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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五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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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间,在房间里捧着一杯淡淡的香茗,慢慢地啜饮。茶的温度温暖了掌心,香气萦绕在四周。
蓦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嗡鸣,有一种直觉——玖兰已经开始行动了。
难怪最近没有看见他,不愧是玖兰家的继承人。
我站起身,向大厅走去。
路过支葵千里和一条拓麻的房间,房间的门开着,从里面荡出浓浓的血液的味道。我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景象令人咋舌,却并不是意料之外。
几个人类女子倒在地上,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脖颈上两个骇人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淌着鲜血,像是被遗弃的残破的布娃娃一般,房间里氤氲着淫靡的气息。玖兰李土站在血泊中,臂弯里还搂着一个女子,正在吸食女人的血液。女子安安静静的,连细微的呻吟都没有,显然已经失血过多。一条站在他的旁边,想要劝阻,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月之寮所有的房间都是套间,这个也不例外。听玖兰说,这里原本只有一条一个人住,后来支葵插班来到这里,一条才将原本的客厅改为卧室给支葵住。
而此时,里间的门也只是虚掩的。我向里面瞥了一眼,在门口处方这一口巨大的黑色大理石棺材,虽然只露出很小的一角,我却明白那里面是玖兰李土原本的身体。
纯血种的气息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兴许他本身也不打算要掩藏什么。
“看够了吗?绯樱家的丫头。”玖兰李土抬起头,如今他寄生在自己儿子的体内,支葵的脸庞配上他的表情,说不清的邪气。
我转向他,不慌不忘地说:“血的气息太过浓烈,你不怕找来猎人吗?”不要说黑主学园原先的猎人创建的,就连它的地理位置,也是曾经猎人协会的所在地。所以这里终年都是化不开的猎人的味道。
“呵,你以为我会怕他们吗?”玖兰李土轻蔑地勾起唇,声音里尽是不屑。
我走进一步,绕过血泊,“你当然不会,但是猎人向来是吸血鬼的宿敌,你不怕猎人,却少不了麻烦。”
他笑得更加猖獗:“你这是在为这些人类求情吗?”
他说着,随意地将臂弯里的松开,幸好被眼疾手快的一条接住,轻轻放在地上。一条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露出安心的表情。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就是吧。”我淡淡地说。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阻止他的举动,在元老院的时候,我也曾经像他这般,肆意地吸食人类的血液,在那个时候,人类对于我来说只意味着食物。
莫非是因为跟夜间部的这些所谓和平主义者相处的时间久了,自己也被同化了?
呵,我自嘲地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浓厚的血的腥甜从屋外飘来,甚至盖过了屋子里原本充斥的味道。屋子里的人都有一瞬间的愣怔,但毕竟是血统极纯正的血族,所以也很快回过了神思。
我们都明白,这味道意味着什么。
玖兰李土最先出声,他的唇边泛起诡异的笑容,他说,“枢,终于行动了吗?”
我的思维一时间有些混乱,虽然早就知道会这样,可是真正发生了,还是觉得措手不及。
那个唯一的人醒来了——玖兰优姬——纯血的玖兰之家仅剩的公主。
如此,等待玖兰枢,以及整个吸血鬼社会的,就真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了。
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将会彻彻底底地改变这个原本看似平衡的社会。
玖兰李土看了看窗外,血液的味道传来的方向,笑得邪气,还夹杂着一丝狂妄。
他转过身,漠然地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类女子,趟过血泊,向门口走去。方到门口,复又顿住,看了看还怔在原地的一条,声音略带着些上挑,“怎么,还没接受麽?——玖兰还有一个妹妹的事实?”他又向我的方向扫视了一眼,“绯樱家的丫头,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我微微颔首。
一条似乎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窗外。不知何时,窗外已经开始下起鹅毛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旋舞而下,舞出华美的乐章。徒增了凄凉。
窗子忽然被一股奇特的力量吹开,两旁的窗幔被狂乱的风吹得无助地飞舞。
玖兰李土看着那打开的窗,道:“这是我期盼已久的果实,枢特意先使她成为吸血鬼,让她不用再受痛苦折磨地就可以苏醒。在还是人类的时候饮下玖兰的纯血,觉醒的同时会被同样会来的记忆弄崩溃,会比较幸福吧……”他一直笑着,且愈发狂妄。
我垂下头,银色的长发遮住了视线。
玖兰李土没再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一条顿了顿,最重看了一眼窗外,跟了出去。
我看着满屋的鲜血,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玖兰李土说的没错,回忆带来的痛苦会把黑主优姬——不,这时候应该改为玖兰优姬了——10年前的事,几乎所有纯血种都明白玖兰夫妇并不是元老院对外界宣称的自杀。如此的事实,父母为了自己而死去,她能接受吗?
忽然想起自己的经历,纯血种的命运竟然出奇的相似。
自嘲的一笑,如此,我也该准备行动了。在此之前,还是再去看看玖兰枢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伸手把长发捋到耳后,我慢慢地踱出房间。
来到那道可以看到大厅的走廊,恰巧厚重的月之寮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寒风挤进门缝,寒冷突如其来地闯入,让我不禁也打了一个小小的寒颤。
枢横抱着他的妹妹走了进来,打门在他的身后关闭。寒气也被阻隔在室外。
他显然也注意到站在走廊上的我,抬头与我对视几秒,未作任何反应,向楼上走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走上楼梯,向着他的房间走去,同样没有出声。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打破大厅里的沉寂。
我屈肘倚在走廊的木质的镂空雕花栏杆上,单手支着下吧。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我百无聊赖地看着楼下角落里的落地大钟,钟摆一下一下地摇,却摇不出小小的钟箱;指针一圈一圈地走,却走不出小小的表盘,就像是我,无论怎样躲避,都逃不开命运的束缚……被困在命运的牢笼里,无解。
这样倒也没觉得半个小时很长。
知道枢走到我的身后,我才转过身,转而用背倚住栏杆,双手支在身后。
“最终还是这样决定了吗?”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片刻,又补充道,“哪怕迎接你的是更加的黑暗。”
玖兰看了看我,“我知道我的做法意味着什么。”
“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可以给你的妹妹创造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环境。”我捋起一绺银发,缠绕在指间,我从未注意过,自己的头发竟这般冰凉,虽然柔顺,却沁入骨髓。
“嗯,如今……也是如此。”他低下头,神情中有些黯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甚至是……迷惘。我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我没有再用自己的异能窥探他的内心,是不想……还是不能?
他望向自己的房间,似乎能透过厚重的房门看到屋里的景象。目光悠远,有些飘摆不定,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双深邃的酒红色眼眸中出现如此的感情。
“可是,”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要与吸血鬼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你认为她还可以幸福吗?你以为,将她这样禁锢在自己身边,她就会幸福吗?”我勾起唇角,眸中尽是嘲讽,“何况是以纯血种的身份,你的未婚妻的角色。”
说到这里,心里竟有股绞痛。
我按了按胸口的浅紫色的灵石,说起来,很久没有见过姐姐了。
玖兰收回视线,“我知道……我又何尝不希望她身上的吸血鬼因子永远沉睡呢?”
我走近他的身边,手扶上他的肩,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枢那张鲜少表现出惊诧的脸也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也是转瞬即逝的。似乎只要是关于他的妹妹,他也能让人感觉是有血有肉的存在,而非只有冷血与利用。
我自嘲地笑起来。明知这样,我却还……
“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吗?”枢凝视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我的目光中读懂我决定这样做的目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哪里有目的呢?
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有的事情,或许真的无法自己掌握吧。
隐约听得见楼下的座钟仍旧在嘀嘀嗒嗒地响,却也明白,终究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