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寂溟

2、第二章

　　班级忽然一静，却又昙花一现般的，再度换来了更大的吵闹声。不用抬头，严煊也猜到，大概是他们的班主任柳美娜来了。至于那更大的吵闹声，完全是因为，柳美娜是锦高难得一见的年轻老师，还是个貌美的女老师，又没什么架子，和一众学生打成一片。
　　“娜姐，是不是要分班了？”
　　“娜姐，我们舍不得你。”随之而来的有事没完没了的抽泣声。
　　“分班是真的。”柳美娜一边解答者疑问，一边哭笑不得地劝解着情难自已的徐茵茵，“好啦，好啦，哭的像你娜姐我要去了一样，分个班而已，又不是再见不到我了，你现在哭，毕业的时候又要怎么哭，再说了，你要是想，什么时候不能来找我呀，你要是不来找我就还是说明你不想。”柳美娜像连环炮一样突突突地将一圈学生虎的一愣一愣，还没等徐茵茵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哭还是不哭时，柳美娜又严谨的接了一句，“哦，上课的时候还真不行。”一句“这不一样”被憋了回去的同时，学生已经被她重新驱赶回了座位。
　　“既然大家都听了消息，也都知道了我们这个班级即将解散，那么希望我们每个人都珍惜这最后在一起的时光，给彼此留下最好的印象。现在，开始自习。”
　　最后的三节课所有的学生都表现得格外的乖巧，课堂上一个比一个认真，但离别如期而至。
　　集合号响起，集合好的整个高三年部都显得格外安静，倒是有听了消息的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替他们接替了闹腾的任务。
　　没了ABC的划级别一样的班号，只有无意义的123，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完全均分。严煊看着最终站在分在同一个班级的人，暗叹了一声缘分，刚刚给了他很深印象的王巍，徐茵茵都在。
　　“现在，请每位高三同学现在返回原班，将自己的东西搬到新教室。高一高二同学现在开始做操。”
　　“严煊，我们一起吧。”王巍见严煊要走，连忙跟上。严煊微笑，点头算是应了。
　　两人都是男生，又自来收拾的整洁，不一会儿，就动作迅速地搬好了东西，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新班级里依旧是靠窗的角落，王巍在外，严煊在里。
　　“你们好，我叫林晨，小小心意，交个朋友。”一名男生来到桌前，面带微笑。男生明眸皓齿，肤如凝脂，这大多用来形容女生的词语用在他身上却不显突兀。恰到好处的笑容，阳光下似乎足以与太阳攀比温度，温暖却不刺眼，一如他恰到好处的样貌，出众却不张扬。
　　林晨一手一根阿尔卑斯，放在了两人桌上。严煊抬头，见教室里几乎人手一根，也淡笑一声报了名字，道声谢，收下了。
　　“你就是林晨”却见王巍满脸惊讶与不可思议地盯着林晨，“那个年级第一？”
　　严煊闻言，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男生，男生也不尴尬，只暖暖地笑。见王巍最终也收了糖，便问候一声也回了座位。
　　“严煊，他就是林晨呀，怎么这么，”王巍停顿了下，憋出个词“和善？”“那不然呢？”严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不然……”王巍没说出来，他总觉得像他这样优秀的人总会有些傲气，不该这么平易近人。
　　“同学们大家好，还没收拾完的的等我讲完在收拾。现在，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当然，可能有很多人对我已经很熟悉了，我叫柳美娜，是一名英语老师，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将由我陪你们度过整个高三学年。”柳美娜扫视一圈，继续说道：“下面我来讲一下我的要求，首先，学校的规章制度是必须遵守的，像被抓到扣分违纪的，我都会作出处罚，现在我先不说，但我相信你们不会想知道的。其次，说一下我的要求……”
　　柳美娜的讲话一如既往地漫长，严煊晃了晃头，有些犯困。
　　林晨不知为何突然回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地看了一眼那个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男生，男生似乎在走神，眼神游移，虽然在柳美娜身上打转，却对他没有丝毫察觉。只粗略一眼，看起来是个很呆的男生，林晨下了判断。不知为何，他对他有了兴趣，自小混迹商场的他，早已有了自己的看人直觉，对严煊，他莫名的有些兴趣。
　　刚分完班总是有很多事情，再度被人提醒，柳美娜只得结束了讲话，匆匆离开。严煊也是扔下一句“老师来了叫我。”就趴在了桌子上。
　　黑暗，眩晕。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了？”男人的声音似压抑着火气。
　　“干什么？工作呗，干什么？”女人声音里满是不耐。
　　“工作，什么工作用得着起早贪黑？就你这破工作挣了几个钱，对得起你熬的夜吗？”
　　“挣多少我不是也挣了吗，钱少不是钱吗？”
　　严煊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关上了门缝。
　　“呼——呼——”急促的呼吸声，寂静，黑暗，压抑到窒息的环境，严煊加快脚步，他在寻找，找灯的开关。记忆中熟悉的房间似乎没了边境，他渐渐奔跑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他不喜欢黑暗，他怕黑。
　　前方渺茫不清，但似乎隐隐透出光亮，微弱如烛火，他用尽力气，猛地跃起，想要抓住……
　　“严煊，严煊。”王巍低声地唤，刚要伸手去叫，严煊身子一颤，陡然醒了过来，一瞬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老师回来了，你，你没事吧？”王巍看着严煊有些担忧。
　　“没事，谢谢。”严煊的声音有些哑，又透着些冷。严煊忽地抬头，正对上林晨的目光，大概是好奇，还是疑惑之类的眼神吧，严煊还没缓过神来，一时竟没读懂。
　　“那么接下来我们按新课表来上课，下节是我的课，请大家提前准备好卷纸。然后就抓紧自习吧。”教室再度安静下来，严煊却再没了睡意，只在本子上无意识地勾勾画画。
　　下课铃响，教室再度吵闹，却也空了许多。严煊趴在桌子上，并非因为困，只是在审视最后的成品。乍一看是乱涂的漆黑一团，毫无章法，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色巨兽，层层叠叠的阴影之中，似乎还透着些萌态，随手添了最后两笔，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身旁，王巍离开，却又很快回来，严煊疑惑回头，却见是林晨趴在一旁，认认真真地用他清澈可见地的眼神看着严煊，见严煊看过来，一怔之余浅浅一笑。严煊敛眸，他猜，他没见过阴霾，不知道光素来需要遮挡。
　　因为是趴着，严煊没有戴眼镜，林晨发现严煊其实长得很好，与他的温柔乖巧长相不同，严煊自有一种野性恣意的美。
　　严煊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林晨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做题，上课铃响，便回了座位。
　　窗外传来鸟鸣，清风拂过，天色渐暗。只余一抹斜阳仍眷恋大地，不肯离开。教室里，下课铃响，柳美娜准时放了学。同学们都一哄而散，只余三三两两不紧不慢。
　　严煊素来不喜人群，便不与他们争抢，慢悠悠地收拾书包，等人流渐歇。林晨也没走，正仰头擦着黑板，乖巧的蓝白校服随着动作微微上扬，露出如出一辙的洁白，严煊瞥着人群，移了眼，走了。身后，林晨转过身望着破碎的影子，深思，他倒是难得对谁感兴趣。
　　因着学生已经散尽，学校巷口新开的蛋糕店也是难得冷清，严煊对甜食没什么兴趣，只听着推荐选了一份，严赫已经念叨了好几天，不出所料，“又没人过生日，吃什么蛋糕！”“败家孩子，你妈我挣钱容易吗？”他们在这种事情总是统一口径，严煊丝毫不以为奇，每次都是他听的烦了，才会如了严赫的意，还要躲躲藏藏地提防着两人的夹击。
　　“你就是林晨？”为首一人，脸色傲慢。
　　“我是，请问你们有事吗？”林晨满脸戒备，那时常笑的阳光的俏脸满是警惕。
　　“听说你最近在勾搭徐娅薇？”
　　“请你注意措辞，我们只是朋友，这么乱讲对女生也不太好。”林晨不卑不亢，认认真真地讲着道理。
　　“屁，每天又送糖，又送吃的的，不是想追她又是什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嫂子也是你能碰的？”说话的是第二个人，看着他，林晨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贼眉鼠眼。
　　巷尾的吵闹引得严煊抬了头，五打一，啧，怂货，严煊下了判断。五个人明显没什么经验，围人的圈子缝隙大到可以看清被围的人，严煊再看，那个一似乎有些眼熟，是林晨。
　　林晨不过一米七身高，在一众男生之间显得毫无还手之力，严煊犹豫了下，想起了一并扔在蛋糕盒里的糖，叹了气。
　　“咳。”包围圈渐渐缩小，林晨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忽地一声轻咳从巷口传来，引得众人回头。一身黑衣黑裤，黑色的鸭舌帽遮住眼睛，黑色的口罩遮住面容，来人身形削瘦，却又有着令人难以忽视地凛然气势。
　　“很热闹呀！”男人缓步踱近，声音低沉，听不清情绪，林晨觉得眼熟，但也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般人物。
　　“他，我带走。”男人抬手一指林晨，不知从何时出现的铁棒一展，‘咯噔’一声，似乎在嘲笑几人的不自量力，似乎在说‘不服找我’。
　　五人俱是一愣，却没人敢上前阻拦，男人的眼神冰冷淡漠，只一抬眼，便将他们的血液冻结。几人本就是初出茅庐，用人数压人的主，见了真家伙自然没了声音。严煊丝毫不意外，转身就将林晨带出小巷。
　　“长点记性，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严煊的声音轻飘飘的，似雾似风，捉不到踪迹，一如他这个人。
　　“谢谢。”林晨应声，语气有些低落，“我该怎么答谢你。”严煊早已转身，闻言脚步没停，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最后一抹阳光落在他身上，转眼消失，转而再度被黑暗吞没。
　　严煊重新回了巷子，里面早已没了人烟，严煊找回了背包，却没换回校服，昏暗下，他似乎比影子更像影子。
　　见严煊再度出来，在自己身前站定，安子皓一脸莫名。
　　“真是难得见你英雄救美。”
　　“走了”
　　“走了，打车走的。怎么，你小子还不放心，那不自己去送，还捂得这么严实。”
　　严煊摆摆手，示意换个话题，安子皓从善如流，“找我来是要去哪，你改主意打算亲自动手了”
　　“去看看。”
　　安子皓眼睛猛地一亮，他早就对那个女人的事迹无比好奇，当然更好奇的是严煊会怎么做。
　　晚上八点，正是锦城热闹开始之时，两人在一家烧烤店门前驻足。
　　李家烧烤店门前熙熙攘攘，人潮不息，严煊丝毫不意外，依那女人的眼光，根本不可能看上一个穷光蛋，或者说看起来就很穷的人。
　　“进去吗？”安子皓问。
　　严煊摇摇头，现在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看也只是忙着招待客人，看不到什么东西。忽的，严煊想法一滞，他看见那个送酒的身影了，是严谨成。
　　“哈哈……”严煊忍不住地低声笑，笑声里满是嘲讽与荒凉。
　　安子皓有些迟疑地看了看严煊，又顺着他的目光寻找，严谨成刚好抬头，神似的样貌将他惊的心头一跳。“小煊，要不我们走吧。”
　　严煊，没应声，只盯着那背影久久出神。
　　“小煊，小赫还自己在家呢。”安子皓没辙，一边拽他，一边拿严赫压他。
　　严赫？他大概还没吃饭，严煊想。
　　他不管了，随他们去闹。
　　“告诉叶子，都不用了，麻烦了。”严煊缓了一口气，压下愤怒，神色如常。“你们找天空闲，我请，算答谢。”
　　安子皓随着严煊起身，没拒绝，他知道严煊的习惯，不欠人情。
　　“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就打电话，你哥我随叫随到。”严煊没应声，倒也没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