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河》一十九

3、第 3 章

　　高康帝李巍，大梁的第二任君主。

　　李巍的父亲李昊原本是个村野屠夫，读的一两本书籍，不知那天走了运得了一“秘宝”便开始蠢蠢欲动搞事情，谁都不成想他这动作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带着手下一堆人揭竿而起，破了皇城，坐上了帝位。

　　长公主在城破之际，坠城殉国，只留下一位刚刚及笄女儿，李昊心软把人留在宫里，自己快活开始皇帝之旅，不成想他只有造反的力，没有当皇帝的命，皇位还没做热乎就突然死了。

　　李巍身为他唯一的儿子，顺利登基。

　　李昊造反时手下有不少能人异士，智者江哲严便是其一，被赶鸭子上架的李巍业务能力不足，江哲严便开始了辅佐君主之路，一开始便是十几年光景。

　　随着地下的位置越坐越稳，李巍对这位老师从最开始对崇拜到忌惮到现在的厌恶，明着君师和睦，可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只有当事人知道。

　　涛涛暗流涌动，江世城成了把水引到明面上的引子。

　　“拜见圣上。”

　　太成殿内，皇帝脱下高帽，坐在高堂，他案前放着一块金印章，印章上面雕刻的是一只貔恘。

　　闫卿明目光在那印章上停留了一秒，后等着上面的人开口。

　　李巍自上而下打量着闫卿明，见对方脸色越发苍白，额角冒出细汗才缓缓开口：“闫卿前几日还病重着，就别跪了，起来吧。”

　　“谢皇上。”

　　李巍也不周旋，直奔主题：“坊间关于闫卿的传闻可是听到了？”

　　闫卿明心里有底：“臣在病中听过几耳。”

　　李巍捏了捏眉心，很是苦恼：“他们都说闫卿是对太傅心生不满才对他的养子下手，朕相信闫卿为人，可世人不信，这前前后后文书台有不少人上书，要朕给个说法，闫卿呐，朕也没办法。”

　　闫卿明遮下神色，开口：“江世城之事，是有人偷渡蓄意为之，臣没有将人看管好是臣的失职。”

　　“投毒？！”李巍一惊，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震怒拍桌：“竟然有人胆敢在千机阁投毒，闫卿此事不小啊！”

　　“臣明白，臣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待。”

　　李巍望向他，颔首：“给闫卿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朕怕是要压不住文书台那群人了。”

　　言外之意，三日后办不好，文书台的讨伐，他李巍便不管了，当做看不见。

　　闫卿明跪拜，领旨退下。

　　站在大殿之外，望着赤红祥云，闫卿明心里一震冷笑，皇帝这是想把事情推给他，让他平息江哲严的怒火，若是完不成，只怕会言论压身，满街骂名。

　　…………

　　傅季行在上京城门和李岩汇合。

　　一波人马分了两趟进城，一趟由李岩举杆进京，一趟由傅季行暗处带人，李岩的决定没来由，但手下人都没意义。

　　李岩带着部队，进来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隐藏，直奔皇城而去。

　　傅季行则步行进京。

　　近日京城似乎出了什么变故，大街小巷挤满了人，隐隐约约看去似乎是学子，人潮汹涌而至，傅季行等人被堵在了一条街道。

　　他们没有帅旗，自然无人开道，秉承着消无声息的原则，傅季行找了家茶楼上去。

　　在南境待了五年，京城的繁华，食物的芬香，都像是离得很远很远，今日一见，格外的惊诧和热情。

　　具体体现在，面前的一大桌菜。

　　傅季行的本意是喝几口茶等街道松散，但招架不住兄弟们渴望的眼神，于是一个没留意的结果就是……

　　傅季行默默看了眼钱袋子，本就空的袋子变得更空。

　　傅季行没来过京城，他的兄弟们离京太久，都忘了京城的高消费。

　　于是一桌菜，成了傅季行两年的份钱其他兄弟的份钱要给自家父母或者妻子，傅季行没让他们出，反正自己是个孤家寡人。

　　收回钱袋时，傅季行意外碰到了肖旭给的药瓶，他摩挲了一会儿，想着等安顿好就把这瓶子去当了还钱。

　　美酒小菜，那些人吃的狼吞虎咽，傅季行喉结动了动，很没出息的也跟着他们抢，他吃的相比其他人可谓是文雅，但出手的速度很快。

　　片刻，桌面只剩一片狼藉。

　　周围人在明里暗里的偷笑，在上京没人看得起这样粗俗的人。

　　王洋拍桌，一个个的瞪过去，战场上的血腥气在身上，让他的眼神骇人，被看的人都缩了缩脖子。

　　也有自认高人一等的，就好比二楼雅座里的一位锦绣衣裳的少年。

　　“粗俗之人，身上的馊味儿着实骇人！还不快快滚出京去！”

　　此话一处，不少人有开始笑话，原因无他，那少年身份不低，他的母亲是灵何郡主的亲妹妹。

　　汪洋抬手就要拔刀，傅季行按住他手腕，提醒他将军吩咐的低调。

　　汪洋腮帮一紧，忍了下来，他们是将士，在沙场上可以自由，在上京却必须压着性子，安稳做事。

　　那少年瞧着没闹起来，又讥讽了几句，对方却像是置身事外一般，他没意思的撇撇嘴，望着雕栏外汇集的人群开始找别的乐子：“你们知道近日街道上为何这么多学长聚集吗？”

　　没人不给这位少爷面子，纷纷抢着应答：“为什么啊？”

　　少年被人注视，虚荣更甚，他依靠在栏杆上，高台下巴开口：“因为那些学子要讨伐一个人，千机阁副总领闫卿明！”

　　傅季行动筷的手一顿，猛地看了过来，少年见他看过来，说的越发起劲：“京城会试的会元割指写下血书，细数对方五十多条罪状，贴在玉门台的大门上！”

　　闫卿明是谁，在场怕是没人不知道，那位少爷敢开口讨论，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可不敢。

　　“怎滴！害怕他不成！自古虎落被犬欺！他闫卿明都快被文书台的学子撕了，还有几日苟活！”少年不屑道：“阴险狡诈，残暴嗜血，可不说的就是这人！”

　　“哗！”

　　傅季行突然起身，周围人一惊。

　　汪洋：“……傅少君？”

　　周围人看着他，那个自称高贵的少爷也在看着他，几个呼吸，傅季行两指弯曲敲了敲桌面：“吃饱了便离开。”

　　本能的，汪洋等人察觉到傅季行情绪不对，那些没吃饱的将士纷纷把话咽了下去。

　　身后依旧是那少年滔滔不绝的声音。

　　茶楼的位置很好，站在高处能清晰的看见街道情形，此刻，拥挤的人群动了，纷纷涌向一个地方。

　　人群尽头，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华丽，雕花玉嵌，红色的珠帘坠子摇晃碰撞发出脆响，靠近人群时，马车停住了。

　　学子们突然开始发狂，但凡手里有东西，旁边有东西的都拿来往车上砸。

　　“滚下来！”

　　“佞臣！我们要为先生讨回公道！”

　　顷刻间，马车周围的护卫拔剑出鞘，围成一个圈缓缓往前走，学子们在刀光下不断后退。

　　形势翻转，人群中突然有人吼道：“我们是文臣殿文书台的人，那狗贼不敢动手，怕什么！”

　　一时人潮势起，愈发疯狂。

　　那声音说的对，他们确实拿文书台没办法，所有护卫都是那刀背对着学子，就在拥挤着快要受不知时，寒光突现，一个学子拼命往前，手掌快要碰到车帐时，手腕翻转，利刃直朝车内而去。

　　“大人！”护卫大惊。

　　下一刻，肖旭直面二下，打开了偷袭的利刃，反手一推一拔，鲜血飞溅，刺客直直倒地。

　　真的见了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们顿时鸦雀无声。

　　一声响，车帘被先开，最先出来的是一双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的腕间带着一串红菩提，穗子一摇一晃在夸大的衣摆里若影若现。

　　学子们没来由的屏住呼吸，看着那人从马车中出来。

　　安静的周围猛地传来惊呼声。

　　来人红衣似火，锦衣宽袍，头带乌高帽，殷红的穗子系在下颚，他样貌瑰丽，眉眼含情，身姿挺拔，他就这样立在车头，在人群的眼里，周身没有任何东西比他吸引人，就连身后的旭日都要没了光彩。

　　似妖非妖，似魅非魅，长了一张妖孽相。

　　不少学子默默后退了几步，竟是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

　　从未有人说过，千机阁的闫卿明长的这般，这般好看！

　　傅季行本是要下楼，奈何街道动静太大，他寻声看了一眼，目光鬼使神差的订在了马车前头的那个人。

　　一旁的汪洋到抽一口气：“我滴乖乖，那是人是妖，长的也太……”

　　确实好看，但也仅仅如此。

　　傅季行收回视线，动身下楼。

　　茶楼下，街道中，静止的人群突然跳出十几号人攻了过来。

　　围观的人群受惊四散逃跑，学子被撞的东倒西歪。

　　杂乱间，一声高呼：“郑兄！！！”

　　一个学子重重倒在地上，脖颈出益着鲜血。

　　肖旭：“大人，这些是文书台的人。”

　　闫卿明转动起舍利，这是他烦躁时会做的动作：“嗯。”

　　收到指令，侍卫开始一边对抗刺客，一边保护学生。

　　刺客发现了弱点，对那些学子更加不留手，有的甚至那人挡在身前以此来突破防御。

　　暗处，一只弓箭悄然搭上。

　　“真是报应呐，大家可看到了，血书讨伐之人，要被降罪啦！”

　　轻飘飘的话落在耳畔，心头一跳，傅季行意识到什么，快步上楼，往下望，恰好屋檐之上，白光一闪，利箭直纸朝那人飞驰而来。

　　瞳孔猛地一缩，呼吸停了半秒，傅季行本能抓起一个东西往下掷去，利箭被打开，而挡它的那个东西一个翻转落在了红衣大人的手里。

　　那是一块兔子玉佩，雕工有些粗糙，但边缘光亮显然被主人经常把玩，此刻兔子的眼睛裂开了一道口子。

　　闫卿明抬眸看去，和茶楼上的人对上目光。

　　“刺杀朝廷官员，悉数带回千机阁，还有，别漏了上面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