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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再起 ...

  •   一次惨烈的失败并未折损郡主的意气风发,她依旧每日在军营里晃来晃去,高调地参与训练,还有,和萧恂表演一番卿卿我我,伤害营内众人的眼睛。

      期间接到两封信,一封是父王义正言辞的诏令,三月婚期已近,她这样大闹一场,折损了百名精良壮士,已经够了,着令她马上回京,不得耽误。随信而来的还有冯翦的纸条,大意是说,他按照父王的命令把她的郡主府给抄了,所有宝物都封存带回王府,抄检过程中一不小心打翻蜡烛,郡主府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冯令瑜只冷冷一笑,把纸条和信一并塞进父王派来的宣召官嘴里,三拳两脚打出大营,宣布自己绝不回去。

      还有一封晁仪寄来的书信,明着问候实则嘲讽一番,说冯大小姐难得也有失败的时候,不如向故人低头,总不至于窘迫至此。冯令瑜也不甚在意,晚饭的稀粥沸腾着,大缸底下柴火烧得正旺,她把信扔进去,飘起来一小块灰烬。

      毫无疑问,炽焰军里有卧底,而她疏于防范,私下里,她和张禁讨论过,他说这也是他的失察,炽焰军自进入幽州以来,收编了西淮王部下的投诚将士,以及幽州本地世人和小兵,其中混进卧底也未可知。

      冯令瑜虽然大张旗鼓地训练神箭军,但作战计划和张禁、廖炬等几人讨论过,如此还被敌军提前得知进攻安排,并早做好了埋伏……

      卧底是谁,要怎么找卧底,是她每日都要思考的两件事。西淮王从前的部下和籍贯是幽州的兵士都被张禁安排着细细审问了一轮,没有结果。目前营里她可以排除是卧底的,只有张禁、及时返回报信的陈麻子,以及用笛音退却敌军的萧恂。如今汪著回来,带回了虞轼意图北伐的消息,以及她来幽州的路上随手抓住的几个山贼,是锦州望族刘培的儿子刘誊——一个妙计渐渐成型。

      她命人安排刘誊住进大将的营帐里,亲自带着好酒好肉前去拜访,两月不见,她吩咐底下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果然比先头更胖了些,见了她,诚惶诚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冯……冯郡主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郡主姑奶奶!”

      她的一腔恨意无处发泄,常常忍耐得面目扭曲,她恨神箭军百名将士白白牺牲,也恨白狐军,看着眼前这个越地人如此不堪,拼命蹬腿躲避着她,她真想一刀把他的头削下来,扔到白狐军里头,看看方作怎么跟他依赖的锦州望族刘氏交代。

      她甩出鞭子,抵住他的下巴,刘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着饶命,冯令瑜往他腹部挥了一鞭,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他立即面色巨变,抱着腹部向虫子一样蠕动,只哀嚎着,再哭不出来了。

      她收了鞭子,自己坐下,擦了手,从烤鸡上拧出一只鸡腿,笑盈盈走到刘誊面前,一手捏了他下巴迫使他嘴巴大张,一手把鸡腿塞进他口中,转了几圈,塞了满口。

      刘誊呛得不停咳嗽,眼泪又流下,冯令瑜却不许他停下咀嚼,待他把鸡腿吃得只剩骨头,她又蹲在他面前灌下一杯酒,再塞过去一块烤猪肉。

      等到桌上几道荤菜都空了,她才擦了手,站起身,把油腻的手帕仍在他身上,“刘誊是吧,抱歉,让你吃苦了,日后,我会每日提着酒肉来看你,以补偿,我炽焰军对你的冒犯。”

      此后,冯令瑜常常到刘誊居住的帐篷里去,周边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味了,大概是她看上萧恂便算了,起码有张好看的脸,看上个肥头大耳的山贼是什么操作?

      冯令瑜不管这些流言蜚语,照常我行我素,甚至五天后,她挽着刘誊的手走在军营里,只是刘誊有些忸怩,想把她的手推开,却又不敢,只缩着脑袋一语不发,碰到旁人探寻的目光,他还妄想用眼神求助。她生气了,像平日里的郡主一样,她任性地拧了把他腰间的软肉作为威胁。

      刘誊跪在地上哭道:“郡主大人,求你放了我吧,你想要什么都行,我去求我爹,求你放了我吧!”

      来往军士不少,他这惧怕的态度让她觉得十分苦恼。

      当天,郡主吩咐裴柳把跟着刘誊的五个山贼抓进帐内,这些人都是他的仆从,对他忠心耿耿。她坐在刘誊对面,用鞭子划过他的眼睛鼻子,若他躲一下,她便让裴柳在他们身上割一道。刘誊害怕极了,忍不住发抖,五个侍从很快身上没一块好地方,牙齿几乎把口中的布巾咬烂。冯令瑜把鞭子抵上他的脖子,托腮苦恼道:“看来,刘公子也不是很关心仆从的性命嘛!”

      几个侍从都成了血人,裴柳也颇为看不下去,对她道:“郡主,刘公子养尊处优,不伤到他身上,哪里会知道疼呢。”

      “有道理,那就放了他们吧,下一刀,就从刘公子身上割。”

      她当然不可能在刘誊身上割刀子,这不顶用的纨绔子却吓晕了过去。

      几日后,营内众人发现,郡主似乎得手了,刘誊对她十分顺从,并且,顺从得诡异,就像一只提线木偶,呆呆得按照郡主的指令行事。大家同时知道了他的身份,锦州刘氏的公子,他们纷纷猜测,或许郡主看中了刘氏在方作阵营中的影响力,想用刘誊得到什么目的……

      午间军营里放饭,郡主和刘誊又一块儿出现了,她把酒杯送到刘誊跟前,刘誊便乖乖张口,郡主却手滑,整杯酒洒在泥地上。

      “怎么办呢?”她皱眉看着渗进泥里的酒液,惋惜道:“我特地让他们给你留下的半壶酒,就这么没了……”

      接着,众人便看见刘誊倏地跪下,抓起满手的混了酒液的泥垢往嘴里塞,郡主也不拦着,就那样托腮笑着看他,直到刘誊实在受不住,转向另一侧把泥土都呕出来。

      两日后,刘誊居住的帐篷里抓到了卧底。是一名名叫郑三的火头兵,那日本不是他来送饭,临屋的人却忽然闹了肚子,差事交给了他。他鬼鬼祟祟地问刘誊发生了何事,为何成了郡主的入幕之宾,被潜伏在帐内的郡主府亲卫当场抓获。

      张禁亲自审问,冯令瑜旁观,这郑三竟是个炽焰军成立之初便投过来的老将,籍贯为徐州人士,背景和交际与幽州丝毫不搭边,难怪从前一轮一轮的搜查,硬是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多番审问,酷刑都用上,郑三一把老骨头却硬朗得很,奄奄一息,还咬牙坚持着,张禁也没了法子。

      真是个天下无双的好探子,从小在敌营里长大不说,还经得住酷刑。冯令瑜又去了一趟晁仪的磐苇楼,她看到她脸上的疤,阴阳怪气地可惜了一番。冯令瑜只推出一张银票,要找郑三的全部消息。

      隔天晁仪便把一个半大的孩子送了过来。

      冯令瑜把孩子反绑双手,推到郑三面前,他无论如何刑讯都耷拉着的眼睛霎时瞪大,在捆绳里挣扎着,呜咽着,死死看着那个孩子。“爹!”孩子迈了两条腿奔到他面前,跪下来哭。

      “好一副父子相亲的画面啊!”冯令瑜薅住孩子的小辫,对郑三道:“没想到吧,你对外称无父母子女,我却把你藏了十年的儿子找了出来。”

      郑三几乎要用眼神杀了她,冯令瑜迎上他的目光,觉得被冒犯,索性捏住孩子的后脖子,孩子吱哇乱叫,她在那叫声里,对受尽酷刑的郑三鬼魅般笑了,“说,你这些年来为方作做了什么,若有半句胡言,我这便杀了这小子。”

      郑三承认了,他本是徐州人士,本名郑登,年轻时曾在市井间与方作无意结识,并摆为异姓兄弟,而后山河离乱,他和方作也走散了,恰逢大司徒乔公招募一支新军,他正愁一腔热血,报国无门,便投到乔公麾下。后来炽焰军在冯衍手下征讨姚氏,他与当时在姚堃手下的方作重逢,并保持联系至今,为方作提供炽焰军的情报。

      冯令瑜很满意,吩咐下去把这探子千刀万剐,头颅挂在军营前三日,以儆效尤。

      那日风和日丽,微风吹拂,她亲自把刘誊从帐篷里搀扶出来,十里相送,一直到幽萦凉州的边界线。

      “郎君,我便送到这里,只要走过这个关口,对萦州的守城士兵说,你是刘培之子刘誊,便有宝马香车,锦衣华服,送你归家。”

      刘誊彻底傻了,死活不肯迈步子,他可能是怕这是她新想出来的玩法,只要他敢走动一步,她的鞭子会立即挥上他脑门。冯令瑜没工夫跟他掰扯,一脚把他从山上踢下去,摔倒萦州的守城官兵面前。

      官兵把他扶起来,拍了身上的尘土,刘誊又惊又惧,望着四周寻觅她的身影,有萦州官兵认出了他,招呼着把他抬进城内。冯令瑜都在山上遥遥望着,她对裴柳说了声“走吧”,翻身上马离去。

      刘誊丢了粮草,又在幽州和冯郡主纠缠,此事已经顺着秋风传进萦锦二州各地,方作手下的幕僚和世家议论纷纷,刘誊是刘培的独子,刘培一定会保他,刘培是士族代表,士族也一定会保他。而虞轼,不会容忍这么个人再留着,定要斩了刘誊。而方作和虞轼这一对模范君臣,会不会从此反目呢?

      已有章武城的密探来报,蛮人作乱一事几经发酵,方作统治下的萦锦二州人心惶惶,动摇了军师虞轼多年来苦心经营下的海晏河清。虞轼和方作的矛盾初现,而刘誊的出现,足以把维持表面平静的萦州炸得翻天覆地。

      冯令瑜心情好了不少,从神箭军全军覆没算起,已有半个月,这半月她每天头疼欲裂,像一把钝刀子在头颅磋磨着,长夜无眠,只能狠狠拍着自己的头,借此减轻痛苦。如今探子找了出来,局也下好了,她决定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断断续续睡了两日,期间裴柳来跟她说王钤那家伙又惹祸了,军中粮少,他来了这么几日,实在觉得寡淡,便杀了一匹马,和几个随从野外烤食,被裴柳发现了,来问她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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