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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匪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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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棠刚下白鹭山,就听说了谢惇被困淮城的消息,他仗着身上有一点偷学来的功夫,给谢棐传了一封信,便一人一马出了上京城,一路疾驰到了鹿川。
鹿川再往南两百里,便是淮城。于是他卸下一丝防备,准备歇歇马,谁知他刚下了马,周遭便冒出来一大批人将他团团围住,没待他施展他那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功夫,就被一棒子敲晕绑上了山。
等他醒来,已经被关在了一个狭窄的柴房里,随身背着的包裹和身上一点值钱的配饰都已经被搜刮了个干净,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一点力气也没有,是被下了软筋散。
看守的人听见了动静,急忙去禀报了,一阵脚步过后,一个满脸凶相的山匪推门而入,业务娴熟的威胁恐吓了一番,便让他找家里人拿钱来赎,谢棠自然很配合,立马传信给了他的兄长谢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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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川有一大匪寨,坐落在岭山县到鹿川的山林之间,当地百姓行经此地必然绕道而行。
魏先云在寨门口拉停了缰绳,迎着午后的一道白光抬头一看,木头搭建的寨门上挂着寒酸破旧的招牌,上书三个大字“聚义寨”。
守寨的小喽啰见来了人,赶紧敲锣。魏先云不慌不忙地拍了拍他的棕马儿,让它自己去找地方吃草去,低头慢悠悠地整理起了身上这套专用来充场面的行头。
等魏先云理好了袖子抬头,寨门已开,高矮不齐的一群人中分开一条道,走出来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干瘦男人,长得尖嘴猴腮,偏又微微弓着背,活脱脱像只成了精的瘦猴。
“你来赎人?”瘦猴狐疑地打量起面前这位过于年轻但气质不凡的贵公子,雕刻着流云纹的骨簪将墨发高高束起,现出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一张俊脸,一身玄色锦衣虽带了一点穿旧的痕迹,却因剪裁合身衬得来人身量修长,腰间一块成色上佳的羊脂白玉分外瞩目,视线往下,瘦猴嘴角向下一撇,就是鞋子旧了些。
魏先云端着手,任寨中一圈人来回打量,丝毫不怵,“没错。”
瘦猴问:“叫什么名字?”
魏先云神色如常:“令昭。”
瘦猴脸发话:“进来吧。”
魏先云只身入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心道这寨子不大,人马却不少。
瘦猴将他引入了寨中大堂,大堂口木刻三个大字“结义堂”,堂中摆设简朴,高位上只一把虎皮高椅,椅上坐着一身形魁梧的疤脸大汉,瘦猴拱手喊了声大当家,疤脸大汉抬了抬手,瘦猴才凑近那大汉耳边说了两句话。
高椅上的疤脸大汉听完,锐利的目光射向大堂正中的年轻公子,声音浑厚带着威严:“你是他什么人?”
“我?”魏先云眼珠一转,想起在谢棐身上吃的暗亏,咬牙一笑,诚恳道:“看不出来吗?我是他小叔。”
“小叔?”军师猴脸上眉头一皱,高椅上的疤脸大汉也是略带狐疑地看着魏先云。山下劫来的小少年身量不高,十四五岁却是有的,堂中这衣着考究的贵公子看着不过二十,却是小叔?
魏先云已在腹内飞快打好了草稿,占谢棐便宜的话张口就来,解释道:“哦,是这样。我大哥成家得早,我又是老来得子。看面相我与我那小侄年纪差得不大,但是这辈分上,我可着实是整整高了一辈,出来仓促,我也没带族谱,要不定让各位一看究竟。就这也不算什么,我这小侄儿上头还有个哥哥,那是我大侄儿。要不是我大哥年老,我那大侄儿又不成器,也轮不到我这当小叔的来赎人......”
虎皮高椅上的刀疤脸的大当家大手一挥,魏先云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大当家沉声问:“钱呢?”
魏先云站在堂下,笑得从容:“道上规矩么,我也略懂一些,还没看到人,赎金是万万不能给。”
当家的抬了抬手,瘦猴点头,朝站在堂外的人吩咐了一声,“把人领出来。”
不多时,就见一白净少年被人架着两臂送到了结义堂。谢棠被灌了软筋散,四肢使不上劲,被人一推,就倒在了堂中。
魏先云见状三两步冲上前,整个人扑在地上,将被推出来的瘦弱少年抱在怀中,不待谢棠有所反应,就开始真情实感的干嚎起来:“我可怜的令昭侄儿,你受苦了,怎么瘦成这样了,小叔我,小叔我真是心疼。令昭别怕啊,小叔这就带你回家去,小叔带你回家找你父亲和大哥。”
干嚎的同时,魏先云的手掌在谢棠的脸上胡乱游离,一颗小小的药丸顺势送入谢棠口中。
嚎完一通,魏先云才仔细看了看怀中人清俊的脸,十六岁的少年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却已见得是个难得的美人模样,对上谢棠冷静但茫然的一双眼睛,魏先云朝他眨眨眼,见谢棠配合着微微点头,才对疤脸的大当家道:“这位好汉,一百两的赎金我已经备好,但我须得看着我这侄儿安全离开才能悉数奉上。”
“道上规矩,钱货两讫。我聚义寨虽是自立山头,但寨中皆是守信重义的英雄之辈,拿了钱自会放人。但今日要是不见钱,”疤脸的大当家冷笑一声,“那就一个都走不了!”
魏先云安抚的笑了笑:“大当家别动气,这百两银子不是小数。世道不太平,我也不敢带在身上,就埋在了寨外不远处。烦请大当家派人与我叔侄两人一同去取。”
大当家与身旁的瘦猴交换了个眼神,在一百两的银子和道上规矩间很是动摇,瘦猴眼珠子一转,朝谢棠一指,谨慎道:“派人随你去取可以,但他得留下。”
魏先云嗤笑一声,激将道:“寨中好汉成群,我这小侄儿手无缚鸡之力,大当家还怕我们一起跑了不成?我以为寨中大当家是虎胆英雄,却原来只是鼠辈。”
大当家脸上变了颜色,他与不平的世道作对,在鹿川落草为寇,自认为是英雄,哪里听得这等贬低之语,见那少年脸色发白身体瘦弱又被下了软筋散,朝那瘦猴沉声发话:“军师,就让他们一起,多派几个人跟着,料他们也跑不了。”
谢棠比同龄少年长得要迟,因此身量不长,再加上谢棠身上药效未过,浑身使不上力,魏先云顺着扶起谢棠的姿势一抬,分外轻松地就将谢棠打横抱起,一双手稳稳拖住谢棠的腿窝和背脊。
开春穿得薄,那双手稳健的力量和怀里的一点温热就这样将他笼住了,谢棠恍然一怔,他儿时趴在墙边偷看谢惇练剑,一不小心就会睡着,谢惇便也是这样抱着他回屋的。
谢棠抬头望见魏先云近在咫尺的精致侧脸,很确信,他的确没有这么个年轻的小叔。
魏先云带着谢棠出了寨,沿一条林中小道走了半刻,随意地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就在那棵大树底下。”
瘦猴脸军师一声令下:“挖!”
跟着的几十号人拿着铁器,围着那棵三人环抱的大树奋力挖起来。军师自己则带着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地将魏先云两人围看住。
魏先云走到一边,动作轻柔地将谢棠放下,也靠在一棵树旁等着。
挖了半天,盘结的树根露出了大半,始终不见魏先云口中的影子。时间愈长军师的猴脸上便愈发难看,冷声问:“银子呢?”
魏先云神色无辜,作势上前去看了一圈,“我记得就是埋在这块地方,难道不是这棵树,是这棵?”
那军师瞪着眼,两颊凹陷的脸上出现几分狠厉,“敢耍我?”
魏先云恍然大悟般指着另一棵,十分肯定道:“我想起来了,就是这棵。”
瘦猴军师死死盯住魏先云,咬着牙:“挖!”
一群人不及休息又到了另一棵树下埋头挖土,看守的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魏先云身上,背靠树干的谢棠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魏先云被他爹赶出家门的时候身无分文,一百个铜板还差不多,哪里来的一百两银子。现在只等着谢棠吃下的解药快些起作用,此时接到谢棠投过来的眼神,魏先云故作惊呼地诶了一声,上前往土边露出的一截灰布一指,“这不是吗,这里......”
一干人闻声而动,军师也是眼睛一亮,不由地围上前去。
趁人围成一团,这头魏先云遁到一边,屈起食指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长哨,就在近处的一匹棕马立即朝着哨声奔来,不待众人反应,魏先云已经利落地翻身上了马,缰绳一拉,朝谢棠喊了句,“上马。”
谢棠刚起身,腰间就被一只手臂一带,身体凌空,行云流水般被魏先云倾身抱上了马,他还没坐稳,耳后便传来魏先云少年疏狂的一声:“坐好了。”
棕马吃够了草,扬蹄穿梭在林间,健步如飞。
待身后众人打开看见那袋中的一堆石头,却也追赶不及,瘦猴军师面目狰狞地掏出一只红色圆弹,往天上一甩,半空炸开一朵绯红的烟花。
棕马刚奔出山林,就是一片开阔平地,然而骑在马上的疤脸大当家已经率众拦在路前。
魏先云皱着眉啧了一声,嘴上仍是作死般挑衅道:“好狗不挡道听过没?”
大当家咬牙切齿,刀剑一指,“给我要了他的命!”
魏先云神情微微严肃,沉稳地护住身前的谢棠,将驮在马腹的一把重剑缓缓抽出,大有千军之中取敌贼首的气势,一字一句地顿声道:“区区鼠辈,也敢口出狂言!”
身处险境中,那自信到有些狂妄的声音在谢棠耳边炸开,如同白日擂鼓,晴空惊雷,震得谢棠满身热血陡然沸腾。书中所谓江湖中人,少年侠气,不过如此。
疤脸匪首见势不善,不自觉的放缓了动作,目光警惕地看着棕马上的持剑少年。
魏先云压低身体,贴在谢棠耳边:“会骑马吗?”
谢棠点头:“会!”
“那就好。”魏先云将缰绳一收,伏在马上低喝一声,“跑!”
那棕马闻声,后蹄一蹬,尘土飞扬,迅疾地飞了出去,堪堪与持刀准备接招的匪首擦肩而过,直直向大路奔去。
谢棠:“......?!”
将身后一众山匪甩出老远后,魏先云见谢棠苍白着脸色还在发懵,以为是养在上京的小公子被这场面吓到了,安慰道:“放心,他们追不上来。”随即一脸狡黠,“我提前在马饲料里加了点泻药。”
谢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