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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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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汤柏言拿过纸巾擦了擦嘴。
“我妈说要过来了。”张梓贤拿起手机抓着汤柏言正准备走。
门外,一个穿着白纱裙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呦吼,约会捉奸现场,真不错。
周秉辞一副“有好戏看”的样子看着张梓贤握着汤柏言的手,老妈都来了竟然还不松开?
“小汤小贤…”
这称呼…
周秉辞吃了一口意大利面,抬头朝汤柏言看去。
汤柏言眉头皱了一下,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是短暂的认识以来,周秉辞第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
“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和你们说就擅自过来了。”女人说,“汤叔叔他已经在外面等了…”
“我们周末不回家。”汤柏言沉声道。
“连声音都变了?有点猛啊。”周秉辞现在有点混乱,心说:“们”不回家?难不成已经订娃娃亲了?
“猛什么?”记莱知牛排掉到盘子里溅了一身黑胡椒酱,“你吃饭吃一半呢意淫什么?”
…
“能不能啃你的牛排?”周秉辞说。
“哦。”记莱知说着又自顾自的吃起牛排。
“别误会,我们不是来接你们回家的,就是想着一家人聚在一起玩一下。”女人赔了个笑脸,“你现在身体好点…”
“谁跟你是一家人?”
“人”字刚说完,门外又进来了一个男人,边走进来边指着汤柏言骂骂咧咧:“说话这么冲,和谁说话呢?你张阿姨就是想关心你一下,你怎么说话呢?莫名其妙给我晕倒在宿舍楼,是不是装的?想旷军训走队列是不是?”
想必这个就是汤叔叔了。
这下好了,整个店的人都开始看戏了。
周秉辞现在有种冲动,想冲上去一把拉走汤柏言,然后跟他爸爸说“要是真想旷队列还能让您老知道?”,但是内心的理智把他按了下来。
汤叔叔看起来是个爆脾气,一上来就开始拽汤柏言,汤柏言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别碰我,爱玩自己玩去,你不觉得丢脸,我觉得。”
“你这个孽障!”
孽什么玩意?
骂的这么难听。
“啧。”周秉辞慢慢地从旁边抽了一张纸巾擦嘴,又目不斜视地转头观战,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等着周安辞和记莱知吃完。
汤柏言越过汤叔叔往门外走,张梓贤跟在他后面被女人抓住了:“梓贤,小汤他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一起呢?”
周秉辞皱了皱眉头。
这句话听着让人十分不适,就好像你做了违法的事带了个人,那人的朋友说“这事是违法的,你怎么能跟着他一起呢?”。
汤叔叔追着汤柏言出了店门,显然汤柏言觉得在店里吵架太多人看了,脸都放在地上踩一百脚了。
主角走了周秉辞也就没什么看的兴致了,回头看了一眼记莱知问:“吃完了没?”
“快了。刚吵架的你认识?”
周秉辞没说话。
“平常有这种事情你不会看得这么认真,好歹是玩过两年的,你什么举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记莱知把最后一块牛排送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嚼一边说。
“认识。”
“而且关系还不错,对吧?”
“不熟,舍友。”周秉辞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嘴硬。”记莱知说,“不去看看么?”
“人家的家事,碍我什么事。”
记莱知没再说话,喝了一口店里自助的奶茶之后看见周秉辞站起来径自朝门外走:“还是坐不住啊,你哥果然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什么?”周安辞全程专心吃着牛排,表示什么也不知道,连吵架的事她都没怎么在意。
周秉辞心里做过很多次斗争,他老觉得那个老头子说话很不友好,会不会对汤柏言怎么样,可是想想又关他什么事呢?
最后他抱着“关我什么事”的心态往门外走的时候自己都有点诧异。
“你说你一天到晚能干什么事情?”汤欤跟着汤柏言走出来,“刚去学校第一天就给我打架,写检讨,检得那么风光,啊?”
汤柏言没应他,只是单纯觉得有点吵。
张梓贤已经被张郯弘带上车了,汤欤和汤柏言站在牛排店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口讲话。
她抬头看了一眼她妈,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在四班班群里找到了周秉辞,开了个临时聊天。
——666
——去救一下我哥。
张梓贤发完就又把手机塞回书包里,刚拉好拉链就听见张郯弘说:“梓贤,你别被你哥带坏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自己有分寸。”张梓贤叹了一口气,“那我先回学校了。”
“等等汤叔叔吧,我们一起送你和小汤回去。”张郯弘说。
“汤欤他,一时半会可能没这么快吧。”这是张梓贤第一次这么叫汤欤,直接叫全名,听得张郯弘愣了愣。
中午十二点,烈阳高照,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洒下来落在地上,过路的行人有的促足欣赏周边的摊子,有的有说有笑得轧着马路,人语和风一起掠过汤柏言的耳边。
周秉辞没有把手机设置成有声的习惯,基本上有人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他都是听不见的,这也是为什么别人给他发信息他一个小时之后才会回的理由了。
还在茫然怎么没看到人的时候,巷口传来了汤欤的叫骂声,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周秉辞听得见。
“你说说,你有什么用?要读书不会读书,我花钱供你上重点高中,以为你有改善的机会,你给我去打架,很风光?”汤欤说,“还有你那个什么舍友,和你一起打的那个,应该也是花钱进来的吧?果然是物以类聚。”
汤柏言微微牵了一下嘴角,从嘴里发出一声嗤嘲,心说:他不仅不是砸钱的,还是段一。
“你就不能用点心吗?你看看人家梓贤。”汤欤说,“你一进去就和人打架,你说你能交到什么朋友?”
吵,很吵,和苍蝇蚊子一样吵。
“是我让你花钱供我的?”汤柏言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要是有改善的机会我早就改善了。”
没等汤欤开口,汤柏言就接着说:“别人是不是砸钱的和你没关系,张梓贤怎么样我也没必要朝她看齐,以后我要是再听到类似的话,你知道会怎么样。”
“无非就是离家出走,又来这套是吧?”汤欤伸手戳汤柏言的脑袋,“多大的人了汤柏言?能不能…”
汤柏言一把拍开汤欤的手:“别他妈碰我。”
他实在是不想听汤欤逼逼,看了一眼汤欤然后拿出手机,本想点开张梓贤的对话框,想想她可能还跟她妈呆在一起还是算了。
琢磨了一下,他看到了那个备注“不熟”的人。
这个备注他一拿到手机就改了,原本备注名就是周秉辞的原名,奈何打击实在太大。
但昨晚那些事情又压在他身上,他搞不懂周秉辞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嘴上说着“不熟”,行动上又“很熟”。
如果不熟的话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的。
汤柏言叹了一口气,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不熟的,江湖救急。
汤欤看着目中无人的汤柏言怒气冲天,一巴掌准备打过来,汤柏言发完这句话关闭手机,刚想侧身躲开,就被一股拉力带走了。
“?”
懵圈之中,他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但是有点冰,没什么温度。
“抱歉汤叔叔。”周秉辞沉稳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是汤柏言的朋友,班主任找他有事,叫我立马带他回去。”
朋友。
汤柏言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周秉辞还挺会讲的,一句话不仅救了他,还否定了汤欤说他交不到朋友这个点。
不愧是学霸,佩服。
周秉辞也没等汤欤回答,抓着汤柏言就走。
“你怎么来的这么及时?”汤柏言说,“我一给你发信息你就来了。”
逃跑途中周秉辞也不知道汤柏言哪来的心情感叹。
“我没看信息。”周秉辞说。
汤柏言愣了一会没说话,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脚下的步伐跟着前面那个少年没停。
终于停下的时候周秉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体验了一下心脏跳到嗓子眼的感觉后拿出手机给记莱知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
“说你是路痴真没人敢反驳。”记莱知带着周安辞走了过来。
“这不是路见不平吗。”周秉辞说,“你原本打算去哪?”
“带你去海边散散心。”记莱知说,“我查过地图了,这里去海边还挺远的,如果你赶时间的话…”
“去。”周秉辞指了指身旁的汤柏言,“带上他。”
记莱知看了周秉辞一眼又看了汤柏言一眼,然后说:“行。”
海边确实离的很远,这边比上附那边稍微冷清了一点,人也少了很多。
这边有一家店面,类似于那些坐在里面就可以欣赏海边美丽的风景抑或是说坐在里面吹着西北风的地方。
店的名字叫海遇。
记莱知带着周安辞先进去了,然后给周秉辞发了一条信息。
——我和安辞先进去了。
周秉辞灭了手机,转头问汤柏言:“走走?”
汤柏言点了点头。
从上车开始到现在汤柏言都没再说过一句话,连回答都是点头或摇头,周秉辞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是汤欤的那些话确实很伤人。
那个女人说的话也一样难听。
当她说出“梓贤,小汤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一起呢?”的时候,周秉辞皱眉头是下意识的。
他相信张梓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不好受。
这边的生态环境还是不错的,时不时可以看到几只罕见的鸟从海平面上飞过。
大海的风吹散了城市的喧嚣,空气中都弥漫着海风的味道,咸咸的又淡淡的,这种感觉很好。
周秉辞转头想看看汤柏言的情况怎么样了,却对上一双被海风渲染,眼底黯淡无光的灰色眼眸。
周秉辞惊觉,原来汤柏言的眼睛是灰色的,认识这么些天,竟然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点晚了。
也是啊,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汤柏言,还谈什么朋友呢。
他突然想起了初二时自己做的一个梦。
他梦到了自己在一所高中里,老师在讲台上讲话,说些什么他自然是记不清的,只记得身后坐着一个看似劣迹斑斑的男生,那人敛了戾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周秉辞转过去,脸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男生的眼睛是灰色的,毫无希望,渺无生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自己会记得这么牢,近乎真实但好像又触摸不到。
梦里那个人是汤柏言吗。
可能是这样的环境,也可能是因为四下无人,两个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得走着怪傻的,汤柏言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我这人吧,藏不住心事。”
周秉辞还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汤柏言莫名其妙一句话把他砸懵了。
“啊?”
“从小到大,我没交什么朋友,我比较喜欢独来独往。”汤柏言说,“但是我又有很多朋友,那些叫我出门约架,叫我出门通宵网吧游戏,叫我出门抽烟喝酒的,很多。”
周秉辞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汤柏言开始往外吐心事了。
“但是我对于朋友的定义不是这些,这些人,没有可以倾听我心事的。”汤柏言转头看了一眼周秉辞,周秉辞脸上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是,你他妈的叫我散步不就是听我讲心事的吗?”
“我有这么说吗?”
周秉辞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但是没有冷到那种让人看不清内心又或者是什么表情都不吐露在脸上的程度。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秉辞眼底带着一抹笑。
“我现在说一半你让我怎么收场?”汤柏言看出来了,只是配合周秉辞演下去而已,这个自以为自己很高冷的傻逼。
“继续。”
“这还差不多。”汤柏言说,“我狐朋狗友倒是一堆,能交心的没一个。”
“张梓贤呢?女朋友也不能交心?”
汤柏言差点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之前和汤欤单方面吵架的烦恼一扫而空:“你说张梓贤是我谁?”
“不是女朋友吗?”
“是个鸟!她是我妹。”汤柏言捂着肚子笑了半天,“诶我说你,这智商666怎么考的?是不是泄题了。”
“张梓贤姓张,汤柏言姓汤,她头上要不写一个“我是汤柏言妹妹”我都不会知道她是你妹妹。”
“你还听不听了?”汤柏言自知斗不过,便迅速转移了一个话题。
“说。”
“我刚说的那些朋友都是留不久的酒肉朋友。”汤柏言说,“所以,不熟的,你要感到荣幸,你是第一个可以倾听我诉说的人。”
听到“不熟的”这个用词周秉辞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又松动了,因为之前是自己提出来的,别搞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不好奇为什么张梓贤是我妹么?”
周秉辞转头看他。
汤柏言思考了一会,像是在想如何阐述:“我和她都是单亲家庭,我随父,她随母。”
周秉辞心说猜到了。
“今天你在店里看到的,一个是我爸,一个是她妈,这个在我这里分的很清楚。”汤柏言抬手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当时汤欤带着张郯弘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我心里就只剩下了他对不起妈妈这个念头。”
“有什么好理的,理了还是乱。”
“能不能别插嘴。”汤柏言假装踹了他一脚,“张梓贤心里其实也很不开心,但是我们俩也无能为力,能做到的就是尽快脱离他们,靠自己生活。”
“嗯。”周秉辞静静得听着,像是一个随时可以倾倒的垃圾桶。
“我妈…”汤柏言讲到这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也有可能是不太想说或者难以启齿。
“不想说就别说了,直接跳过这个吧。”周秉辞说。
“失踪了。”汤柏言说,“失踪了,我初一的时候。”
“啊。”周秉辞应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有点做贼心虚,好像是自己把他这个话勾出来的一样。
“那段时间我有找过,但是没找到,所以初一一整年我的学业都是荒废的,后面就算想跟也跟不上了。”汤柏言说,“汤欤那个王八蛋,嘴上说找了,屁事没干,转眼给我领了个外人回来。”
“那你当时什么反应?”周秉辞手在口袋攥着手机。
“很火呗,从张郯弘旁边走出去,当着汤欤的面把门摔上了。”汤柏言说,“那简直是我最疯狂的几年,其实领回来也就是初二的事情,我一直疯到了初三快中考的时候,汤欤直接找警察把我给抓回去了,锁在家里。”
“所以学渣是有原因的?”
“那必须啊,我脑子这么好,有学我也是个学霸。”汤柏言拿了一个口香糖递给周秉辞,自己塞了一个到嘴里,“张梓贤这种东西都不表现在表面上,背地里和我骂了两年多了,现在还在骂,她妈也不容易,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她妈面前发火。”
他脑子是挺好的,周秉辞可以看的出来,不仅仅是剧本杀那次,这是学霸的直觉。
“现在看开了,我也无所谓了,看见就当没看见,就当我是个孤儿。”汤柏言嚼着口香糖吹了一个泡泡,然后“啪”的一声破了,“他给我砸钱来上附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现在想想还好,住宿就可以远离他们了。”
周秉辞接过了口香糖但是没有吃,塞进兜里,听着他讲的过程时不时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