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悠】长月无边（哨向）》鹿荼

55、【同袍篇】第五十五章

　　离开食物倾倒口的光源后，周围的环境明显昏暗了下来。
　　灰原雄取出两个手掌大小的石头，相互撞击打出火花点燃了火把，一顿操作看的虎杖悠仁的眼睛都直了。
　　“这是燧石，是一种很古老的打火用具，我们也是偶然在这底下发现的。等你经常执行不同星球的探索任务时就能见到它了，有些星球文明还十分落后，我们不能带去太超前的技术，影响他们的发展进程，所以就得学会使用这些比较……古老的技能。”
　　当转过一个拐角后，洞口的光源彻底消失了，三人的行径路线只有一柄火把来照亮，勉强能照到他们的脚下，磕磕绊绊又不至于让他们绊倒。
　　中间幼虫经过的路线比较平坦，但竟是它们留下的粘液，或是从岩壁上留下的地下水汇集成一滩，不管是客观还是心里，都让他们放弃了走好路段的想法。
　　三人一直跟着那只幼虫，走到了一个多岔路口。
　　“等等。”灰原雄拉住刚要跟着幼虫拐弯的虎杖悠仁，“它没有驮食物，很有可能不是回虫母身边的幼虫，它们除了送食物的主要工作外，还有个次工作，帮助照看那些为孵化的卵。”
　　他抬脚踢断一根不太粗的石笋，拿起断掉的那节充当挑杆，走到分岔路口挑开路上的黏液，“过来帮着看看哪条路上有新鲜一些的血液。”
　　这时候也不容他心里膈应了，虎杖悠仁学着灰原雄的办法，蹲过去一同查看。
　　先前领路的幼虫已经蠕动的走远，它走路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
　　“在这边。”灰原雄率先找到了有新鲜碎肉存在的路口，唤他们过去。
　　三人举着火把照向洞口，望了一番。突然从口内卷出一股冷风，噗地一下差点把火卷灭，好在简易的火把带了点防风性，等邪风吹完，火焰恢复成原来的大小。
　　互相对视一眼，心里不由的都有些发毛。
　　虎杖悠仁接过火把走在前面，说：“走吧，我来带路。”
　　毫无预兆的，“咚咚……”，心跳的巨响声又在他的脑内共鸣。
　　他的脚步一顿，手中的火把晃了一下，从脊椎一路向下带来一阵刺痛。
　　有了前两次的经历，他这次适应良好，只是动作微微停顿了下，在身后的人看来不过是在犹豫着该往哪处下脚的模样。
　　虎杖悠仁压低了声音警示道：“快走，它们要过来了。”
　　说着回身不容拒绝地将忧忧背到了背上，认真的看向灰原雄，“跟紧我，可以吗？”
　　本来想说‘你的伤还没好，换我来背吧’，看到对方认真的神情，鬼使神差的跟了一句，“没问题。”
　　得到回答后，虎杖悠仁转身灵活地在嶙峋石缝中穿梭，很快灰原雄就庆幸自己没有逞强了，现在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一身轻松，单纯追着却已经开始吃力，更别提他要是背着一个人了，估计没几步连虎杖悠仁的后脑勺都看不见了。
　　他们来的路上根本没有遇到其他幼虫，但他们刚派出去没多远，就听到方才站着的地方传来幼虫攻击的声音，也不知道它们之前都藏在了哪里。
　　虎杖悠仁此时的体力确实未能达到平时的状态，再加上需要照顾其余二人的速度，在确保甩开这一波攻击的幼虫后，他主动停了下来。
　　灰原雄撑着膝盖微微喘气，摆摆手，半晌才吐出一句，“看来，等我出去，就得开始锻炼了。”
　　“我可以做你的陪练。”
　　“……不，你可以不用这么好心。”
　　虎杖悠仁被逗笑了，弯腰放忧忧下来，三人准备修整下再继续前进。
　　找到一个较为干净的小石墩，并肩坐下。
　　不知是不是跑的太急大脑缺氧了，灰原雄盯着对面的某一处虚空开始发呆。
　　看到这样的情况，虎杖悠仁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灰原雄陷入回忆里似的发呆了。
　　“你多久没有进行自我疏导了？”
　　他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僵了一下后才回答自己的问题。
　　“很久了吧，可能和我来到这里待的时间一样久。”
　　“为什么不梳理，自我梳理不会产生什么精神波动，你不用担心会被虫母发现。”
　　“嗯，我知道。”
　　“那你知道这样长时间不梳理，会把回忆与现实混淆的，你会分不清你正身处何时何地的。”
　　“知道的，其实……我现在就有点分不清了，”他看向虎杖悠仁，笑容依旧是那么温柔，“比如，我到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存在。突然出现，突然说外面发现了虫母的阴谋要开始拯救人类的战争了，突然我们可以得救了。太美好了，美好的不真实不是吗？”
　　听到他的回答，虎杖悠仁愣了一下，伸手附在他的膝盖上，用压力传递自己的存在感，“我……”
　　“我不能去梳理它们，”灰原雄开口打断他，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如果它们不乱糟糟的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让我想起我还有曾经，还有那些过去的记忆，在这看不到天的地狱里，我很快就会疯掉。”
　　“在这样打算放弃所有自我疏导后，我就在想早晚有一天，不是我先死在这里，就是先变成个疯子。不过我现在的回忆确实混乱了不少，已经不知道连贯的时间线了。”他的神情有些沮丧，眼神沉的几乎连火把折射的光线都吞并了下去。
　　见状，虎杖悠仁放弃了其他说法，主动询问了一个关于过去的问题，可能此时的回忆才是最好的药剂，“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个问题有些难住了他，他歪头想了想，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讲述起来，“我在执行一个任务来着。”
　　“那个任务是天元大人派给我们的，护送一名向导小姑娘。说是天元先生意外得到的私生子，因为是丑闻所以让我们秘密护送，那名向导的能力很强，不能接触哨兵，于是交给我和夏油杰带队，成立一支由向导组成的护送小队。当时觉得任务不是很困难，于是抽调了一些星高里即将要毕业的向导学生，我对一个叫里香的向导姑娘印象挺深的，那孩子能力很强呢，如果认真专注于自己的话，很可能成长为杰那要的特级向导。”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隐秘行踪，但是中途出了意外，遇到了一名向导被绑架的突发事件，”说着他有些痛苦的捂住脑袋，“那个绑架向导的东西，很奇怪。”
　　虎杖悠仁注意到他的用词是‘东西’。
　　“之后的过程我就记不清了，等醒来时我正身处这里，被幼虫驮运着。”他抱歉的看了眼虎杖悠仁，看起来是在为自己想不清过程而道歉，“对了，我记得那时要护送的向导叫天内理子。很奇怪，我以为她应该姓天元来着。”
　　听到这里虎杖悠仁脸上的错愕已经掩饰不住了，这些他本不应该知道的，但是他曾在五条悟的精神世界里看到过，那是他的记忆。后来五条悟也曾给他大致提到过，关于‘五条家族血案’的来龙去脉。这个天内理子就算是整条事件的导火索。
　　“怎么了？”
　　“不，没什么。”虎杖悠仁摇摇头，他换了个话题，“那么忧忧呢？”
　　灰原雄看向忧忧，见他没什么想要说话的意思，于是主动替他回答了，“他是主动跳下来的，为了救他姐姐。他的姐姐也许你认识，叫冥冥。”
　　认识谈不上，但确实听过，也是五条悟提起的，在‘血案’的故事里。
　　虎杖悠仁想，那个姑娘很有可能就是三代超级兵试验品，因为护送出现了问题，从而导致了三代计划的暴露。但是这些还不适合现在和他们说，太多的不确定信息量会搞垮他们的。
　　于是他主动谈起，“冥冥姐我见过。”忧忧看向他，明显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在找你，忧忧。”他看到忧忧抿住了唇，继续道：“她做了卧底，这次的反击她做了很多贡献，关乎决定性的重要情报都是她提供的，她现在很安全，在起义军的保护之下。”
　　忧忧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很有少年活力的语调继续响起，“五天将军与伏黑将军进行了合作，加茂被架空了，但在暗地里安排一些士兵出逃编入了我们的大部队。有很多很多人都在为这件事情努力，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奋斗。这里面会有艰难，也会有失去的，可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前方有趟路的领袖，背后也有依靠的战友。你们也不是孤独的在奋斗。”他看向灰原雄，眼神认真诚挚，“这样，你愿意确定我的存在吗？”
　　点点星火在深渊中并不明显，但是你能看到它，微弱却永不会熄灭，每一粒每一颗，每一个微小的星火汇集起来的必将是灯火辉煌。
　　灰原雄暗沉的眼神有了光彩，像是火把的焰在熊熊燃烧。
　　虎杖悠仁拍拍手，笑着说：“那，走吧。”
　　他们是在第二天找到那批幼虫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到了第二天谁也不知道，完全深入地下巢穴后，让他们彻底丧失了时间感，这只是灰原雄凭直觉说出来的时间。
　　当时他们正走到了不知道第几个岔路口，虎杖悠仁正抬脚准备踹向新的石笋时，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么一私不寻常。
　　要细说起来，可能算是一种打过一场后的神奇磁场吧。
　　他看向其中一个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他眯着眼睛仔细分辨。
　　混沌一体的黑色渐渐被他分出了些许轮廓。
　　支棱起来的三条虫足，能隐约看出来的是翅膀轮廓的残体。这不正是他之前杀死的那只工蚁么？
　　眯成小细缝的眼逐渐舒展开来，没控制住音调，说：“这边。”
　　说着带头钻进了那个洞口，没两步他们就追上了那只虫队，最后一只正驮着那只死了的工蚁，前面的都是当时倾倒下来的生肉。
　　一股腐烂的气息一股脑的钻进鼻腔里，差点没把人熏得翻了白眼。
　　虎杖悠仁急刹车，跟在身后的俩人一个接一个撞了上来，他拼命捂着口鼻。
　　说出一句带有浓重鼻音的话，“这什么啊……虫母吃腐肉不会吃坏么！”
　　灰原雄有些无奈，“也许它就好这口吧。”他指指幼虫一扭一扭的结环，“或许也有可能，没有那机会吃到新鲜的吧。”
　　不知该说很幸运的找到目标，还是不幸的找到太早了。
　　剩下的路就十分的枯燥，保持味道能接受的范围跟着，偶尔因为虫母的心跳声躲避一会儿攻击，走到三个人的脑子都要麻木了。
　　虎杖悠仁怀疑自己可能走了大半个星球，虽然是夸张的说，但确实没差了，腿走到几乎要没知觉。
　　在这样昏暗又安静的环境下，真的很难保持自己的思维，他也不可避免的陷入回忆当中。
　　想起来他们在训练对战时每一次有力的肢体撞击，每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最终都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既兴奋又痴迷的模样。
　　“这里就是我之前说讲不清的问题。”
　　突然开口的灰原雄打断回忆，虎杖悠仁朝他指向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些幼虫排着队一一消失在墙里。没有看错，它们消失在一个黑色的墙里。
　　“上一次我曾跟到过一个同这里类似的地方，很奇怪，它们一个个在墙内消失，我感觉很不对劲，所以就没有继续跟进了。”
　　虎杖悠仁的神色逐渐冷了下来，他看着那面墙，感觉到了自己从接触到天元大人就十分熟悉的阴冷、黏腻的恶心精神力。
　　下一刻，就像是也感知到他了一样。
　　“咚，咚——”最后的咚戛然而止。
　　一直只有虎杖悠仁听到的声音，此刻其余两人也听到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前面的墙也出现了变化，荧绿色的朦胧光线同步闪烁，就像是心跳的节奏提示一样。
　　随后前面开始了转动，占据整面墙的一只眼睛旋转了过来。
　　灰原雄和忧忧下意识的后退，一种原始的恐惧感，令他们不住的想要逃离。
　　“这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这个眼睛是假的。”虎杖悠仁的声音冰冷的毫无波动。
　　他举着火把朝那面墙走去，竟然也同那些幼虫一样消失在墙面里。
　　灰原雄和忧忧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原来那面墙只是视觉效果，洞口与“墙”有着一段距离，足够他们从夹缝中走出来。墙也不是真的墙，那是一个无法形容的恶心东西，质感看起来和幼虫的身体一样，两侧有整齐排列的假眼睛，说不出的恶习诡异。
　　“你终于还是来了，虎杖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