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浪漫奏鸣曲》依执

5、第四乐章

　　十二月的第二个星期六，简亓照例拉着唐新出门散步过后，回到唐新的公寓里窝着。

　　临近年底的长假，这时候大家的课业多多少少都遇上了大课题与阶段测验。

　　两人并排坐在唐新书房的办公桌前，各自安安静静地学习了半晌。
　　唐新忽然搁下笔，站起身来：“我出去二十分钟，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好。”简亓心下有些疑惑，但他见唐新并没有多言之意，便也没再问。

　　十八分二十七秒后，唐新回来了。
　　他站在书房门口，朝简亓温声道：

　　“吃午饭吧。”

　　简亓见他在门口等着自己，便合上笔记本，迎了上去。

　　唐新身上有熟悉的淡香，但今日这香气里仿佛还染着一抹说不上来的似曾相识。

　　来到客厅后，简亓一眼就瞧见餐桌上摆了两碗面。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去寻唐新的目光，对方望回来的神色坦荡：

　　“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该吃面，他知道。

　　只是——

　　“你、怎么会……？”

　　能言善谈如简亓，此刻也只能蹦出半句。

　　实在是这一碗茄丁捞面，和他曾经在家里吃的，有些过于相像。

　　“之前听你提过，挂念这个味道。”

　　唐新说着，目光微微下撇。
　　行动早已遵从心意，想要表达出来却似乎更加费劲。

　　“你上次不是把我介绍给你家人，还留了紧急联系方式吗？”

　　“我就去…问了一下。”

　　贵重的东西不符合他的经济承受能力，关键是唐新也不知道该送什么。
　　简小少爷貌似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

　　思来想去，他能做的，好像也不多。

　　考虑再三，唐新还是点开了列表里那个从未交流过的头像，礼貌地发了消息过去。
　　试探着问了问，没想到简亓的妈妈十分和善，当即表示，有人愿意替她做给简亓吃，她很高兴。

　　于是，两人语音通话，唐新仔细询问了步骤，一一记录，并做了几次尝试。

　　他没有吃过简亓妈妈做的版本，因此不能确定。

　　但他发过去的照片，得到了她的大加肯定。

　　简亓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拳。
　　他很努力地克制着立刻跑过去将唐新揉在怀里的冲动。

　　但他克制不了自己有些微微发红的眼角。
　　深吸一口气，他笑起来，道：“我真的没有想到……”

　　两步过去坐到餐桌旁，拿起了筷子：“那，我吃咯。”

　　“嗯。”唐新也坐下了，“.…..味道可能——”

　　“真的太像了……”

　　一口面下肚，简亓半眯了双眼，将唐新的后半句话吞没。

　　唐新的唇边绽开一抹笑意，也终于低头认真吃起自己碗里的面来。

　　午餐快结束时，简亓的手机响了。

　　“Qi，你真的不过来吗！又在你朋友那地方呢？”
　　对面的声音嗓门很大，透过有些嘈杂的背景传来，“晚上呢？我们这边大家一起给你准备了Birthday Party，请来赏个脸吧，好不？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你得来，叫上你朋友一起来嘛，人多热闹！”

　　简亓抬头看了一眼唐新，话已到嘴边。

　　唐新忽然按住了他的手臂，轻声却坚持：“去。”

　　简亓吸了吸鼻子，回复那头：“Ok，让我看看吧。很感谢你们！”

　　挂了电话，简亓带点询问的眼神刚触上唐新的目光，就听见他说道：

　　“你去吧。朋友特意为你准备的。

　　——我和你一起去。”

　　简亓墨色的眼眸中瞬间亮起了细细密密的光。
　　此刻，他就觉得，再没有比今天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两人如约来到酒吧时，大多数人已经到了。

　　这大概是唐新第一次正式认识简亓的圈子。

　　简亓的那帮子狐朋狗友，也终于见到了这传闻中“把简大少爷的魂勾到天外的哪家小妞”。

　　——只不过，他们后来很快发现，唐新此人，一回top、二回president，在专业学习、社团活动、社区服务、课余事业四届都打得风生水起。

　　论实力，真要说起来，大概在他们之中，除了简亓，无人能敌。

　　不是个小妞，而是个大佬。

　　除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和精致的脸蛋，倒是符合美人儿的标准设定。

　　只可惜，唐新瞧着和善，却不太好亲近，一看就难走到人心里头去。

　　唐新微笑着与众人打了招呼，看到Steven时还轻点了下头，表示友好。

　　对于Steven而言，唐新并不陌生。
　　在Steven还没转系之前，他们在大一上学期见过。

　　那会儿，他对Chris Tang的印象是：认真、温和、有礼貌，成绩不错，长得也好看。

　　大一时，唐新的成绩还没那么突出，他们曾在同一节药理学课上suffer，Steven还跟唐新讨论过作业题。
　　不过到了期末的时候，唐新的各科成绩就逐渐开始拔尖了。

　　不像Steven，完全反其道而行，大部分专业课的分数一路俯冲，跌得掷地有声。
　　这也是Steven转系的直接原因。

　　老同学见面，自然要客套寒暄几句。

　　唐新简单问候了Steven在新专业的情况，对方一脸庆幸道：“我觉得我的决定是正确的，而且，我也要多谢Qi对我在各方面的帮助。”

　　Steven答复完毕后，也礼貌地问了问Biochem专业如今的课程进展。
　　接着，他一脸真诚地凑近了唐新，轻声询问：

　　“之前我看到你和Qi在图书馆，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他在……追你吗？”

　　“咳、咳咳——”

　　唐新正就着自己手上杯子中低浓度的果酒慢慢品，闻言直接灌了一大口下去，然后毫不意外地呛到了。

　　“抱歉抱歉。”Steven见唐新反应这么大，不禁有些慌，下意识地朝简亓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手忙脚乱地帮唐新稳住了杯子放在桌上，然后递去纸巾。

　　“没事，”唐新冲要走过来的简亓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然后接过纸巾，对上Steven的目光，“谢谢，不过……话不可以乱讲。”

　　另一边，关注着唐新动向的简亓在收到他的信号后脚步一顿。身旁友人循着简亓的目光看过来，语气微微上扬：
　　“Chris ...Tang？糖…Candy？”

　　这位金发灰瞳的欧洲小哥挑了挑眉，发音不甚标准，却一脸期待。
　　大概是最近和Steven一起待久了，受其学中文热情影响的缘故，小哥也学到了一些三脚猫的中文词汇。

　　简亓闻言，小幅度却干脆地颔首表示了肯定。
　　他的视线仍然在两人对话中的主角身旁流连，眼神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He is my candy.”

　　说完这句话，他朝欧洲小哥侧了侧头表示失陪，旋即朝话题中心的人儿走去。

　　留小哥独自一人在原地咋舌，不知道那位在他看起来始终一脸平静无波、甚至可谓有些过于老派的年轻人，到底哪门子candy了。

　　奇怪的品味。

　　不过，小哥转念一想。

　　兴许，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的性格区别与偏好吧？

　　就好比，他们圈子里的法国小哥Florent，直到现在也还是不能忍受美国小哥Adam吃饭时只用右手拿叉子这件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