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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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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廿廿觉得纪归很奇怪,之后好几天,她没再看见他。
她突然感觉纪归在有意避着她。不是她睡觉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就是她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为什么呢?
廿廿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她开始认真地练字,一练就是好多天。有时候小宜煮了安神的莲子银耳羹温在厨房,也会给书房的廿廿送一碗。
送银耳羹的时候,小宜看见廿廿偶尔咬着指头,苦恼的模样,想过去看她在写什么,可才走过去,廿廿就紧张地把宣纸收起来。
她磕绊地解释:“不、不好看,的。”
小宜见她紧张的模样,哼一声,“我才不看呢,”说完,就跑掉了。
可是小宜和小俞会在她困得打瞌睡的时候偷偷翻看。宣纸上面,都是歪歪扭扭的笔画,有小人儿,也有字,乱七八糟的看不清。
猜想廿廿左不过是在练习写自己的名字,小宜和小俞不再好奇。
有一次,廿廿去找阿随问事情,阿随听了她的问题,狐疑地瞅着她,但是,最后抵挡不住她死缠烂打,还是告诉她了。
没人知道廿廿在练什么。
*
入了秋,京城变得金黄一片,廿廿不在书房练字的时候,会在庭院里捡银杏叶玩,捡着捡着,就跑出大门。
家里的小厮和丫鬟都和她混得很熟了,纪归没有明令禁止廿廿出门,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廿廿偷偷跑出去,也当没看见,依旧做自己的事情。
今天是九月廿七,廿廿早上起来,还是没看见纪归。
她也习惯了,自己乖乖洗漱完,吃了饭,准备孤身一个人出门。
她要去天缘寺,买红线和木牌子。
这些是她听管家嬷嬷和小俞小宜聊天的时候说起的。这里的人有一个风俗,每逢秋天,都会去寺庙里求红线和木牌子,带回家来,写上名字挂在香炉鼎上,就能祈祷平安喜乐。
也有人说,把愿望写在木牌子的背后,就能实现。
因为纪归不是京城人,所以并没有要求他们也做这些。
廿廿那时坐在旁边,听完管家嬷嬷她们说完,就萌生了去买红线和木牌子的想法。
她打听到京城最有名的寺庙,是天缘寺。
廿廿最近攒了一点碎银子,她把这些仅有的银钱揣在兜里包好,趁门口的家丁去吃饭的空档,悄悄地溜出了门。
她不认得路,就沿途问路人,最后居然真的找到了天缘寺。
今日天缘寺人不多,寺里的和尚大师很和善,知道她的来意后,亲自给她取来了红线和木牌子。廿廿用一点碎银子,换来了一兜抱着满满当当的红线和木牌子,摇摇晃晃地出了天缘寺。
她抱着一堆东西往回走,路上偶尔有人飞快跑过,似乎奔着什么而去。
廿廿没理会,不过她发现今天京城有点奇怪,她路过朱雀大街的时候,道路两旁的百姓都聚集在一起,看着一个方向,翘首以盼。
她听见有人说:“今天皇家秋猎哎!”
“等会儿是不是可以目睹圣上的天颜啊?”
“你不如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才叫一个英明神武……”
廿廿抱着红线和木牌子经过,眼睛都没斜一下。
回到纪府外面,她先站在大门口的石柱子边,朝里面看。本以为那些家丁应该还没回来,谁知她一探头,就呆愣地和门口的家丁对视。
那两个家丁眼神有点奇妙,看见她出现在门外,默默转回头,当什么都没看见。
廿廿尴尬笑笑,抱着怀里的东西跑进去。
她直接回了书房。
抱着洗衣盆经过的小宜看见她飞快窜入的身影,觉得奇怪,敲敲门问她,她只说没事。
廿廿在书房待了一整个上午。
等到晌午的时候,小宜从膳厅走回卧房,准备叫廿廿吃饭,经过院子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正对着大门口的院子四角,分别栽着四棵梧桐树,可如今左右两边的两棵梧桐树之间,系起红线,挂满了木牌子。
风一吹,那些木牌子就飘荡起来,发出碰撞的脆声。
惊艳无比。
廿廿正站在红线底下,踮着脚尖绑木牌子。小宜过来的时候,她正好绑完最后一片,笑着奔了过来,“小宜,吃饭、了吗?”
小宜指着那些木牌子,“那些都是你弄的吗?”
廿廿点头。
小宜皱眉摇头,“我真不理解你……算了走吧,先吃饭。”
廿廿眼里一直洋溢着灿灿的笑,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红线,才跟着小宜去吃饭。
秋日的午后,风吹来带了一丝凉意,廿廿没有回卧房午睡,她来到院子,抱着膝盖坐在梧桐树下,看着头顶飘飘荡荡的木牌子。
和尚大师说,有一点心意,就有一点福报。
她有好多好多的心意。
她希望他好好的。
廿廿抬头看着,在暖洋洋的阳光照耀下,困倦地睡着了。
她是被大门口外面的动静吵醒的。似乎有人接二连三地跑过,吵吵闹闹,叫喊着,“快去看呀,快去看呀,御驾回銮啦!”
廿廿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
外面的动静似乎越来越近了,她爬起来,走到大门口。
不是阿之回来呀,为什么这么热闹?
廿廿探头往外看了一阵,什么都没看到,这条巷子并不直通主大街,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廿廿往外走,到了巷口。
有一个长得鬼灵精的小孩抱着玩具跑过,廿廿叫住了他。
“干嘛啊?”小孩警惕地退后,看着她。
廿廿指了指声音来源,说:“他们……跑什么呀?”
小孩眉头抬得高高的:“皇帝今天到京郊秋猎,刚刚御驾回来了啊,你不知道吗?”
廿廿摇摇头。
小孩撅嘴打量她,嫌弃地说:“看你肯定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廿廿忽然想起,纪归是太子的教习先生,平日都在宫里,既然今日圣上秋猎出宫,他会不会也在队列里呢?
她虽然和他住在一起,可是她好几天都没看见他了。
她想见见他。
廿廿小声问:“都有……谁啊?”
小孩双手叉腰,用鼻孔看她,“我干嘛告诉你?”
廿廿想了想,“给你,绿豆糕。”
“真的?”小孩眼睛一亮,挺起腰杆,朝她摊开手掌心。廿廿笑笑,跑回去取了一包绿豆糕,然后回来交给他。
小孩揣着绿豆糕,掰着手指回忆说:“我早上看见了,有皇帝陛下,有太子,有玉珊玉瑛公主,嗯,还有纪先生……”
剩下的话,廿廿没听见。
她说:“带我,去,可以吗?”
小孩奇怪地看了看她,“行吧,你跟我走。”
小孩带着她抄了近路,来到朱雀大街。不过来的时间已经很晚,街道两边都已经挤满了百姓,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吵吵嚷嚷,想要到最里面去看。
“这么多人啊,那我估计你是看不见了。”小孩拣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仰头看她,“你要看谁啊?我估计那些公主你肯定不看了,皇帝陛下太老了,你估计也不喜欢,你想看太子?听说太子长得不错,不过你要想当太子的妃子,可能够呛。”
小孩絮絮叨叨的那些话,廿廿一个字没听进去。
她望着朱雀大街的另一头。
那里似乎出现了御驾回銮的仪仗,她站在人群里,仰头看着仪仗高高的明黄顶经过,心想,他是不是也在队伍里呢?
小孩吃了两块绿豆糕,见她张望,咦了声,“这么快啊,看来我们时间掐得很准。”
“你放心,一般御驾最前面的都是皇帝,太子在后面呢,你别着急。”小孩煞有介事地拍拍她。
廿廿皱起眉,看向他,“我、不看太子!”
太子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孩哈哈笑:“你还害羞呢!”
廿廿无语凝噎,不打算继续和小孩解释,她看了一会儿,被围观的人流挤过来挤过去,被挤出去了。
算了。
小孩见她要走,把绿豆糕揣在衣兜里,拉住她,“哎,你怎么要走啊,你都还没看见呢!”
“我刚看见了,太子的鸾驾刚好这时候过来,哎呀!我帮你好了,真是磨叽!”
小孩嘀咕完,突然把她往人群里推。
“让让让让,着火啦——”那小孩一边在背后推她,一边大声喊。
旁边的百姓闻言吓了一跳,都慌不择路,纷纷往两边避让。一时间,他们所在的地方居然空出一条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路。
廿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小孩用力推了进去。
她踉跄一下,从禁卫军的空隙里,摔进了主道仪仗队的正前方。
周围百姓有人尖叫起来,有人捂住了眼睛。眼看着那马的蹄子就要落在廿廿身上,骑马的人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长啸一声,往后退去。
有穿戴层层兵甲的禁卫军持长矛冲过来,团团围住她。
大喊:“抓住刺客!”
夕阳光直刺进眼睛,廿廿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踉跄地爬起来。
“等一下。”有男子的声音响起。
廿廿遮光看过去,马匹上坐着一个英俊的青年男人,着袴褶服,羽缨冠,一手操控马匹。他审视地看着她,眼里似乎掠过惊艳,但很快消失了。
廿廿被禁卫军围住,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马匹上的人。
根据周围围上来的禁卫军,已经能推断出这个人是谁。
当朝太子晏惟。
“你是哪家的姑娘?”晏惟朝她抬抬下巴。
廿廿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马车旁边,就是玉珊公主的马匹。
京城人知,晏玉珊姝色荣光,是宫里年纪最小的公主,备受宠爱。今日秋猎她随驾而行,头发高高束起,穿着嫣红骑装,看人的时候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
“皇兄,哪个不长眼的挡道,拖下去就是了,别耽误回宫的时辰。”晏玉珊皱眉,一甩马鞭,长鞭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廿廿没有说话,禁卫军也不动,众人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候,阿随的声音震惊响起:“廿廿?!你怎么在这里?”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朝那辆马车看去。
廿廿一僵,也抬了头,循声看去。
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白衣的纪归坐在马车里,沉默地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凝视着惊愕的她,缓缓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