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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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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进来的是一个陌生面孔,但只要不是宿管大爷,他们手上的事情都能继续。
陈野还好,手机摔在枕头里,汤柏言差点,手机扔进抽屉差点摔坏,周秉辞最衰,抽了还剩一半的烟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操…”周秉辞很绝望,这声‘操’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陈野打量了一会那个陌生面孔,惊呼:“你是那个舟子烤肉店的服务员?”
周秉辞因为“烟抽一半就掐了很浪费”这个问题,所以一直没看那个新成员,自顾自地写着作业,直到陈野说了这句话他才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不知道怎么形容,周秉辞感觉他浑身是刺。
对方的个子并不高,貌似是不屑于回答陈野的话,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宿舍内一度陷入尴尬的氛围。
汤柏言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说:“以后既然是舍友了,我就自我介绍一下,高一五班汤柏言。”
“高二二班顾凛。”
男生的声音很冷,和他这个人一样不近人情。
宿舍再度安静。
周秉辞感觉再呆下去他就要尬得脚趾抓地扣出一座芭比城堡了,他站起身往门外走:“我去办公室一趟。”
现在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不想再在宿舍尴尬一个小时。
说是去办公室实际上也没去,周秉辞鬼使神差地就到了艺术楼。
琴房在艺术楼顶楼的一间大教室,因为那里最安静,钢琴被放置在角落。
周秉辞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香味熏得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自己很久没闻过这种味道了,淡淡的清香混合着薰衣草的味道。
琴房里放着一架三角琴,周秉辞第一次见这么高端的琴,走上前去摸了摸琴盖。
琴房一般时间会上锁,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估计是音乐生弹完忘记锁上了,反正他就是进来了,不过他没打算弹。
实际上他是会弹钢琴的,只是没学过,业余的那种。
小时候过年,奶奶总是带着他去小区里散步,就有一家春节不放假的琴房,他满怀好奇地走了进去,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当时里面只有一个人,看起来像是这个钢琴的主人,他说可以试弹,周秉辞走过去随便弹了几下那人就开始夸他有天赋,现在周秉辞想想只想骂他神经病。
后来他和周齐提过想学钢琴,周齐拒绝了。
原因是经济紧张,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来的钱学钢琴。
周秉辞气不过,这之后就自己去小区里的那个屋子里弹琴,自己学,无师自通,那个主人也没说什么,直接扔给他一把钥匙就不管了。
后面主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走了,钢琴就也搬走了,那个小房间租给了别人。
三年没摸琴了,估计现在也不会弹了。
思绪正飞在天外,突然有人敲门,门外有人说话:“您好,有人在里面吗?”
周秉辞没回答,这个时候回答只会有两种下场,一种是被抓出去写检讨,另一种是被当成贼。
外面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周秉辞再熟悉不过,但他就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真的就是贼,做贼心虚。
琴房里面还有一个更小的隔间,是用来装杂物的,周秉辞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进去,然后轻轻地关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袋一热眼一闭就进来了,脚下意识地就踏进去了,也不管身体会有什么反应。
关上门之后周秉辞就想杀了自己,因为里面实在是太小了,小得喘不过气。
杂物间有一丝微弱的灯光,周围的黑色包裹着他,他闭了闭眼。
一墙之外,门开了。
汤柏言从门外进来,一边好奇怎么没锁门,一边又侥幸地想还真的没人。
周秉辞有点无语,他不知道汤柏言闲着没事干来这里干嘛,他更不知道汤柏言什么时候走,但是他知道他快呆不住了。
黑,太黑了,非洲黑人都没有这么黑,全黑还没关系,它还有微微的光,一闪一闪地,像恐怖电影里的场景,去他妈的,太吓人了。
周秉辞把眼睛闭上,内心默念:求你快走,求你快走。
门外,汤柏言全然不知道杂物间里还有个人,坐下之后还打算弹一首小曲儿,结果小曲儿刚起了头,他就停住了。
“里头有人?”
“没有吧。”
“那刚刚的琴声哪来的?”
“你幻听了我估计,快锁了,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回班了,待会没锁又被秦老师骂。”
外面的女生最后还是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汤柏言在她拧门把的时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想也没想直接打开了杂物间的门躲了进去。
周秉辞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吓了一跳,汤柏言也被蹲在角落里的周秉辞吓到了,但他顾不上那么多,门一关就反锁,冲过去在周秉辞叫出来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少年温热的掌心覆在周秉辞略微冰凉的唇上,他俩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别叫。”
“嗯。”
汤柏言没看他,手也没松开,周秉辞回答得几乎听不见。
“真没人。”女生说,“那锁了吧。”
“我就说没人吧你还偏要进去看,谁闲着没事现在过来弹琴啊。”另一个女生重重叹了一口气,把门锁上了。
门锁落下的瞬间,闲着没事过来弹琴的两人面面相觑。
其实与其被人发现“没经过秦老师允许偷偷溜进琴房”这个理由吃一张检讨,周秉辞还是更愿意被锁在里面,晚自习也可以理所当然地不上了。
“你怎么在这?”汤柏言终于松开了手。
“寝室太尴尬,我来散散心。”周秉辞抹了抹嘴唇,抬头看了他一眼。
“志同道合。”汤柏言盯着他抹唇的手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我也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周秉辞肯定是脑袋被驴踹了,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看看怎么出去吧,翻窗、爬墙、撬锁、打信号,每个都试过去,总有可以的。”汤柏言心不在焉地回答。
周秉辞心说这他妈还要你告诉我?
“你试完第一个后面就可以不用试了。”
“能出去?”汤柏言收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心思看了他一眼。
“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这里是艺术楼顶楼,艺术楼顶楼有多高?直冲云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周秉辞之前的那点害怕一扫而空,“翻窗你是想死?”
好像有个人陪在他身边就不那么恐惧了。
“那爬墙?”
“你蜘蛛侠?”
周秉辞丝毫不给汤柏言留一点退路和面子,他问一句周秉辞怼一句。
“打信号?”
“你玩PUBG?”
“那就只能撬锁了。”
“你会?”
汤柏言被周秉辞整没辙了,原本残留的那点信心也没了,杂物间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般,包围住两人的是冲上脑门的尴尬。
“那什么…”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默契地同时闭了嘴。
“附中的晚自习有没有老师看?”周秉辞问。
“没,也没人查缺勤什么的。”汤柏言在周秉辞身边坐下,“但是被发现你躲在宿舍里休息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又没在宿舍。”
“我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
“你刚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一直蹲着?拉屎吗。”汤柏言又看了他一眼,周秉辞尬了一瞬,老实地坐下了。
悬挂在头顶的灯忽明忽暗,杂物间里面很闷,密不透风,门里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静得可怕,两个人也没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秉辞在这种环境的催促下那种恐惧感从身体开始慢慢发散,他几乎就在一刹那感觉到了呼吸不顺,心跳加快,全身上下都在不断往外冒汗。
他感觉自己有点耳鸣,耳朵周围都是嗡嗡的声音,眼前也变得一片黑暗,似乎连那一点光都没有了。
“你怕吗。”
汤柏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周秉辞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问出这句话不是因为太黑了,黑暗对他来说太普通了,黑白颜色见惯了,乌漆嘛黑或者天光大亮也就见怪不怪了。
周秉辞以为自己这点动静惊扰不到汤柏言,结果没想到对方的洞察力这么强。
后来他才发现是自己身体颤抖的太厉害了,汤柏言和他中间不过就隔了几厘米,连体温都能一度不差地感觉到,何况是颤动呢。
少年的声音敛了平日里的张扬,猝不及防地闯入周秉辞耳朵的那一下,他感觉整个人都破防了。
此时此刻的他是最脆弱的,也是最需要一个依靠的,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以往他都避免自己会有这种时候,但真正到了这种时候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自己面对的。
“嗯。”
这声“嗯”他说得很艰难,他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干涩,发不出声音。
他平常不轻易服软,特别是对周安辞和记莱知,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他明明才刚刚认识,却又依靠得很踏实。
“我之前就发现了,你很容易出汗,在病房那次。”汤柏言轻声问,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那天早上拿布给你擦汗呢,你说我在给你洗脸那次。”
周秉辞没回答,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汤柏言的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但他却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一样。
“记得么?”
周秉辞知道他在帮他缓解紧张的情绪,可是他难受得说不了话,只能点了点头。
“后面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我去百度了一下,你。”汤柏言顿了顿,声音又放轻了一点,“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
周秉辞愣了一瞬,他不知道汤柏言是怎么猜到的,但还是再次点了点头。
“水一百度会开,人一百度会死。”汤柏言笑了笑,“好好的本来没什么事,一到百度就变成绝症了。”
周秉辞局促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汤柏言拿出了自己的备用机点开百度,边看边念:“比较典型的表现就是个体处于一种相对空间比较狭小、空气流动不畅的空间,会诱发焦虑发作,会逐渐感到增加紧张,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甚至出汗。”
周秉辞心里不知道什么感受,反正他觉得有个人能关注他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但是他又不知道对方在以什么身份关注他。
“一点不漏,精准打击啊学霸。”汤柏言还在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精神不要那么紧绷,“先从杂物间出去吧,你在外面应该能好点。”
汤柏言起身想去开门,门还没开,先被周秉辞拉住了。
他停了一下:“怎么了?”
“等…”周秉辞想说话,可是被遏制在了喉咙里。
“想说什么?”汤柏言又坐回来,把耳朵对着周秉辞的嘴巴。
“等晚自习结束后的音乐生来吧,我现在很难受,走不了。”周秉辞用的气声说话,每一个字都和气一样呼进汤柏言的耳朵,禁不住这种耳朵痒的感觉,汤柏言浑身抖了抖。
“你在里面会越呆越难受的,我背你出去。”
周秉辞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颤抖着身子被汤柏言腾空背了起来。
汤柏言闲出一边手拧了一下门锁走出了杂物间。
琴房没开灯,不过汤柏言没有察觉,毕竟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就连周秉辞都是黑白的。
“灯。”因为环境的变化,周秉辞能发声,只是略微带着一点颤抖。
声音在汤柏言脑后发出来,汤柏言像是“啪”地一下点燃的打火机,跑过去开了琴房的灯才把周秉辞放下来。
“好点了吗?”
“嗯。”周秉辞一边回答一边点头,“谢..谢谢。”
“那我们现在只能死等了?”汤柏言的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放荡不羁。
周秉辞缓了一会才回答他:“那不然呢?”
汤柏言若有所思了一会,然后走到钢琴前坐下:“现在都在上晚自习,我在这里弹琴,没人会发现吧?”
“你觉得隔壁办公楼里的老师是耳聋吗?”
“….”汤柏言说,“那我弹小声点。”
“随便。”
说小声一点也没小声到哪里去,毕竟汤柏言弹得是三角琴,整个琴就那么大一个了。
周秉辞走到琴房的窗户旁边看起了风景,一轮洁白的圆月挂在天上,倒下来的是银色的光华,伴着汤柏言的琴声,沁着周秉辞的心脾。
他紧张的情绪瞬间被钢琴弹奏出的音乐扫荡光了。
周秉辞伸手推开了一点窗户,艺术楼顶楼的晚风拂过他的脸,有点像北极的冰川但是感觉挺好的,所以他选择不关窗。
“你是不是也会弹钢琴?”
可能是他吹晚风吹得太入迷,以至于汤柏言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他都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你是散心才来的,为什么不去恋爱花园偏偏要来艺术楼,还要来顶楼。”汤柏言想了想,“再说了也没电梯,你为什么非得吃饱了撑得爬这么高,就为了散心?”
周秉辞沉默了一会,他觉得汤柏言的洞察力真的很不错,观察人的一举一动就能知道一点什么。
“会一点吧,以前自学过。”
“学过四手联弹么?”
周秉辞扬眉,声音变得有点懒散:“想和我弹琴?”
汤柏言没理他,周秉辞也没接着问。
时间定格了大概几秒钟吧,周秉辞突然说:“学过。你想弹什么?”
汤柏言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走到钢琴边坐下的时候才说:“都可以,著名的那些我都会,你会哪个弹哪个。”
周秉辞点头,走过去在汤柏言旁边坐下:“安妮的仙境吧。之前小学的时候有个午读时间,被这首歌洗脑了。”
汤柏言呼出一口气,脑袋中回忆了一下那个琴谱,先起了个头,周秉辞紧接着跟上。
四只手在钢琴上跳跃,弹奏出的音乐宛如飞流直下的甘泉,一点一点清扫着心灵里的污渍。
周秉辞自己都没想到会弹得这么有效果,顿时来了兴致,硬是把隔壁教师办公楼的老师弹来了。
秦老师先是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因为三角琴太大挡住视线的原因周秉辞和汤柏言都没看到他。
直到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他们在反应过来。
“你们俩,在这开音乐会呢?”秦老师关上门缓缓走过来,“晚自习都不上了?”
周秉辞看了一眼汤柏言,示意他说话。
“我们俩不是音乐生..”汤柏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事,满心满脑都是周秉辞我去你妈的。
“被锁住了?”
“是…”汤柏言感觉有人在他脸上跳舞,这个“是”都和挤出来的一样。
他听到旁边的周秉辞小声地笑了一下,火顿时噌一下就上来了。
汤柏言也不管老师看不看得到,伸手悄悄地在周秉辞腿上掐了一下。
周秉辞大腿很敏感,别人的手离他大腿还有五厘米他就可以弹开,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竟然被掐到了。
“我操…”汤柏言手劲非常大,周秉辞感觉腿要被折断了。
汤柏言不敢动嘴巴,嗡嗡地在周秉辞旁边说:“让你他妈的坑我。知道我脸皮薄还让我说。”
周秉辞憋着笑捂着腿,片刻后听见秦老师问:“不是音乐生怎么来琴房?”
“散心。”汤柏言破罐子破摔,“碰到点烦心事就出来散心了,刚好会弹钢琴就来了。”
“我记得你,你是不是上次军训汇演的时候弹钢琴的那个?”
“是。”汤柏言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他,“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汤柏言见秦老师没那么大反应,拉着周秉辞就打算走,结果秦老师又说了一句。
“弹得不错。”秦老师说,“行。快回去上晚自习吧,幸亏是我来,如果来的是主任,你们俩等着吃检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