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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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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上的手机响了。
重DJ双喇叭3D环绕,震浪一波接一波,纯噪音,如果有杀伤性威力的话,楼下心脏病患者,估计这时当场毙命了。
杨杨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正在收拾行李。
闻铃声。
嘴里哼哼着去接电话。
是她同学。
开了免提。回身继续收拾行李。等那边说话。
“双杨,赛车par今天晚上,去不去,靓仔啊”,对面很兴奋:“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门票,去呀?”
杨杨停了停,杵着棒棒糖的小棍子囫囵了一口甜:“非是今天吗?”
“是啊,我也是临时才知道的,票老难弄了,废了半天劲儿,咱们不是放假晚了嘛,好多par都没预留咱两的位置,不过还好了,能赶上这个。”
什么预留位置,架子大的,她们两个就是钻头的苍蝇,哪里有缝儿赶紧着巴结人家让带着装比带着飞。
“今天不行,我一会儿要出远门”,杨杨又囫囵了一口棒棒糖踏实叼在嘴里,继续往书包里塞衣服。
“出远门?去哪?”
“扬州”,杨杨说。
“扬州!你干那么远做什么?”
“有张寻宝图刚好刷那了”,杨杨说。
“什么寻宝图?”
“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今天去不了,未来几天也可能没时间。”
“什么嘛,你跟我说不就清楚了,再的你出门怎么不叫上我”,那边有点落寞。
“这事儿比较隐私,等我回来了再跟你说,如果能的话”,杨杨说。
“我去,你别吓我,你还有回不来的可能呢!”
“我是说这事儿。”
“你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杨杨:……
“我在外面养了一群……猪,是时候回去收割了,今年能买好价钱。”
“嗐,你这倒是很寻宝的意思啊”,那边笑了:“祝你热卖。回来顺便给我带几斤,我要炸四喜丸子。”
“行啊,五脏六腑给你配的齐齐的”,杨杨说。
那边一阵干呕。
这样对一个不吃血肺腑的信徒好像不太友好,杨杨又说:“不说了,我差不多要出发了。“
没有声音?挂了。
杨杨耸耸肩,抱歉。
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可以了,她拿起那本从杨林那顺来的日记本,像是持一本魔法书,或者一本四库全书,总之有一种别样的尊敬感。
装进书包。
杨杨给家里小黑板上留了她的去向,下楼打滴滴去飞机场了。
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但是这趟杨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比寻宝少了那么点期待,反而多了份惆怅。
窗户外划过的风景在杨杨眼里都铺上了一层复古色调,像是几十年前爸爸相框里的千长岁月,淡淡的时间的味道。
杨杨紧紧抱着书包,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随随便便把书包耷拉在肩膀上或者直接扔在她旁边的座位上,以彰显她不羁的性格。
今天她没有。
如果有遗失,那是她心灵上永远都赔不起的东西。
杨杨毛手毛脚惯了,今天格外的安静,按时按点到达机场,配合空姐关掉手机,稳稳当当三小时后到了扬州。
空气真好,树真绿,这里的人更爱笑。
杨杨转看着四周,顺带拦下一辆的士。
“师傅,去华兴高中……”杨杨没有上车,先是问了司机,她这趟来,唯这条线索开头,如果没有就是白来了,她莫名有点儿紧张。
“华兴啊”,司机想了想。
“嗯”,杨杨点点头,眼睛紧紧的盯着司机,想要发现点什么妙还是不妙的苗头,您倒是快点啊。
“那一带最近在修路,上车吧”,司机脑袋里规划了下路线说道。
杨杨赶紧开门上车了,那动作麻溜的,就怕司机师傅下一秒变卦了。
大概五十分钟的车程。
司机把杨杨放下华兴门口,一骑绝尘去接别的单了。
看着禁闭的学校大门杨杨发愣了。
都放假了她去哪里找人嘛!哎呀,头疼,就这智商能干啥呀!毛躁的撸了把头发。
校门卫室有人值班,来都来了,先过去问问吧,这目下也不能干什么了。
杨杨探头往门卫室望了望:“大爷,大爷?大爷!”
只见门卫室开门了。
确实是个大爷。
“孩子,有啥事”,大爷挺着肚子慢悠悠走过来。
还是个慈祥可爱的大爷。
杨杨刚才毛躁的情绪落了一半,扒着伸缩门找大爷的视线:“大爷,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打听人?”大爷倒是奇怪了,能打听到他这来……他除了看门一向没这个功能的。
“你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常丽丽的人啊,应该是……”杨杨心算了一番,并没有算到是哪级的,放弃了:“就大概二十多年了,现在有四十多岁这样,是个女的。”
这是唯二的线索,如果她们不是一个学校的,那第一步的进展也就白搭了。
“我们学校是有个常丽丽,人是大导演”,大爷的意思——肯定跟你那个常丽丽不搭。
“是吗!”杨杨激动的抓紧了门栏往里钻了钻:“那个,我去哪里能找到她?大爷,你快点告诉我。”
“她们有一个公司我也不知道在哪,老是记不住”,大爷说。
“您想想,好好想想”,常丽丽又带安抚又带催促。
“娃子你确定找的是这个常丽丽?”大爷问。
“哎呀,这你不用管,不是,我的意思是先去看看,不是的话我就再找”,杨杨收敛道,对方是个可爱爷爷,话重了有点儿于心不忍,而且这个学校是唐奕那个她的学校,给杨杨的感觉与众不同:“一个叫常丽丽的都不能放过。”
大爷眨眨眼,不放过……是啥意思。
“我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杨杨只能拿出盘亲带故的杀手锏了:“是来找她认亲的,您一定要帮帮我。”
这种剧情大爷也是第一次在荧幕外见到,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了:“孩子,这要是真的那是大事,赶紧去派出所啊。”
……杨杨眨了眨眼,这大爷也太认真了吧,咱能不能痛痛快快的解决事了。
“大爷,你就好好给想想她们那地方在哪,我直接过去就行”,杨杨说。
“好好,对,好好传媒,我想起来了,就叫好好传媒”,大爷乐道,也开心自己能想起来。
真不容易啊。
“行,我知道了,谢谢大爷啊”,杨杨说完退后立脚看了看校园里。
陌生但是她又提前知道的校园。
大爷堪堪站着,似乎还想跟这小姑娘聊聊身世呐,经历啦什么的,毕竟这样的事情很少碰到。
事不宜迟,杨杨赶紧要去这个好好传媒,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人家是不是要下班了。
先不管去了再说。
杨杨干什么都是先以自己以为的为主,车到山前必有路。包括这次草稿不打的就来了人生地不熟的扬州,然后拿着二十多年前模模糊糊的线索就要开始找人,心真够大的。
这个心心传媒在闹市边上,算是郊区了,杨杨打车又是小一个钟头的时间,这来回折腾的。
杨杨路上的时候已经在手机上查了这个传媒公司,注册没几年,规模比较初具,业务还不错,法人确实是叫常丽丽。
一座方方正正的白色两层楼建筑,正面田字格分开,用四大块落地玻璃镶嵌,杨杨穿过草坪,通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正在工作的员工。
她收起手机,走了进去。
没有前台,放眼望去大家都坐在办公区,很忙的样子,该问谁呢?
“这是来面试的?”有两个人从杨杨对面走来,其中一个端雅的女人问她旁边的貌似是助理角色的人。
“不知道,好像不是吧”,忙里不耐烦的看了杨杨两眼。
“你是……”
“你是常丽丽吧”,杨杨并无意抢先助理的话。
“哎,你个黄毛小丫头”,助理看看她老板:“捣什么乱呐,出去!”
端雅女人闻声转头看了杨杨一眼,不以为意,高跟皮鞋走的DuangDuang响。
“唐奕你认不认识”,杨杨没有眼力见儿,从人家高跟鞋音门儿里听不出忙的声音来。
常丽丽闻声再次看过来,淡淡的视线里多描了一下她眼前的人,仍不以为意往前走。
“你认识”,杨杨自下结论。
“我说你个小孩子怎么回事”,助理嚷嚷道。
常丽丽抬了抬手,示意别管。
助理立马掐音了。
杨杨此时更加确定,她找对人了。
“我从燕京过来的,我爸认识他,我有他的一本日记,他很关心一个人,我想见见那个人”,杨杨罗列出她的身份和她的目的。
车前,常丽丽掏出钥匙,摁下去的指头又收了回来,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妙龄少女,多好的年纪,懵懵懂懂又天不怕地不怕义愤填膺的样子,半晌,开了车门:“天黑了,早点找个地方吧”。
“哎……”,杨杨追出车子几步远:“什么啊……”
这人的办公室挺像样的嘛,杨杨又盘亲带故混进来了,现成的地方不留,还大老远的去哪啊。
守株待兔,磨也要磨她个不耐烦,老她带不带去见那个人。
紧墙面有一个鱼缸,里面养了两条黑红色的鱼,这品种杨杨没见过,就多留了个心去看了看。
鱼儿胖嘟嘟游的无牵无挂,杨杨象征性的给投了两颗鱼食。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杨杨在应对爸妈打过来的电话和漫长的无聊中睡着了。
应该是后半夜,杨杨被急促的敲键盘声音给吵醒了。
“谁啊,能不能小点儿声”,杨杨朦胧着嗓子翻了个身,没一会儿,腾的一下坐起来了。
常丽丽在赶任务稿,今天现场的具体拍摄还没有确定,全组都在等着呢。
“那个,我不是故意来你这的,天太黑了,没地方去”,杨杨站起来。
“打字快不快”,常丽丽问道。
“还行”,杨杨回道,有点打问号。
“过来照这个打进去”,常丽丽提了提一个册子,站起来。
杨杨走过去坐下,摸过键盘,开始敲字。常丽丽见确实还行,这才走开,给杨杨拿来一瓶水。
“你是为了好奇,还是想看看他值不值得”,常丽丽坐回沙发。
杨杨闻此,看去常丽丽,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时,杨杨低回了视线。
她是为了什么来这里,是这个人说的这样吗,杨杨打心底里其实是站在唐奕那边的,因为他的遭遇,因为他的痴心,她有理由去相信那是个多么好的人。
少女的心里永远有一杆特别公平的秤,浪漫的想象,自以为是的感动。
此时杨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对方猜对了,或许没有,总之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房间里安静下来了,只有敲键盘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
常丽丽跟助理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带着杨杨去吃早点了,一路上杨杨也没怎么说话。
吃完早点,常丽丽开车去了一个花店,挑了一束淡色的花,继续驱车不知道开哪里了。
杨杨心里隐约知道点什么。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一处墓园区——天堂公墓。
长山绿水,安逸仙境。
杨杨缓缓下车,她呆了,她知道常丽丽要带她去找那个人,只是没想到会来这里……
“走啊”,常丽丽回头唤杨杨。
杨杨头脑里一片卡顿,有什么东西正在坍塌,失去了支撑。
这里太安静了,杨杨不自觉去配合了这里的安静,默默跟在常丽丽身后。
“到了”,常丽丽弯身把怀里的束花放在一块墓碑前。
杨杨从常丽丽身后慢慢走出来,墓碑徐徐图显,一张黑白照片俨然印入眼里。
淡淡的笑容,流光溢彩的容资,苏晨之墓。
杨杨指尖渐渐冰了起来。
“她一生就活在等待里了,等待唐奕,等待离开,这世间最终留不住她。”
……
苏晨,医学院教授,攻克业内滞留多年的世纪学术难题,最终因辛劳过度导致心猝死,一生无媒无嫁,无儿无女。
业外是这样公布的,只少数几个知情人知道她是喝了安眠药的。
有与子成说,确在生死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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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