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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六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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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土依然背对着我,却听他说:“绯樱家的丫头,看够了吗?”
我无所谓地低头笑了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夜间部的人看到我似乎很惊讶,呵,竟然连纯血的气息都没有嗅出来,莫非是太投入所以没注意到?
“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吧?”我勾了勾唇,“既然如此,放开她吧。李土大人?”最后四个字玩味地抬高了声调。
玖兰李土回头望了望我,没说什么。缠住玖兰优姬双踝的血藤紧了紧,她被勒得微微昂起了头脸色因为勒得太紧而显出几近窒息一般的苍白。我蹙了蹙眉,食指轻轻一勾,血藤便发出“啪”的一响,应声断裂。玖兰优姬失去了力量的支撑,从高空摔了下来。她双膝跪地,手撑在身体两侧,贪婪地呼着气。
我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众人,眸子里血色一闪,黑色的烟雾断成了一截一截,然后便消散在空气里了。
我注意到支葵千里也在其中,呵,纯血种还真是不念亲情。
玖兰李土轻蔑地一笑,充满了邪气,“怎么,你是在向我挑战吗?”
我垂下眸子,手伸到脑后随意地把及腰的长发挽成一个髻,随手抽出檀木发簪把头发扎起来,笑容有些索然,“如果你愿意这样理解,也是可以的。”
李土异色的的眼眸危险地眯了眯,并没有看见他有所动作,却有一股异样的气流从左侧直冲我而来。下意识的向右侧闪去,堪堪避过一个飞来的气刀。
这么快就开始了。我毫无温度地笑了笑。
每一个吸血鬼都有自己特定的攻击方式,有的是电击,有的是幻术,还有火、冰等等,而相对来说纯血种都属于全能型,只是自己擅长的属性不同而已罢了。
像我面前的玖兰李土,他所擅长的就是用自己的血液凝聚成软鞭攻击对手。而我所擅长的属性则是水和空气。
是时,玖兰李土已经轻轻咬破手指,血液立刻如涌泉一般喷射出来,迅速凝聚成一根极细地长鞭,不待人反应,就径直向我袭来。
鞭子并不似看上去那般柔韧,真若是使的娴熟,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
我躲闪不及,被血鞭直直击中了右臂,流下了一个细长却并不算浅的伤口。我伸手捂住伤,血却还是汩汩地往外冒——毕竟是被同为纯血种的吸血鬼攻击,愈合的速度还不及平素的一半。
“绯樱前辈!”玖兰优姬依旧跪在地上,看到我受伤有些焦急地昂起头,唤了一声。
我左手轻轻凝聚起纯白的光,治愈术的温暖包裹着伤痛的部位,转瞬,伤口已经恢复,只是和服上染血的部分又多了些。
等血鞭再次向我袭来的时候,便早已远远地跳开。
我抬起右手,低垂着的掌心处生出一股气流,气流逐渐聚集,散发出微弱却无法令人忽视的光芒,带着一点点的浅绿的颜色。绿色的光晕愈发膨胀,最终形成一个浅绿色的光球。我手掌一翻,光球从手中直射向玖兰李土的方向。
玖兰李土没有躲开,而是任由光球击中他的右肋。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看了看自己流着血却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连续发出几个同样的光球,可他却依旧不躲也不闪。
忽然间,不知为何,我只觉得说不出的心悸。
他未待伤口愈合,就有挥起血鞭,血鞭在地上抽打了一下,发出“噼啪”的一声,地板上出现了些微的裂痕。没有任何缓冲,凌厉的破风声中,一根细若游蛇的长鞭像是从阿鼻地狱中舞出般直逼我的面门,慌忙间左手轻轻一挥,周身的空气立刻凝聚成一道淡紫色的屏障护在面前,险险挡住来势汹汹的长鞭。玖兰李土片刻不停,一击未中,紧接着又是一次攻击。护在面前的屏障十分脆弱,几乎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攻势。终于,在又一次的攻击后,守护屏障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碎散成细小的光点,还原成最初的形态。
——接踵而来的,还有玖兰李土如剑一般的血鞭。我甚至能够感觉到长鞭破开周身的空气袭来的散发出的强大力量。
——如果被这样的一鞭击中的话,必然会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吧。
就在血鞭将要击中我的同时,一道橙色的光剑以飞速从我头顶越过,与血鞭相撞,纠缠,在空中响起“锵锵”的如同金属碰撞一般的响动。
然后,我听见一个带着些慵懒,带着些漠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说:
“奈羽,为什么不尽你的全力去战斗呢?”
我蓦地回眸,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乌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线内,她的身材高挑而纤细,五官清秀却不免有些平凡,奇怪的是,夜间部的学生们在此之前似乎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我记得这个女孩。
——那个在我去阳之寮找蓝堂的时候为我指路的女孩。
依稀记得她自称是阳之寮的舍长,名字叫做织本杏。此时,她的神情全无当时的激动和兴奋,而是与之相反的高傲和淡漠。她淡淡地看着我,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打破此刻这刻意的宁静,“莫非,你真的没有认出我吗,奈羽?”
我有些无力地笑了笑,“怎么会呢?”我直视她泛出浅浅血色的美丽眼眸,从第一次见到那个装扮的她,就感觉出与人类不同的气息,虽然她隐藏得很好,我也曾经以为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可是,有些东西,是怎样也无法掩盖的,我微微地笑起来,低低地唤她的名字,“白蕗。”
她凝视了我半晌,忽而莞尔一笑,顷刻间,平凡的相貌幻化为原先精致的五官,墨一般的黑发也恢复成本来的亚麻色长卷发,她笑着,眼里却全无温度。
“奈羽,为什么不尽你的全力去战斗呢?”她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声音温婉,有些清清凉凉的感觉。
我怔住了,我……没有尽全力吗?
“你一直都没有施展出你真正的能力,是在顾及什么吗?”她的目光犹如月华一般,那是真正的属于纯血种的高傲,和令所有人为之敬畏的凛然。
我垂下了眼睑,惨淡的月光在地上投下一小片的剪影,头有些疼,我抬手抚上前额,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我不明白……”
她的眼神有些冰凉,刺得人难受,目光直直地扎入我内心最深的地方,“你明白的,你明白自己最终的结局将会是什么,所以索性不想再去争取,即使知道有胜利的希望,自己却放弃了,不是吗?”
我睁大眼睛,是这样吗?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胜利?
耳畔忽然传来极细微的耳鸣,我分明地看见白蕗的脸上也有一闪而逝的错愕。
——元老院……消失了。
——是……枢做的。他真的……做到了。
我想,我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出神之间,左肩忽然传来一阵刺痛,血液涌出,在左肩的位置镌上了一朵血色的蔷薇。我回过头,看到玖兰李土有些气急败坏的脸,手指上的血鞭不安地上下甩动,“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顾不得肩上的疼痛,我反手抛出一个墨绿的光球。
我知道自己体内的力量因为不久前玖兰枢给的玖兰家的醇厚鲜血而大大增强,即使是玖兰李土,接下这几个光球也并非那么容易。
趁着玖兰李土退后躲避袭击的间隙凌空抽出一把长长地水刀。剑身散发出淡淡的冰凉气息,周身萦绕着浅浅的冰蓝光焰,凉气渗入骨髓。
其实我从未系统地学过刀法,只是单凭感觉认为这恐怕是最适合我的武器。
鞭擅长远距离的袭击,只要距离稍远,力道把握适当,对手根本无法近身,几乎战无不胜。而日本刀恰恰适合近身战斗,与鞭相生相克。
我又连续地抛出几个光球。
不待玖兰李土站稳,我足尖轻轻点地,迅速地欺身上前,长长的水色日本刀在空气中挥舞出冰蓝的烈焰,直向着玖兰李土裸露的胸膛刺去。
他连忙挥鞭挡住,未持鞭的手上凝聚出一团黑色的火焰,向我袭来,我向右稍一侧身,火焰擦着刚刚的伤口而过。也因为这一躲,水刀一歪,只划破了他的皮肤,却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玖兰李土又挥了几下血鞭,果然,距离一缩小,鞭子的威力立刻随之大大减小。
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逐渐慌乱,就像一直领先的田径运动员忽然被对手反超一样。
我往水刀上又注入一些能量,缠绕在刀身上的火焰立刻燃得更烈,如同阿鼻地狱里跳跃的鬼火一般骇人。冰蓝火焰如同游龙一般盘旋着,我刀锋一指,火焰便如同得到命令一般纷纷击向玖兰李土的要害。
他连忙挥鞭来挡,我找到他的弱点,挥舞着长长地日本弯刀袭去,日本刀闪着狰狞的光芒,却只是虚晃一下,在他分神的时候,我抽出发间的檀木簪,对准他的心脏狠命的扎进去。尖利的木簪刺透血肉的声音伴着血珠染红了我垂落下的银发。
木簪虽然被施了法术,却只能起到暂时麻痹的作用。我在刚进入夜间部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以这种方法伤害枢。
玖兰李土的身体上因为法术的缘故被金色的绳索箍住,他挣扎了几下,愤怒地想要运用电击挣开绳索,却都失败了。
在玖兰李土因为木簪上的法术而动弹不得的时候,我以常人无法看见的速度向后退去,化去手中长长的冰凉水刀,飞速越到玖兰优姬的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已经改变了形态的狩猎女神。
狩猎女神感觉到强大的吸血鬼的气息发出一团团冰蓝的电光,发麻般的疼痛让我几乎想扔掉它,理智却阻止了我这么做。
我手持着狩猎女神,向着玖兰李土的心脏劈去。疼痛似乎直入心脏,我却如同没有知觉一般,高举着狩猎女神径直向他袭去,不带半点犹豫。
狩猎女神泛着冰冷的电光,从玖兰李土的左肩斜着劈下。
我听见他凄惨地嘶吼一声,不忍再看见他狰狞的面孔,闭上眼睛,血肉飞溅出来的声音刺激着脆弱的耳膜。我蹙了蹙眉,感觉到玖兰李土的气息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身体瞬间虚软而无力,我一下瘫坐在地上。狩猎女神掉落在地上,随着蓝光一闪,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良久,我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朦胧,迷蒙间看见白蕗对我轻轻地笑了一下,依旧是纯血种惯有的高傲而不近世事的笑容,不染一丝尘埃。
就像很多年前,在元老院的地牢里那一次,她也是这样,淡淡地对着我笑。
可是如今,物已逝,我们,也已不再。
她转过身,缓步离开。
身后忽而传来几声“砰”“砰”“砰”,我疲惫不堪地转过头,看见玖兰李土带来的那些LEVEL-E等级吸血鬼,一个接一个地化为粉尘。
我怔了一下,原来……不过是一些悲哀的傀儡。
我看见夜间部的所有人全部露出惊愕的表情,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很奇怪吗?纯血种之间的杀戮。
我重新阖上眼,感觉意识离自己渐渐远去。
好累啊。
半晌,我闭着眼淡淡地说,“优姬,你跟我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