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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廿廿不再抗拒阿随他们,丫鬟小俞和小宜也开始对廿廿改观,虽然有时她们面对廿廿,还是不大自然,但是总被廿廿无意犯笨的举动逗笑。

      因为廿廿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银铃铛轻灵响个不停,所以他们也叫她小铃铛。偶尔谁要叫廿廿过来,呼唤一声小铃铛,不管隔得多远,她就跑来了。

      卸下凶狠保护的小兽,总是稚嫩又真诚。

      当她用那双黑玛瑙一样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就连原本十分不待见她的管家嬷嬷都会心软,日子一久,管家嬷嬷几乎把她当成孙女儿。

      廿廿像刚长大的鸟儿,对一切都新奇,什么事情都想学着做。

      她见厨房有人做饭,想帮忙分担一点,结果跑进厨房的第一天,厨房的天花板就烧黑了。

      她见小俞拿着抹布擦栏杆擦家具,跑过去帮忙,结果小俞才喝完水回来,看见她神色茫然地低着头,看着手里掰成两截的装饰木,当场就晕了。

      她和小宜一起洗衣服,木槌捶得邦邦响,小宜欲言又止地看她好几次,还是没说话。等到第二天,她穿着破了六个口子的衣服出来的时候,阿随笑到在地上打滚,笑声震天。

      她觉得很委屈,吸着鼻子去书房找纪归。

      结果纪归看见她第一眼,居然也忍不住笑了。

      她简直被戳伤了,难过了好几天。
      不过,她很快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廿廿这个姑娘有一点好,她像个小太阳,看得很开的,洗衣服这种事,要是交给她,可能没过几天,所有人都没衣服穿了,所以她还是做别的事情好了。

      有一天,纪归进宫去了,廿廿闲得没事情做,坐在大门口瞧外面路过的摇尾巴狗狗。

      她听见隔壁李家的婆婆和大娘谈心,竖起耳朵仔细听。

      李婆婆说:“你烦心什么,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别整天烦这烦那的,过日子就那回事儿,你要是不喜欢他,同他和离就是了,那如果你想把他的心拉回来,哦对,我记得你做点心的手艺一绝,你做些点心给他,不就和和气气的了,夫妻嘛,什么槛迈不过去啊……”

      廿廿听完,似懂非懂。
      她跑回厨房。

      廿廿当然不是想自己做点心,在经历了许多次厨房失火之后,她已经不再给别人找麻烦了。

      她跑去找厨房的王厨子拿了一些准备做糕点的绿豆泥,洗干净了手,把食盘放在膝盖上,坐在太阳底下捏点心。

      秋天的阳光照在她的头发和睫毛上,金灿灿的。廿廿捏得很专心,时不时停下来,偶尔眉头打结,觉得自己捏的太丑了,就把那一块吃掉。

      等到廿廿终于捏出自己觉得满意的,她的肚子已经撑得圆滚滚的。

      纪归最近回来得很晚,有时候直到晚上夜深了,他才回来。她听阿随说,好像最近圣上加紧了兴学的准备,先生本只负责太子殿下的授学,可是现在圣上有一些事情,也要找他商议。

      她有时候熬不住先睡了,半夜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悄悄打开门,书房的灯火依旧亮着。

      廿廿一边觉得这是一件大事情,有点激动有点骄傲,一边却又有点不高兴——好多人都和她抢阿之呢。

      晌午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初秋微凉的冷意。

      廿廿抱了绿豆糕,坐在正对大门口的台阶上,眼巴巴地等着。

      天黑透的时候,纪归终于回来了。
      他走进门,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困得脑袋歪倒,愣在那里。

      阿随站在他身后,见他停住脚步,也停下。

      纪归注视着廿廿。
      她眼皮耷拉着,脑袋歪到一边,渐渐的,身体也歪向一边,然后——一个激灵醒了,手忙脚乱地护好手里的东西,确定好绿豆糕没翻到地上,才舒了口气。

      她揉揉眼睛,看见安静站在门口的纪归。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眨了下眼睛。他还在那里,披着雪白的大氅,身形清瘦,眉眼柔和地望着她。

      廿廿欢喜地站起来,朝他跑过去。

      阿随乖觉地退开,“先生,我去传膳了。”话还没说完,就麻溜跑掉了。

      纪归看着奔到他面前的廿廿,低了声音:“困了怎么不去睡。”

      廿廿把手里的绿豆糕碰到他面前,清新的颜色,歪歪扭扭的形状,纪归也没说什么,在她的注视下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她的眼睛亮盈盈的,似乎在等他点评。
      清甜绵柔的绿豆沙在嘴里化开,纪归温声点头,“好吃。”

      廿廿追问:“还、有呢?”

      纪归想了想,“嗯,颜色也很好看。”他似乎察觉到她不满意,又补了一句,“比之前进步很多。”

      廿廿的嘴角耷拉下去一点,她黯然地说,“没有了……”
      就、就没有别的了吗?

      纪归眼中笑意加深,“已经很好了。”

      廿廿的嘴角又下去一点,简直不能再向下弯了。她皱眉看着他:“我,只捏,形状。”
      除了捏形状,她什么都没参与的。

      纪归没想到竟是这样,有一瞬间的呆愣,半晌,见她更不高兴了。他居然有些心虚,掩去唇边的笑,补充说:“嗯,形状也很好看。”

      廿廿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掀起眼皮,看他第二眼。
      好半天,她问:“真的吗?”

      纪归面不改色地说:“真的。”

      廿廿这才笑起来,她把剩下几块都推过来,指着其中一块说:“这个,阿之,这个……廿廿。”

      纪归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除了依稀能看出是两个人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嗯,很好看。”他扬起微笑,眼底充斥温柔,“谢谢廿廿。”

      他以为她想要谢谢吗?不是的。

      廿廿摇了摇头,她朝他走近一点,抬头问:“那,你的、心……拉回来了吗?”

      纪归瞬间一僵。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怔忪,看向她。

      她问得很认真,头顶的灯笼在风里打着转儿。

      她抬头时,额发被吹得胡乱飞起,灯笼的光涌进了她的眼睛,她瞳孔很明亮,很安静,倒映出他的模样。她问这一句话,就像在问“你吃了吗”,这种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问题。

      风没有动静,可纪归却觉得自己有点乱了。

      他回过神,立即避开视线:“廿廿。”

      廿廿没有得到回答,不大满意,又朝他走近一步,再次追问了一遍,“心,有没有……拉回来?”

      纪归语速快了些,低声说:“廿廿,站在这里冷,进去吧。”

      “不冷呀……”
      廿廿嘀咕着,可见纪归自己先迈步走了,她撅起嘴,把捏的小纪归绿豆糕放进嘴里,一口咬掉,然后才追上去,“等等……我。”

      身形娇小的姑娘追到安静的先生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她从右边探头看看他,再从左边看看他。
      纪归无奈,“廿廿,别闹。”

      廿廿哼一声,突然发现什么,盯着他,眼睛亮了,“耳朵……红……”

      他的耳朵又红了。
      这段时间,小俞和小宜和她说了很多,她知道,人害羞的时候,就会红耳朵。

      纪归神色微僵,居然没理会她,一个人低着头匆匆迈进了房间。

      留下廿廿一个人困惑地站在原地。

      他怎么不和她说话……

      *

      吃完晚饭,纪归准备回书房,廿廿却先他一步拉住了他的衣摆。

      他回身看她,“怎么了?”
      “阿之,”廿廿唤他的名字,有点不好意思,仍是说,“可、可不可以,教我写字。”

      她也想学写字……她想离他更近一点,她想多了解他。

      纪归微怔,看着她,没有立即回答。

      廿廿缩回了手,“没空,没、没关系。”她知道他很忙,如果没有时间,也可以不教她的,她可以自学,顶多就是慢一点。
      但是没关系,她有耐心,她可以慢慢来。

      纪归眉眼柔和了些,低声说:“好,我教你。”

      廿廿立时欢喜,跟着他去书房。

      平时她没怎么来过他的书房,有也只是在外面好奇地看看,她知道不能打扰他。可是今天他带她去了。

      书房里堆了很多书籍,廿廿看呆了,仰着头从下到上,数数都数不完。
      纪归站在身后不远处,含笑唤她:“过来。”

      廿廿应一声,转身朝他跑过去。

      他稍微让了一些位置,她却很乖觉,一声不吭就窝进他怀里,脑袋就搁在他下巴底下,刚好整个人嵌进他怀里。

      她靠过去的时候,似乎感觉他僵了一下。
      她有点紧张,害怕他会把她推开。
      但是没有。

      廿廿无声地弯弯眼睛,看他拿了一本书过来,磨了墨,从笔墨纸砚,到识字写画,一样样都告诉她。

      烛火跳跃。

      她起初听得很认真,可是时间一长,她就开始犯困。
      他的声音好听,也很催眠,就好像有人拉着她的眼皮要闭起来,她脑袋往下一点,又猝然醒来,条件反射抬头看他。

      正巧纪归发觉她的走神,低头看她,她这一抬头,脸颊擦过他的唇。

      软软的。

      廿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的嘴唇,喃喃:“阿之……”他嘴唇好软哦。

      暖黄的烛光下,她的瞳孔水润润的,倒映着他的影子。

      纪归骤然僵住,忽地松了手,倒退一步。
      他别开头,似乎在平复呼吸,低声说:“廿廿,你困了,回去睡觉吧。”

      她没困,她只是……被催眠了。

      廿廿有些尴尬,难为情地低头,磕绊说:“不困,我,我认真……不要,赶我。”她刚刚走神了,她一定会认真的。

      可过了很久,纪归还是没有说话。

      廿廿有点慌了,攥了攥手里的笔,去扯他的衣摆,一下又一下,“阿之……教我,写,名字……”
      她想学会写他的名字。

      纪归抬眼看她,依旧没有说话。廿廿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只忐忑地看着他。

      她担心地想,她是不是惹阿之生气了。

      过了片刻,纪归低声说:“好。”
      他犹豫了一瞬,再次靠近她,拿出一张雪白的宣纸,在上面写下廿廿两个字。

      廿廿接过笔,按他教给她的握笔姿势握好,却没看见纪归过来和她一起写。

      她疑惑地看过去,纪归低垂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什么呆呀。

      她的手抬起来,轻轻撞了他的手一下。纪归一僵,抬眼看她。

      廿廿见他果然发呆了,不满地说,“你,不认真。”

      他……确实不认真。

      纪归闭了下眼,深深吐息。他沉默片刻,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开始专注教她怎么运笔。

      廿廿看着自己的手被他带着,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字,觉得很神奇,眼里带上光亮,绽出笑意。

      等到最后一个廿廿二字写完,她欢喜地举起那张宣纸,对着光看了好久。

      廿廿,全部都是她的名字。
      阿之带她写的名字……

      纪归却已满头是汗。他移开视线,皱着眉。

      “好看。”廿廿眼睛弯弯的,朝纪归看过去,却看见他苍白的脸色,立即慌了,扔掉宣纸,跑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脸紧张察看,“怎么了,哪里……难受。”

      她才一会儿没看阿之,他怎么就这样了?

      纪归摇头,“我没事。”
      廿廿困惑地歪头,“那,为……什么?”既然没事,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呢。

      纪归低声说:“我心不静。”

      廿廿眉头皱得更紧,担心地说:“那、那怎么办?”心不静,要怎么处理?她能帮他吗?

      “没关系。”他说。
      廿廿垂下眼,犹豫许久:“那,那……我走,你、休息。”

      纪归没有说话,廿廿拿起那张写满名字的宣纸,宝贝地揣在怀里,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跑回来,站在他面前。

      “阿之。”廿廿说。
      纪归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她。

      廿廿斟酌着语句,小声磕绊地说:“以后,我来……写字,可以吗?”他不在的时候,她如果想练字,可不可以到书房来?

      纪归笑笑,“你随时可以来。”
      他的书房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不让她进。

      廿廿得到他的首肯,当即笑起来,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后退两步,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好像欢喜地要飞起来。

      纪归孤身一人坐在亮着灯的书房里。

      烛火被风吹得左右摇曳,他的影子也晃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神,攥紧了手心。

      不能。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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