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回忆录》乌泠

3、家族人物小档案

　　我母亲家一支的亲戚不多，就这么几个。如果要从最久远的算起，可追溯到上上个世纪。
　　Ferdinand Hamer(斐迪南汉默)，是一个法籍挪威人。1880年12月，汉默神父和另外3名不顾一切的传教士，穿越长城，来到中国，接管了原属法国遣使会的教务。汉默神父死于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中，那时每天都会有大量惶恐的教徒前来投奔，为了保护上百名教徒，汉默将他们安置于教堂，与身体强健的教徒拿着武器保护大家。教堂墙上被狂热躁动的人们创了一个大口子，人们用手里的武器在教堂里乱砸滥杀，大量信徒被杀，就连圣婴堂里收养的孩子也不能幸免，神父被抓，先是受尽百般凌辱，然后与六名教友同置跪于一囚车中，有大刀横悬在他们颈后，车一动则刀便切到七个人的脖颈，就这样鲜血淋漓流满全身，还用铁索穿其肩骨，关在笼里，背上插一小旗，写着‘老洋魔’三字”，他们被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游街示众。最后用浸满油的棉布擦拭全身，随后放火烧死，首级被切下吊在城门木桩示众。
　　汉默的侄女，一位名叫Anna Karlsson(安娜.卡尔逊)的瑞典女性，为了怀念他，于1911年来到中国，1914年与一位神父结婚，后生下了一个孩子，叫carl Ferdinand Hamer（卡尔 斐迪南汉默）。神父是当年暴乱中圣婴堂里好心人的帮助下活下来的孩子，他身宽心大，爱赌博，还抽大烟，但竟是个难得的正直善良的人，在抗日战争中用枪守护教堂，后下落不明。

　　而我的祖父，正是卡尔的后代，他的名字叫何济世，出生于生于1937年，母亲不详，是一个战争时期的孤儿，有着一个噩梦般的童年，恐惧害怕时刻伴随着他，潮湿黑暗的地窖是他记忆的开始，孤儿所里里潮湿发霉也没有日光。
　　在这样困难的战争时期他有坚强的意志，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才能在垃圾废墟里存活下来，没有被世界抹杀。他可以连续数日只喝水，可以消化得了烂菜和腐烂变质的粮谷。在童年时期，他出过荨麻疹，害过痢疾，出过水痘，曾落到六米深的井里，因此摔断了腿，使他走起路来还有点拖拖沓沓，但他都活了下来，虽然这些给他留下伤疤、破裂和疮痴，可是他还活着，他像有抵抗力的细菌那样顽强。他曾断断续续地上了一年半的教会学校，但是没有明显的效果。他会认点写字，也会写，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收获。战争结束后因为会写字得到了教堂仓库管理员的工作，宗教事业从新建设，因为还活着便被继任为新一任本堂神父，之后与本地的一名女子结婚，生下了女儿荷莉，也就是我的母亲，本以为今后的生活将充满希望，但他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一身病深深地摧毁了他的健康。不久老伴高龄难产失调而死，只身一人工作养家拉扯孩子。之后他在已经是废墟的教堂原址上重建教堂，而那个邪气令小孩子们十分害怕的大十字架，就是他当年重建教堂，剩下了一点水泥，闲着没用便在教堂后院涂抹的“杰作”。当教堂建好，百废待兴之时又因之前的迫害留下的病根最终病逝。
　　而我的母亲，生于1979年，在我的记忆里她是一个白皮肤，浅色头发浅色眼睛的女人，这点我和她不同，我的头发和眼睛遗传了我父亲，都是黑色的。我四岁时她就去世了，说起来我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我从小就不像一般的小孩本能的会与自己的母亲亲近，我很不喜欢她亲我抱我，每次她想跟我亲近，我就会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比如感觉喘不过气，浑身发痒难耐等等，所她一过来我就会哭。我对母亲的感觉是比较陌生的，说真的，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以至于我四岁那年，我母亲的葬礼上，就在哭灵的时候，一堆穿着黑衣服的大人突然乌泱泱的跪下来嚎啕大哭，他们在年幼的我的眼里看来就像一群疯子，我从没见过这种阵势，我看着那些大人一张张悲伤哭嚎的脸害怕极了，登时就被吓得哭了出来。
　　结果长大一点后还被几个长舌的亲戚在节假日的谈资里说成是，‘那时候霏霏还那么小，咱们那时候啥都没敢告诉，她就自己感觉出来了，一定是小孩想妈妈了’。
　　我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舅舅，也从没听别人说过他，这曾令我怀疑过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

　　安娜 享年51岁
　　何济世享年59岁
　　贺莉享年30岁
　　荷莉享年25岁
　　贺霏未知

　　总之，家族成员皆短命

　　家族里的名字也很有意思，祖父名叫何济世，我母亲叫荷莉，因为那个年代做名字登机不太严谨，工作人员把‘何’误写成了‘荷’，何莉与holy(神圣的)发音很像，名字被误改之后看起来也挺不错的。我表姐姓贺，我也姓贺，很巧的是她叫贺莉，所以她也是一个holy,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