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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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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我才终于静心开始回想自己作为吴铭而活的时光。
曾经的吴铭为了对大师兄的执念而活,那现在的吴铭又是为谁而活。
可我却十分清楚,不管是吴铭还是莫阳,不管是为谁活都不曾为自己而活,恐怕直到生命尽头,也无法为自己而活。
似乎是注定,只要踏进春归山的人,就没人是为了自己而活。
我本不愿卷进风波中,只想做个戏台下无情的闲人,可这回,我愿为林世竹做一回戏中人,演一场波澜万丈的好戏。
在快到与小师弟约定的时间前一个时辰,我踏着月色前往了罂溪宗。
弦月高悬,飞鸟早已归巢,山中只有零星灯光忽暗忽明,应是巡夜的弟子,仔细听,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句絮絮叨叨的私语,与这夜色混为一体。
我并不着急赶路,因此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享受一下这样的时光,在经历过苍云真人风波后的春归山比往日更加静谧、深沉,还少了点清圣。
快到罂溪宗时,我才开始思考如何说服白苏带我进巫溪宗,毕竟我与她并不算熟,若是她已经睡下了,那我就更不方便打搅了。
可能是我足够幸运,刚到罂溪宗的门前,就看到一条人影立在那大鼎边,似乎在仰望着什么。
“眠雪真人?”我走近了些,分辨出了站在这里一动未动的人。
“是你?”眠雪真人终于收回了目光,手中持着的罗盘在我靠得更近时,亮起一道明亮的光,直直穿破夜色,照亮了四周。
我问:“这么晚了,眠雪真人还未休息吗?”
他不呆在他的巫溪宗,怎么大半夜站在别人家门口,若不是我向来沉稳,实在吓人。
“观一观天象。”他收起占卜罗盘,刚刚那束光也被他收进了口袋中,顿时又陷入昏暗之中。
“天象如何?”
“今日天上未见星辰,无法窥得天象。”他往天上瞧了瞧,坦然道。
这话让我接不下去了,刚才还站在这里有模有样,仿若绝代高人,天机尽收眼底,现在却说不见星辰无法占卜,实在是荒人间之大谬。
每一次见到他的敬重感,在他开口说话之后,就会全部消散。
“眠雪真人能带我去巫溪宗吗?”前一个话题没法继续了,于是我灵机一动,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现在吗?”他反应很是平淡。
“就是现在。”我想如果他愿意带我进巫溪宗,那就不必大费周章找白苏了。
如果他拒绝了,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去巫溪宗做甚么?”他眼睛依然还盯着那片只有一轮孤月的天幕,漫不经心地问。
“我想去看看大师兄。”我回答地很是干脆,实话实说比说谎来的轻松。
“可以。”他凝滞了一瞬,望向我,“只不过你大师兄——是谁?”
我捏了捏拳头,极力保持着耐心回道:“我原是春溪宗的弟子,大师兄是琴碧霄,一时改不过口。”
原来在这站在寒暄了半天,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我现在怀疑他肯定也不记得我脸和名姓,怎么我就信了呢。
“哦,原来你想去看他啊。”他有点后知后觉地点点头,然后问我:“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内心还在欣喜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眼下的难题,面对他的问题也是满面迷茫,机械地答道:“眠雪真人。”
“眠雪真人这个称呼太生分了,叫我萧师叔吧。”他说这句的时候,却意外地认真。
我无言以对,只好道:“是,萧师叔。”
“难道你的师尊都没与你说过,遇到其他三宗的师尊合该唤一声师叔吗?”他突然开始絮叨起来,对这个称呼的问题格外的执着,“我与你师尊还有其他两位真人皆算出自同一师门,有一起修行的情意,于情于理,你们叫我们一声师叔是没错的......”
“那师叔真的许我进巫溪宗探望大师兄吗?”眼看他喋喋不休没有要听的意思,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既是同门,想去探望是人之常情,有何不可?”
我没想到看着整日面色严肃不苟言笑的眠雪真人竟然这般通情达理,同时还这般婆婆妈妈,我原先还以为是位惜字如金沉默高冷的主儿。
预计已经离明枝说的时辰不远了,我催促道:“那我们现在就去行吗,萧师叔?”
他点点头,摸了摸我的头,“那便走吧。”他的语调微扬,似乎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满意。
他在前提步便走,我跟在后头走了几步又问:“萧师叔不是有一种很厉害的阵法,可以随时传送的阵法。”
我忽然觉得这样平淡地走着实在不像修道之人,况且上次我见过他使得转移阵法,这样既不用走路,也不耗费时间和体力,可比御剑飞行都好多了。
“修行讲究天人合一,万物一体,要想道有所成,要多贴近天地之气万物之灵,方可悟天道......”他在前面啰啰嗦嗦地说着,我就闷头跟在后面,也不敢反驳。
“对了,你说你叫什么名?”在我大脑快涣散的时候,他忽然转头问了我一句。
怎么说呢,如果换成是别人,我肯定会忍不住一脚把他踹到春归山的土里去。
可是面对眠雪真人,我显然无法这么做。
“吴铭。”我咬咬牙,吞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吐出两字。
“吴铭吴铭,哦,对,可是我隐约记得你说你叫淡竹?”
我仰天长叹,深呼吸了一口气,“是,也没错,萧师叔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我淡竹。”
偏偏只记些没用的东西。
“还是淡竹好些。”他略思索了片刻,得出了这个结论。
去巫溪宗的路上,他都在不停地说些什么。
至于到底是什么,我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么多对话了,他偶尔会问我一些事情,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也就不过脑子地答了。
只求让自己能清静片刻,这一下,我突然想起林世竹的好,想起月骨真人的好,甚至觉得喜怒无常的水焰真人也比他要好,如果有选择,我宁愿一头栽进水焰真人的炼丹鼎中。
在这度秒如年的折磨中,我们终于踏进了巫溪宗,此时天上那弯月亮也隐进了云层。
巫溪宗的房子凌乱散漫地分布着,像是散在地上还未拼凑的乐高,处处都透着简朴的调调,我不禁回头望了望,心里想着明枝到底在哪儿藏着。
“大师兄被囚在镇灵宝塔,我真的能去看他吗?”我略微担忧地问。
“没事,等看守阵法的弟子换班时,我带你偷偷去。”他带我进了一处小屋,堂上最前方一张八仙桌上整整齐齐点着两排蜡烛。
我又迷茫了,我没听错吧。
怎么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得干偷偷摸摸的事儿?
这与我想象中威严高大说一不二的眠雪真人有点不一样啊。
“那要等多久?”我不甘心地问。
“不急。”他拍拍我的肩,把我按在椅子里,又问:“对了,你饿了吗?巫溪宗有样好东西,你要尝尝吗?”
我望着他期盼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师叔,我们已经过了辟谷阶段了,不会饿。”
他右手锤了一下左手掌心,微微蹙起眉头,“也是。”
“虽然辟谷了,但吃些也无妨。”看他颇为失望的样子,我于心不忍,妥协道。
他眼睛霎时一亮,“你等着。”
只在眨眼间,他挥袖一个阵法,已经端着东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