讶的是这个房间居然有两张床。“你一个人为什么会有……？”
　　姚堇离神色自若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空床。“那是我的床，你要睡就去睡好了。”
　　江平奇怪地看了看另一张有被子和枕头的床。“那这张是……”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沉下脸警告他不要碰房间里的摆设，更不要碰这张床。
　　后来周知清先让了步，在某个晚上把他抱回了原先的房间。
　　“我只是想到了之前在Inferior里面，每次有人想使唤我，我都要跟他打架。让我屈服于什么人，不可能……”江平之后的声音越来越小。
　　周知清沉默着给他顺气，心里却想，江平已经好久好久没提Inferior里的事了。
　　“但戴沉也很支持‘零二’，你不和他一起支持吗。”说完这句话周知清就想打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平咬紧嘴唇，身体因为莫名的冲突而颤抖。周知清以为不会有答案了，却听到很轻的一句话。
　　“我绝不会支持‘零二’。”语罢，体力消耗过度的人昏了过去。

　　两个人的冲突持续了很久，最后以二人再次分房为结局。
　　住在隔壁的江平无意间看到姚堇离抽屉里的照片，这才明白了两张床的缘由。
　　原来自己来这里之前，这里也有三个人，只是一瓶打翻的乙醇把其中一个带走了。谁能想得到一个化学研究员居然有严重的酒精过敏。
　　谁都不可能想得到，除了那人自己。
　　“所以，你不知道她是故意自杀，还是因为意外事故？”江平问道。
　　“一开始，只是想气我一下，大概吧。结果那天我摸黑回来，把桌子上的乙醇打翻了，以为是瓶水，就没去收拾。”姚堇离把抽屉锁紧，“晚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酒味。”
　　“所以你不喝酒。”江平看着那张床，突然想到这是已逝之人的卧榻。
　　“不喝。阿清想喝的时候也背着我喝，还故意做点放氨气的实验把味道盖过去。哪像你，”最后三个字是拖长的，“喝了阿清珍藏的龙舌兰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还把他的信息素都变成酒味。”
　　江平愣了一下，罕见地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之前周知清信息素不稳定，现在稳定成自己喜欢的龙舌兰味道只不过是凑巧。
　　“所以你们怎么吵起来的，就怎么和好。别到时候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江平把自己的现状告诉了姚堇离，后者皱起了眉。“怎么和‘零二’的药效一样？你吃过吗？”
　　得知江平没吃过这种药，这让姚堇离更奇怪了。“你见过戴沉吗？”
　　江平依旧摇头。“那你现在还完全信任戴沉，想要臣服于他吗？”
　　突然，江平战栗起来，牙齿咬得死紧，整个人蹲到地上发抖，头痛得像要裂开。但最后，他抬起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