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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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婉难得做了一桌子的菜，她喊叶成页出来吃饭，却坐在餐桌上不为所动。叶成页看着她笑吟吟的模样有些纳闷，刚拿起来的筷子又重新放到桌面上。
“感觉您今天好开心。”叶成页看着温婉说道。
温婉的的唇角有两个酒窝，笑起来甜甜的，像是真的盈满了酒，看着就会醉掉一般。她抿了抿唇，想要收敛一下，但却笑得越来越开，“你爸爸今天要回来了。”
叶成页眨了眨眼睛，他一时间觉得‘爸爸’这个词很陌生。他们家既不是离异家庭，温婉也不是单身母亲。叶成页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碗里有些冒小白尖的米饭有些走神，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从叶成页出生开始他几乎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他十岁的时候，一晃眼已经过去四年了。这几年叶恒一直都在国外，虽然相隔很远，但是几乎每天都要和温婉发信息，通电话。一点都不心疼长途电话费。
叶成页对叶恒的印象还是四年前，叶恒拎着一堆东西回家，男人一把将他抱起来，叶成页已经淡忘了叶恒的脸庞，只记得男人的胡渣，扎得叶成页稚嫩的皮肤生疼。
叶成页数不清温婉热了多少次的饭菜，他看着母亲脸上的惊喜一点点褪去，心里也不是滋味，温婉看着叶成页精瘦的下巴苦笑了一下，随后将桌子上的排骨推到儿子面前：“圆圆，你先吃吧，我等会儿你爸。”
“不用，我陪您一起。”叶成页看着桌子上的热气逐渐消散，自己也沉默着低下了头。
十点出头的时候，叶恒回家了。
家中的家具没有多大的变化，熟悉的餐桌上放着的依旧是熟悉的菜肴，而餐桌前就坐的却不是记忆中的人。自己的妻子看上去好像身形更加消瘦了，儿子看上去像是长高了些。一切好像都变了，但一切又都好像没变。
他抱住温婉单薄的身子，下巴搭在女人的肩膀上，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你瘦了，辛苦你了。”温婉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她摇了摇头，如瀑似的长发在脑后甩了甩。
这张圆形的餐桌难得被一家人围坐着，温婉随手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辫在身后梳着，她坐在位置上不停地给这对父子夹菜，叶成页吃得很快，看上去像是要逃离这里一样。
叶恒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一下，叶成页随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的是叶恒弯弯的眼角。叶成页强硬地扯出一个笑容给他，随后继续扒拉着手头上的饭。叶恒垂眸看了眼桌子上的菜。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这一桌子叶成页喜欢吃什么，他随手夹起面前的芹菜送到叶成页的碗中。
叶成页的手僵了僵，随后抬起眼皮看向温婉。温婉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不想让温婉伤心，只能张嘴小声说谢谢。叶恒笑了下，叶成页觉得这笑声扰耳。
“跟爸爸道什么谢啊，哈哈哈哈哈。”
温婉扯出一抹笑，夹了一筷子到叶成页的碗里：“多年不见么，有些拘谨，过几天就好了。”
“嗯...温温，我这次回来是有个事儿想跟你说的。”叶恒放下手里的筷子，抿了口手边的热汤，“我这次可能会多待些日子再走。”
这句话刚脱出口，温婉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僵硬，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柔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啊？”
“准备给小叶动手术。”男人说完自豪地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默默吃饭的叶成页。
“手术？什么手术？”温婉问道。
“小叶不是心脏病么，放心吧，我联系好了专家，是熟人没事的。”叶恒揉了下温婉的头，“毕竟我也不想看小叶天天这么难受。”
叶成页放下筷子，碗里还剩着大半碗，正好他也吃撑了，不想再吃了。少年站起身，眼睛下意识地垂下不去接收任何人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在温婉面前失了态，他不敢抬头去看温婉的表情，声音很小，但是很坚定地说道：“我没有天天难受。”
“我不需要做手术。”
叶成页脚步飞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门被重重关上的时候叶成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少年手搭在膝盖上，将头埋在臂弯里。他吸了吸鼻子，没哭，但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他跟叶恒除了血液是相通的以外，并没有什么关系了。说是父子，但关系陌生到需要温婉来扶持，两个人相见的次数还不如叶成页跟楼下大爷见面次数多。
叶成页垂着头看着地板，他想不明白自己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小的时候因为生病的原因，温婉经常大半夜抱着他跑医院，在医院的走廊里凑合睡一宿。
忽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拂过叶成页的脸颊，少年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金毛犬。叶成页放下腿抱了下金毛犬，轻声唤道：“吱吱。”
吱吱是叶成页的金毛犬，从小养到大，叶成页抿着唇抱着吱吱轻轻摇了摇，“你说妈妈是不是嫌弃我啊？”
嫌弃我有病，嫌弃我拖累她这么多年，要是没有我的话她是不是会跟叶恒一起去国外？
叶成页想到此处心里的难过更浓了。
夜深的时候叶成页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算去洗个澡，刚出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温婉。女人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上去有些疲惫，叶成页不知道她坐了多久。但看着女人摇摇晃晃的身躯又不免心底发软上前扶住，轻喊了声：“妈。”
女人清醒了些，她看着眼前的男孩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胳膊，声音轻如落湖羽毛，轻柔不带起任何情绪上的涟漪：“圆圆，妈妈跟你商量个事儿。”
叶成页心里‘咯噔’一下，他转头看向主卧，此时正房门紧闭，叶成页没有透视眼，看不到里面。
“我向你爸爸好好了解了这些事情，”温婉牵过叶成页的手揉了几下，说话时带着些哽咽，“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
“我们试一试好么？妈妈保证不会让你受任何的伤。”
“......”
“圆圆...”温婉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叶成页的手上，叶成页感觉自己有些无法呼吸，他感觉这些眼泪是砸在自己心口上的。温婉替叶成页抹去手背上的热泪，说道：“你可以用上海话喊我一声妈妈么？”
叶成页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些松动，他张了张口，在温婉期待的眼光中说道：“我不会。”
温婉的眸色暗了暗，他是故意气温婉的。
“我同意做手术。”叶成页偏头垂下，地板上什么都没有，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这么看一天。
温婉良久没有说话，只是抽出手在叶成页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在叶成页看不见的角度女人抹了把自己的脸，将泪水揩下：“好，好。”
“洗澡去吧，手术会尽快安排的。”
叶成页站起身没说话，他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啄木鸟，拥有着锋利的嘴，却哑了声说不出话，当他试图去啄树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喙竟是软的。
夜间他睡不着，打开手机看到了李子博发的一串信息，全都是一些琐事，就连他出门买袋盐都要说一遍。叶成页露出来今天晚上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手机的亮度刺得他眼睛疼，叶成页眯了眯眼睛，给李子博敲过去两句话。
叶子收集者：“你睡了么？晚上玩手机手机就不要调这么强的亮度了，伤眼。”
叶子收集者：“我心情有些不好，就先睡了，晚安。”
发完之后叶成页随手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少年下床踱步到阳台，打开窗户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秋风带着哀嚎吹过，反倒十分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他抬头想看眼天上的星星，可是并不如人意，城市的夜空上方并没有璀璨的星星，只有飞机闪着灯远去。
叶成页眯了眯眼睛，觉得微风吹得舒适。
他不记得自己待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两天后天还没亮自己就被叶恒拉到了医院。
护士站在他面前跟叶恒谈些什么，冰冷的声线听得叶成页想打颤，抬头的瞬间叶成页发现护士的余光似乎是在看自己。
蓦地，护士分了个正眼给他，女人半弯下腰与叶成页视线对平，问道：“你真的想好了，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
叶成页感觉自己什么时候的心跳都没此刻跳得快，他拧了拧眉毛，带着疑问重复了遍护士的话：“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
还没等护士给出答复，叶成页就见叶恒拽了一下护士的手腕。
“你为什么跟我们说的是小手术，没有任何问题？”叶成页盯着男人的眼睛问道。
叶恒将护士带出病房，随后蹲在叶成页的病床前，真挚地看着叶成页，他没有回答叶成页的问题，反而问出了另一个：“你有没有替你妈妈想过？”
“......”
“现在对你们都是个解脱。”
“所以就算是百分之五我也要给你做。”
“......”
叶成页签下自己的姓名后，不舍地看了眼病房大门的方向，现在房门敞开着，路过的人群和推着小车的护士他都能看到。叶恒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后，便跟护士一起走出了房门。
叶成页坐在床上垂着头看手机，脑海里面乱成一团糟，却偏偏又想起来了叶恒的那些话。他这些年，终究是欠温婉太多了。
少年弓着腰掏出手机，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手指停在与李子博的聊天记录上，他看了眼李子博的信息。
木子十十十：“没事，这不是有你么，大不了你给我调低点啊哈哈哈。”
木子十十十：“待会儿又要去上化学课了，烦死了！最讨厌的就是化学了！”
木子十十十：“还好圆圆可以陪我聊天，不然可就要无聊死了！”
说完发了一个可爱的颜文字。
叶成页的手机上滴落几滴眼泪，少年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泄出来。他颤着手指敲下屏幕，屏幕上面沾了眼泪，打字的时候难免蹭到。
叶子收集者：“我要做一个手术，可能撑不过去，要不我们算了吧。”
叶成页看着这句话，心里疼得厉害。
少年按下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再重新敲打。
叶子收集者：“我们分手吧。”
说完便把李子博拉黑，手机彻底关机。
李子博的头埋在臂弯里没有说话，陈暮说完后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这么多，你要是自己想知道别的，估计得你自己去问了。”
“......”李子博没说话，只是肩膀时不时地抽动。
他不敢想象叶成页当时有多难受，他认识叶成页这十几年，知道他是个慢性子，好脾气的人，也知道这人做事情容易想多点。
他猜，叶成页这辈子性格里的那点果断，估计全用来跟他分手了，连个道别都没有。
他递给陈暮一张卡，说是借钱给走廊里的那个女人，但是不要告诉女人他是谁，也不需要女人还钱。陈暮心里有数，他红着眼睛接过卡什么都没说便走了。
李子博坐在台阶上靠着墙面，在没人的时候终于敢露出脸来。他那张人人都夸的脸现在满是泪痕，头发丝被泪水粘在脸上，像是被人重新封好的布娃娃一样。
他掏出手机点进叶成页的聊天页面，上面的聊天记录连一页都没有。他咬着下唇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点进了叶成页的朋友圈。
叶成页的朋友圈背景是一片雪地，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些枝叶，阳光打上去给这张平淡的照片增加了些氛围感。
而叶成页的朋友圈跟这片雪地一样空，里面只有一个歌曲分享。李子博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是首英文歌。
女歌手的声音在楼梯间流动，李子博靠在墙面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听到一半的时候他抬起胳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用歌声遮挡住自己破碎的哭声。
Though fortune does pleasing
虽然命运将我们捉弄
I’ll go along with you
我还要与你在一起
I’ll forsake friends
我会放弃亲友
And relations and bid this holy nation,
放弃爱尔兰民族的祝愿
And to bonny Baan banks forever I’ll bid adieu
对神发誓，我永远都不会说再见
......
You know I love you dearly the more I’mgoing away.
你要知道，即使离开，我只会更强烈地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