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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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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唐奕。
渴望校园,渴望爱情,渴望情亲,渴望友情,蓝天下的一切我都渴望,那怕此刻让我掉进粪坑里我都愿意,就是洗个澡换身衣服的事。
知道吗,掉粪坑对我来说现在都是奢侈的,我真的好无奈。
当梦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意识里留不住,记册里留不住。
嗯……从哪里开始说起呢,我这寿命也不长,十几年,好像也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变故让我娓娓道来,就很平常,尤其我还是个听话的孩子,冒失的事儿向来不干,比起顺子他们我觉得我可以这么说,所以整段历程还是平凡的,没来得及大展身手。我平心静气的说哈,丟了我真的是这个世界的损失,哎。
我记得,我深刻的记得那是个下午。
我经常路过的那条隧道里发生了一起恶□□通事故,酒驾追尾导致燃气罐爆炸,桥面震感四级,隧道成了恶龙的喷火口,我在事故发源地两米的车轱辘下飘飘欲仙。
史诗级灾难片,天降横祸,参与者现场自行发挥超自我逃生技能,生存率百分之九十。
蛮高的,但是很不幸我不在那个范畴里,我的小自行车可能没有他们开轿车的拉风,一溜烟就能跑。
那辆车是从我背后来的,当我感觉到有异样时,最先想的肯定是要躲开,三五秒时间里,两辆车先后转向把我给围堵了。
如果我当时选择左边逃生或许下场没那么惨,最多就是烤乳猪,不至于成为碎骨烤乳猪,男左女右真的有讲究吗?我有点儿相信了……
可是当时我就是在右边,去不了左边的,可能它们那天站在桥头上在最关键的时候随意手心手背选择了右边吧。
艹,这么随意吗。
我被围堵了之后,第一时间跳下自行车找空往外钻,我刚跑出去没五步爆炸就发生了。
之后再有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有点儿意识时候才知道我除了重度烧伤外还被碾了一条腿。
总之情况很严重,我很伤心。
包括这件事后续的一些诉讼也特别复杂,因为伤害我的因素有很多。
我那时候非常虚弱,五官暂时只剩下了听觉,所以不能替自己维护权宜了,但是我知道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还有她,会给我争取的。
虽然我不能开口说话,但是我的心里早就骂他们千百遍了。
孙子把你爷爷害惨了!
……可是说再多也都于事无补了,即便我气到肺叶疼。
关于这事多余的我不想说了,浪费墨水,浪费我感情。
说到她……
嗯……现在我也是成人了有些事可以说了吧,其实没成人之前也没少说,哈哈,我成熟比较早。
说到她,我只有抱歉,害她哭了那么多次。
重症监护室不能经常进人,她只来过两回,这个我记得清楚。
每回她来我都是又高兴又害怕,高兴能听见她的声音,害怕她会受不了,而且我本人也是很逃避的,毕竟我在出事那天以前一直都是很帅气的存在。
我怕很丑她会因此嫌弃我。
不过好像是我多虑了。
那丫头胆大的很,闻着我的烧焦味能陪我两个钟头。
她让我好好休息,鼓励我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给我讲最近发生的事,她说她成绩越来越好了,老师经常表扬,她让我快点好起来,不然我就当她小弟了,她说顺子他们很想我,她说老师带着同学经常来医院问我情况。
她说她考上了华兴,等不到我,自己先去报到了,她说学校特别大还有鱼池呢,她说她会继续好好学习甩我几条街的那种,她说我要是再不起来她就要跟别人走了。
没过一会儿她又说她学习了散打将来要保护我……
哎,吓人都吓得这么没水准,我心就颤了一下下。
她跟我拉钩说是会一直等我,等我有一天好了,能去上学了,她要在校门口迎接我,她要当大姐大要我看她的威风。
她真是事事在激我啊。
她跟我说,她经常想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只要我存在,她可以接受一切,我对她来说很重要,她说有的人存在就是意义,如果她也有这样的力量求我跟她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
她的话我听进去了,我热泪盈眶,我好想抬起我的手臂去拥抱她,她让我不再沮丧,不再自弃,她让我的明天有了期许。
其实我每次听她说那么多话,到最后都是憋着尿的,你想一整天一整天打着吊瓶,很多的,她在我不敢,我怕出洋相,我怕她会收拾。
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里,我拼命想要留下来。
然而所有的感动里我们都忽略了现实。
我的病情一直在恶化,从来就没有好转过,我的保肢计划也泡汤了,各种各样的感染接踵而来,这家医院的技术已经收容不了我了,我父母决定带我去燕京。
情况多严重我的疼痛能告诉我,镇定剂是我目前唯一能依赖的,你,我的父母,说实话都不能帮助我,那种疼痛我想撞墙。
不告诉你是我的私心,或许某一天我能给你打一通电话——快来看我,我好了。或许某一天我就此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知道,就不会有痛心。
比起面临,这样真的要好一点,你说我的存在就是意义,我不想让你难过。
燕京下过一场雪,特别记忆深刻,是因为那场即使再美可没有你的地方里飘下的雪,我永远是一个看客。
真的好想跟你生活在一起啊。
两年没见了,原谅我笨拙的想象,你又长高了,头发更黑了,身材更饱满了,我脑袋里在想什么,真是龌龊的要死。
我想把我心里对你的思念递交到你的手里,思来想去,就送你两条鱼吧,我本来想买一只的,代表我,可是最后又觉得一只太孤单了,我不能那么自私。
常丽丽说我小气能不能送点大礼。
我不能……
一块石头可以保存上万年,上面的铭文至今清晰可见,可那有什么用。
生命才是轮回。
都说鱼有七秒钟的记忆,我想不断认识你。
答应你上学的事这辈子可能兑现不了了。这一世我只能宠你,不能爱你了,如果人真的有下一世,我会不远万里来扬州找你。
……
杨杨坐了半天,手臂下压着一本厚厚的日记。
“卡嗒”门开了。
杨杨这时才动了动。
杨林挎着一个大包走进来头也没抬:“准知道是你,放假了就来我这撒野。”
“爸……”
杨林听这闺女的声音不对啊,平时撑着嗓子喊,今儿吃哑枪了?
于是正儿八经看过来:“咋啦。没钱花了?”
杨杨合上日记:“你把我想的也太一无是处了,我来就不能看看你,给你收拾收拾东西,尽尽孝什么的?看看你这乱的。”
杨林一看那丫头没事儿,这才大步进了屋,给我收拾鬼才相信:“吃饭没。”
“没呢”,杨杨跑过来一把架住杨林的肩膀:“专等我老爸给下厨。”
杨林被压的歪倒一边:“哎呦,你想压断我这把老骨头!”
“嘿嘿”,杨杨拍了拍她爸的背:“又去进货了”,忙手把她爸挎着的大包摘下来。
“想吃点什么”,杨林问。
“老样子”,杨杨说。
“没去你妈那?”杨林脱了外套走进厨房。
“下午过去”,杨杨后面跟着:“爸……那本日记是谁的?”
“什么日记”,杨林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唐奕”,杨杨扒在厨房门上。
杨林扶冰箱的手顿了顿,半晌,拿出几个菜,去水池跟前了。
也没有说什么。
“他……现在怎么样了”,杨杨又试着问道,爸爸的沉默,说明他们认识。
“小孩子家家知道这些干什么”,杨林这么久了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那时候跟我差不多大,谁怜悯过他小了”,杨杨说。
杨林抬了抬眼,半晌,深深的出了口气:“……我以前的一个病人。”
“您的病人?”杨杨确问道。
“啊”,杨林用不跟计较的口吻回毙了杨杨的“没搞错吧”。
“不是,就您那小诊所……能看那么严重的病吗”,杨杨十分不相信啊。
“爱信不信”,杨林不解释了。
“信信信,必须信,我爸是谁,能不信吗”,杨杨不再多追究了,她爸是个合格的好医生,杨杨毋庸置疑。
“那后来呢”,杨杨其实比较关心这个。
“后来去世了”,杨林说。
杨杨:……
杨杨继续再追问什么,可是她爸就是什么也不说了。
对杨林来说真的是没什么可以说的了,都过去好些年了,那短短一年在这期间其实就是萍水相逢了。
杨林后来从医院辞职了,自己在外面开了一个小诊所,就治些头疼脑热,正规医院里的那些大架势他做不来。
胆小也好,心理素质差也罢,或者太多愁善感,总之杨林不想待在那里了,他现在每天过得好吃的好睡的稳,家人都在,这些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