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悠】长月无边（哨向）》鹿荼

54、【同袍篇】第五十四章

　　“快点醒来。”
　　“快点……”
　　“醒来。”
　　这句话一直在虎杖悠仁的脑海里回荡，是自己的声音，从他听到这个声音开始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就像是与身体分离了一样。半晌，身体机能才重新开始运转。
　　恍惚间他转头看到蹲坐在身边的黑影。
　　他好像问了句，“你是谁？”
　　没有得到回应，再次陷入黑暗。
　　下一次的苏醒来得猛烈，他从地上直接弹起，意识与记忆恢复的同时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他肩膀撞到岩壁上，勉强用一直手臂支撑自己，弯下腰不断的干呕。
　　呕到眼中盈满了生理泪水，眩晕感才好了那么点，能够分出来一些心神观察自己所在的地方。
　　在一个小型岩洞内，他还记的自己在昏迷前景象，怎么看都不应该掉到洞口里来着。
　　模糊记起好像看到一个人，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现在平衡感还没完全找回，他只好扶着岩壁一点一点挪到外面。
　　在一声突兀的石子落地生响起的同时，虎杖悠仁细胞中的战斗记忆被唤醒，几乎是本能的，身体向另一侧扭转，同时压低身体重心，看清是一个顶着锅盖头头发的陌生人后，一手举起瞄准对方脸，掌根击打下颌，另一只手反手握住脚踝用力上提，本来应该是将人锁控在岩壁上的，但是他现在保持不了平衡，索性将人顶到壁上后，再拖拽下来，对方的后背与岩壁摩擦，能听见清晰的布料撕裂声。
　　锅盖头掰着虎杖悠仁的手，终于是利用了他身体没有彻底恢复的机会，将自己的嘴从掌下解放了出来。
　　“等等，等等，我们是救了你的人！”
　　虎杖悠仁疑惑观察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渐渐撤回了力道。
　　“你们？都有谁？”
　　“还有一个小弟弟。”那人转身朝洞外招招手，“进来吧，没事了。”
　　进来的确实是一个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少爷，明明白色布料的衣服都几乎变成了灰色，头发也变得毛躁，却掩饰不住他的那身气质。不过肯定不能归为小弟弟就是了，跟他也没相差两岁。
　　迅速评估了下这两人的能力，觉得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虎杖悠仁才终于收回手，后靠坐在另一边的岩壁上。
　　被他制服的人从地上爬起，牵动后背上的伤痕想咧嘴又不敢大幅度做表情，下巴被虎杖悠仁用力固定，到现在都疼韵未消。
　　看到对方很难受的样子，虎杖悠仁有些过意不去的说了声，“抱歉。”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下自己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情况，“我有几个问题，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以及，虫母在哪里？”
　　“我来一个一个回答，我叫灰原雄，他叫忧忧。这里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就在你掉下来的不远处，至于虫母在哪儿，这个我们一句两句说不清。”
　　听到第一个回答虎杖悠仁就愣了下，等到全部回答完就皱紧了眉头，三个问题搞出来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他微微歪头毫不避讳的观察起眼前的人，半晌恍然大悟，“灰原雄，我记得你，你的照片还在七海老师的办公桌上来着。很抱歉……刚刚一时没有认出来你。”
　　“啊，你是建人的学生啊！”灰原雄惊喜的眼睛都瞪大了，神色陷入一种回忆过去的美好之中，但很快又怅然了起来。
　　虎杖悠仁眼下有很多疑问，不能放任对方陷入到回忆中，于是开口打断他的情绪，“你说你们在这里生活，怎么回事？”
　　“六年前，我因为意外事故掉到了这里，忧忧是五年前掉进来的，这里边没有出路，也没有能着力爬出去的地方，所以只好在这儿先生活下来了。”
　　“等等，你在这里待了六年？”
　　灰原雄温和的笑笑，点头。
　　“不是，”虎杖悠仁被这个信息搞懵了，一时不知道六年给他的冲击力大，还是出不去给他的冲击力大，连忙说道，“等等，你们在这里怎么生活？”
　　随后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过于简陋的洞穴。
　　“会有很多可以用的东西从食物倾倒口一起掉下来，我们可以拿来用。”
　　“可这么长时间，总有机会能联系到外面的人，我记得你是向导吧，用精神力发出信号什么的。”
　　“我们尝试过了，那些虫卵一直连接着虫母的意识，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屏障，我们的信息根本传送不出去，而且每次这样尝试还会被它的幼虫找过来攻击一番。”
　　听到这个回答，虎杖悠仁闭上眼进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当中，他的精神世界还是同之前一样，与五条悟的连接在一起，黄昏与夜交融。每当他们有一方进入到精神世界里，另一方就能感知到，来与之汇合。
　　可这次他绕着走了好几圈，却迟迟等不来五条悟。
　　“你是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了吗？”
　　灰原雄唤回来他，见他睁眼后摇摇头。
　　“没用的，我试过了，这里的屏蔽能屏蔽掉一切的精神力波动，连绑定链接也能够屏蔽掉。我们能触碰到的只有自己的精神力。”
　　虎杖悠仁有些烦躁的支撑着自己站起来，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有两天了。”
　　“什么！”
　　他扶着岩壁就要往出走，太过心切脚下打滑闪了个趔趄，灰原雄上前扶住他，说：“你还不能动，身体还没恢复呢。”
　　虎杖悠仁拍着灰原雄的肩膀，“不能等了，我得出去，将军马上就要开始发动进攻了，他们需要我。”
　　灰原雄错愕，“什么进攻？”
　　他这才意识到灰原雄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于是言简意赅的进行了概括，“去年我们发现了虫族的阴谋，人类与虫族的关系陷入紧张，它们在主星上扎根，五条将军集结各方反抗势力，准备在一周后发动进攻。”说着他顿了顿，“现在应该是四天后，我竟然昏迷了两天。”
　　希望……五条将军没有提前发动进攻的打算，但是现在已经两天没联系上他了。
　　灰原雄被他话里的信息冲击的愣在原地，本来搀扶着虎杖悠仁出洞口的动作顿住。
　　他的表情渐渐沉静下来，变得严肃，抬头直视虎杖悠仁的双眼，这样的气场才让虎杖悠仁记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军校毕业的战士，而不是邻家温柔的小哥哥。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知道的一点，战争不是儿戏，你现在身上的伤势不仅拖累你的攻击，也会拖累你的战友。”
　　说的没错，这样上去很有可能第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可他也确实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虎杖悠仁抓住转瞬即逝的那个小尾巴，“等等，你说我们能接触到的只有自己的精神力？”
　　“是的。”
　　“我有办法了。”虎杖悠仁眼中迸发出亮眼的光。
　　“什么？”灰原雄被那光闪了一下，下意识追着问了句。
　　“我在他那里留下了精神力，我可以改变自己的精神力留下信息。”
　　说着就闭上了眼，灰原雄看着立马陷入状态的虎杖悠仁有些莞尔，从他发现这个人拖来照顾，到刚刚把他扼制住，就能发现这个人很强，现在又听到这个人竟然在对方的精神世界里留下了自己的精神力，该说真不愧是五条悟的人吗。
　　刚见到虎杖悠仁的时候他就闻到了五条悟的味道，那人的味道就算不是他这种直系学弟，只要闻到过的人都不会忘的。
　　他尽量支撑起虎杖悠仁的全部重量，让他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事情当中。
　　虎杖悠仁再次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这次他没有漫无目的的兜转，直接闪现到五条悟精神世界的那颗月球上。
　　之前的荧树旁边长出另一颗小树，那是他曾留下的种子，陪着荧树已经长大了，树冠交织在一起，偶有树叶摩擦，沙沙作响。
　　他走过去轻轻抚上自己的那颗树干，“很抱歉，等之后再修复你吧。”
　　它就像是明白虎杖悠仁的意思，抖下一片叶子，落到他头顶，算作回答。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在树干上刻下两个字。
　　“安好。”
　　-
　　主控台的木质部分再添了一道裂痕，这已经是第无数次五条悟没有控制好力道捏裂的了
　　一些受不住威压的小士兵在几乎凝滞的作战室内仿佛要窒息，家入硝子拍拍他们，好心让他们先离开了这里。
　　就连与他平起平坐的伏黑甚尔也不打算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作战室静的犹如死了一般，勉强支撑住的人此时也噤若寒蝉。
　　“攻击计划提前，半……”五条悟察觉到什么，话戛然而止，猛地闭上眼。
　　本来因为终于开口的将军，悬着的心能稍微放松一点，却因为五条悟奇怪的反应再次提了上来。
　　五条悟出现在荧树面前，入眼的便是那一句虎杖悠仁留下的讯息。
　　他走过去细细的在刻痕上摩挲，额头抵上树干，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平复了下情绪，随后在下面留下一串时间。
　　另一个空间里的虎杖悠仁看到了刻下的时间浮现，轻轻靠在树干上，五条悟此时也站在这里，站在他的位置上刻下信息，也许和他的身体重合了，也许就站在他的身后，正与他紧贴在一起。
　　五条悟有好多话想问，想问他在哪里，想问他情况怎么样，想问他是不是有伤口没有说，想问他好多好多，最后只是刻下了一个爱心。
　　虎杖悠仁看到那颗心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知道五条悟的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他在后面跟了一颗心。
　　短暂的交流画上结尾，二人都没有离开，又在原地等了很久，仿佛要先等另外一个人走，最后是一同抽回意识的。
　　回来的五条悟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周围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缓和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场的一些人还是在心底长长的舒了口气。
　　“计划仍旧提前，三日后的凌晨发起进攻。”他拖动出主星的沙盘，开始做最后的战斗部署。
　　沙盘在他的控制下不断缩小又放大，看虎杖悠仁现在的情况，很可能在彻底开战前都不能找到他和虫母的确切位置，该怎么在发起进攻制造前线压力的同时，再配合虎杖悠仁揪出虫母呢？
　　“那些缴获的战争机器怎么样了？”
　　“究极机械丸已带着它们抵达规定位置待命。”家入硝子开口说道。
　　“报告，九十九由基队长的通信设备已经修复完毕。”赶来的士兵及时汇报。
　　差不多所有人的位置都已经抵达，就差最后那一下曲速突进了。
　　伏黑甚尔说是同他一起商量，但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其他人的汇报。
　　作战室变得十分忙碌，不同的人出出进进去传送五条悟下达的命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伏黑甚尔不知不觉的就像是隐身了一般。
　　所以在他突然开口时，刚放松下神经的那些人，又被吓了一跳。
　　“那么，虫母的位置呢？”
　　五条悟回头看他，表情像是他问了一个废话。
　　“位置有啊。”
　　伏黑甚尔被他肯定的语气搞懵了，“哪儿？”
　　“到时候就知道了。”
　　伏黑甚尔：“……”是不是上了个贼船？
　　五条悟转回头，不再理伏黑甚尔，他倒是没有想过虎杖悠仁会失败的可能，在他看来揪出虫母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
　　灰原雄见虎杖悠仁睁开眼，扶着他找一块平坦的石阶上坐下。
　　“成功联系到了。”
　　想问虎杖悠仁的问题有很多，最终却张了张口，一句也没问出来。
　　“有什么要问的吗？”
　　灰原雄摇摇头，笑着说，“等我出去后，自己问吧。”
　　“七海老师会跟着主力部队一起过来。”
　　“嗯。”他捻着手看向洞外，思绪不知道飘向了哪里，过了一会儿看向他，神情坚定，“那么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找到虫母的位置，报告给他们。”
　　士气刚起来就卡壳了，不确定的问道：“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虎杖悠仁点点头。
　　灰原雄皱着么头，思索该怎么委婉的告诉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是看出他的意思，虎杖悠仁被逗出了声，“会有办法的，其实我独自过来的任务就是找虫母的，现在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地上地下的问题。”
　　灰原雄妥协了，“我们可能知道路线，不过你需要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再出发。”
　　“嗯，对了你说的虫母在哪里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现在也形容不出来。”
　　最后虎杖悠仁只好放弃了这个问题，老老实实当了一名伤患。
　　等他们在收拾好晚饭后，三人一起挤在这个洞穴里，伤口未愈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将他淹没。
　　“咚……”
　　“咚，咚……”
　　虎杖悠仁是被脑中共鸣的巨响震醒的。
　　他捂住脑袋不断的抽冷气，翻腾声把旁边的人惊醒了。
　　“怎么了？”
　　他说不出话，直到声音从脑中消失。
　　“你听见了吗？”
　　灰原雄摇摇头，询问，“没有，你听见什么了？”
　　“心跳声，”虎杖悠仁看向洞穴外，洞口很窄只能看到对面岩壁的一小部分，再加上光线实在是昏暗，半个部分都是一大片黑，他继续道：“它发现我了。走，赶紧出发离开这儿。”
　　没有时间继续询问，二人赶紧叫醒忧忧，要拿的东西不多，灰原雄拿出了他们珍藏依旧的火把。
　　火把太古老了，虎杖悠仁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走出藏身地，他就完全没了方向，只好跟在灰原雄的身后，踩着碎石中难得稳固的地方走下来，走到低处较为平坦的地方。
　　虎杖悠仁一抬头，看到一个黄绿色的巨型幼虫从中间的空地爬过，激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幼虫的高度比他都高，身上还附着恶心的黏液。
　　他忍不住嘶了一口，“这是什么？”
　　“就是从卵里孵化出来的幼虫。”灰原雄扶了一把忧忧，“没关系，它们的视力很差，一般不攻击人。”
　　话音刚落，他们之前居住的洞穴出传来一声闷响，有一条幼虫不断撞击着狭窄的洞口，还有不少幼虫围在那里，咔滋咔滋啃着岩壁。
　　“……也不是不攻击，除非像刚刚那种，我们被虫母发现了，它就会安排一些幼虫来袭击我们。大部分时候走在它们身边都没关系。”
　　“不，我觉的我们还是不要靠太近了。”虎杖悠仁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的信息。
　　“我们得跟着它们走，它们在这里最大的任务就是给虫母送吃的，从那些洞口倒下生肉的地方，将肉搬过去。正好你掉下来那天这个洞口送下来了食物，我们只要找到它们这一批，就能找到虫母的大概位置了。”
　　虎杖悠仁只好硬着头皮同灰原雄一起跟上了这只庞大的幼虫，且尽量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