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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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轮到卡尔守夜，他打开遮光帘一角，就着外头不落的日光翻阅书稿。他把这两年厚厚的草稿抽出来整理归类，动作比平日更加迅速，却也有条不紊。如果南柯此刻醒着，就会发现卡尔手中正是他还没看明白的勘测数据记录。
[11362-12-9：需简明记录数据情况。将气流变化纳入数据收集范围。]
[11361-6-9：极昼将至，环境正常，数据正确，已记录。]
[11361-7-3：72°19’N外划定为安全区，一切正常，数据正确，已记录。]
[11361-8-3：78°36’N外划定为安全区，一切正常，数据正确，已记录。]
……
[11362-3-31：环境正常，数据正确。]
最新的一页记录出现在一个月前，这一页被卡尔珍而重之夹在自己的大衣里贴身保管。
[11362-5-20：79°33’N，75°34’E。未知数据。]
[11362-5-23：79°33’N,75°32’E。未知数据持续变动中。]
[11362-6-02：79°31’N,75°31’E。未知数据异常。不能再等，需立刻行动。]
有一道笔迹在这里打了个勾，力透纸背。
南柯躺在睡袋里，看起来睡得沉沉，实际上耳边也尽是奇怪的声响，但他听得见，看得着，却像是被裹在水膜里动弹不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做梦”了。
【行色匆匆的研究员们在实验室里忙碌，他们大多都很年轻，身着制服，佩戴肩章，眼底是求知的执着火热。】
没想到能在梦中见到这里，我牵挂的研究院，我的伙伴们。南柯迷蒙中不禁感叹，原来记载中的梦，确是这样神奇的体会。
【“九九，你是不是又抄错数据了？“幸存样本”这里出现的异常值没有剔除？”】
【“森老师，对不起。只是我觉得很奇怪，这明明已经是二次测算得出的结果，我反复检验过了。难道先前的记录也有问题吗？”】
【“……我记得，你是年初测试第一名启用上来的？”】
【“是的，没想到上岗出现那么多错漏，真的非常抱歉……”】
【“也许错不在你。你一会把这几个月针对“幸存样本”的第一版记录备份给我。记住，只要纸质版，亲自交给我，对任何人严格保密。”】
【“好的老师。”】
幸存样本？南柯眼皮颤了颤，就是它了，这一场遭遇的起因，而今的希望。先人记载，梦境多为主观虚构，我怎么会模拟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场景？连森面上那种凝重的神态都如此贴近真实。
【视线转入实验室的核心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绿色碎片被安置在层层保险设施内，隐隐泛着微光。北联盟所有致力于进行梦境研究的能人志士，都在这座“花园”里，守护着它，研究它的来历，它的用途，它与人类离奇遗失的梦境所存在的关联。那便是“幸存样本”，它……】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兀响起。
【“请不要那样称呼我。‘幸存样本’是人类标的代号，不是我的名字。我不喜欢。”】
南柯猛地惊醒，往肋下一摸，确认嵌进皮肉的微妙触感之后，长出一口气。看来是临行前太紧张它了，连做梦都梦见实验体能说话了，大概这就是古人记载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你对华夏古书记载颇有研究，可惜并不适用现在的情况。”
这下由不得南柯否认了，那声音真真切切地在脑海里出现。不是癔症，甚至不是梦境，没有哪份资料记载从睡眠状态脱离后还会受到梦魇的影响。这俨然超出了南柯的掌控范围，未知都很可怕，唯有见机行事。
“阁下怎么称呼？”他尝试着用意念交流。
“……你真的不认得我？‘浮生’，你不认得么？”那声音顿了顿，显出一些疑惑，南柯这时才发觉，倒有些像少年人的声线。
“在过往研究中，并没有任何数据表明幸……浮生阁下是有自主意识的智慧生物，再说，我只听见了你的声音。”
“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啊，那可说来话长了……嘶，好疼！云汉，能不能先把我取出来？”
“你在叫谁？”
“……你听错了，这位先生，能麻烦你把我的晶体碎片从你的皮肉里取出来吗？你疼我也疼。”
“我叫南柯。浮生阁下，我们的研究数据显示‘幸存样本’，也就是你说的‘晶体碎片’结构稳固，不受强碱强酸腐蚀，我情急之下出于安全考虑才缝进伤口里的，理论上说该担心疼痛和感染的只有我。”
南柯尽量冷静地沟通，对面‘浮生’却有些恼火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成了什么变异物种啊！待在这里我就是疼啊！精神力的疼你知不知道？再不取出来……哼，研究数据研究数据，钻进数据堆里毁灭去吧……人类要是舍得实验样本灰飞烟灭，那你尽管折腾好了。”
南柯皱起眉头，披着外套坐起身朝卡尔打了个手势，自己出了门。
浮生所建立的精神力联系是一种非常直观能感受到对方的途径，南柯知道他所言非虚，那种牵连的力量在几句话之间就渐弱下去。
他选了个背风的角落撩开衣服，干脆利落地用小刀挑开结痂不久的伤疤，把“它”取了出来。
晶体色泽如新，类同翡翠，薄如蝉翼。南柯捏着甩了甩，一串血珠从上边滑落，没有沾染半分污秽。
南柯重新贴了一块止血纱布：“这下好些了吗，浮生阁下？”
“哈，你叫我的名字就好。我还以为要讨价还价折腾一趟呢，都准备好听你的交换条件了。”这‘人’颇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架势，“你怎么不先问我要些机密呀什么的，我知道很多哦。唉，还是太烂好心了……”最后这句也不知是在说谁。
南柯对于他先前的境遇有了一些猜想，环顾四周，觉得脑电波交流总不会被泄露秘密：“浮生，我不是烂好心。别人如何利用你是别人的事情，但我永远不会，我刚刚只是顺从自己的直觉，也尊重你的选择。”
“算了，迟来的好话我不爱听。”
南柯笑了，怎么别别扭扭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不算迟来，也都是真心，只是这些年的好话你大概没听见。”
“？”浮生没说话，疑问的情绪倒是传过来了。
南柯把碎片夹进贴着心口的衣服暗链里：“现在说可能也不迟——浮生，‘幸存样本’对别人来说是实验材料，对我来说，不过是我二十几年人生中唯一的执着念想。我并不想利用‘它’做任何事，仅仅是守护而已。”
心诚有力，浮生回味了几番都找不出破绽，忽而就高兴起来。南柯只觉得这位新朋友的情绪起起伏伏像个孩子。
“所以真的是你把我从那个笼子里救出来的咯？”
南柯又躺回睡袋里假寐，摸着心口聊天：“笼子？你说Dreaming的实验室吗？所以你之前一直都是有意识的？我们没有检测到特别的能量波动，你是高维生物吗？”
“啧，我以为你是知道了他们在搞什么肮脏交易，专门来‘劫狱’的，结果什么也不知道。你先说，我怎么意识断片了没几天，就被你带到这个地方吹冷风了？你之前不是和那些人一起在笼子那走来走去的么？”
南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斟酌着开了个头：“我们的总部‘花园’是个空中浮岛，就定点在北极上空，你知道吗？”
“嗯，所以？”
“我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破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