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萦往世（给自己的礼物）》流萤非飞

17、第六章 云中辨江树（一）

　　停云居在静池西南，与无为楼遥遥相对，中以曲折游廊连接。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后，暮雪沿着游廊慢慢走着，迷茫如在梦中。细雨点点洒下，荷叶上水珠剔透，随阔叶摇摆莹光宛然。早侯在游廊之中的贴身丫鬟月见急急赶来，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却见一女子疾步而来，绯色绣大朵粉白玉兰的织金绸长裙，外罩淡粉色烟绕层云纱，正是最小的姐姐司徒瑶雪。
　　月见噤声向瑶雪行礼，司徒瑶雪只当没有看见，盯着暮雪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暮雪知道这个姐姐一向对自己不待见，便也懒得理睬，只微微低头侧身让过。见她脚步经过时一顿，似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跺了跺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直奔书房去了。
　　月见偷偷吐了吐舌头，悄声道：“小姐你没见她想吃了你的样子呢，我听说五小姐听见你回来了，在二夫人那边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肯定是找老爷撒娇去了。”
　　这个小姐姐，自小被父母宠溺，性子难免骄纵，在父亲面前，仍如五岁小儿一般爱撒娇，府内下人尽知的，背地里言语间偶也拿来取笑一番。暮雪强笑道：“别这样说，被听见又得挨板子了。先回房吧。”
　　月见点头，行了一段又忍不住问：“小姐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啊，急死我了，陈顺福贵那里也打听不到，夫人小姐也说不知道，连柜子都说不知道。小姐出门怎么不带着月见啊，那天夫人叫我回房拿檀香，等我出府门你已经不见了，我觉得肯定不是去上香这么简单的，夫人虎着脸，我也不敢问……”
　　暮雪还在想自己的心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问道：“你去找过柜子？”
　　月见道：“没有啊，这两天柜子托福贵带过几次话给我，说小姐回来了就赶快通知苏公子。”
　　陈顺和福贵是停云居的护院下人，柜子是至交苏哲的伴读童子。自与苏哲戏剧性相识，一直对他取名的方式不敢苟同，除了柜子，还有筷子盘子椅子凳子等等等等。每次说起，锅碗瓢盆一起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你，一幅欲哭无泪的样子。
　　不知这位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又有什么新奇物事，以往每有心血来潮的想法，总要迫不及待找暮雪切磋合议，俨然将暮雪当成唯一能理解他偶尔惊世想法的知己。往日暮雪必定掩不住好奇心赶去一看究竟，但今日实在心绪不佳，便道：“如果柜子再来，就说我明天会去找他，叫他留点踪迹给我。”顺便向这位浪荡大少打听一下那位凌波而舞的紫衣姑娘，想来这云州城里的女人，从十四到四十，没有这位苏大少不认识的——更何况是美女。
　　月见“哦”了一声，又道：“小姐，听说翃王府前儿上门提亲了，老爷已经允了呢。你没见五小姐当时那个脸色有多少难看，本来都以为翃王爷看上的是五小姐呢，她也趾高气扬摆足了架子，没想到人家根本看都没看她……”
　　暮雪一听见这门亲事就觉头痛，正好已到了自己的问雪别院前，暮雪扶着门向月见道：“月见姑奶奶，我早饭吃的早，现在好饿啊，麻烦你去厨房做两道拿手菜好不好？这两天我可想死你的手艺了！”
　　月见灿然一笑，露出两个可爱小虎牙，头顶双髻一耸一耸，喜气洋洋地答应着去了。不多一会，已带着三个粗使丫鬟上来，正指挥着她们布菜，一转头看见暮雪在层冰粉梅图的屏风后向她招手。月见不解，探头一看，暮雪已换上墨蓝锦绸男装，乌发高束，折扇轻摇，一派翩翩佳公子的风度，正缓缓踱到外厅来。
　　月见唬了一跳，忙招手唤几个丫鬟下去，暮雪已淡淡道：“不必了，你以为父亲大娘他们真的不知道吗，今时不同往日，也不必躲躲藏藏了。”月见一时哑然，这三年暮雪常常男装潜出，初时还尽力掩饰，渐渐也并不遮掩踪迹。夫人在世时，对此并不多说，老爷及二位夫人便也当作不知，只是如今小姐已是翃王府未过门的侧妃，再有此形迹，难免会落人口实。
　　“小姐现在已是翃王侧妃，身份不同往昔，还是小心点好啊。”月见欲言又止，“再说，如果再出当年二小姐的事情，恐怕老爷夫人不会轻饶我的。”
　　二姐吗？暮雪冷冷一笑，当年那些事情，也许只有自己看得最清楚，而人各有志，哪里有自己说话劝解的权利？暮雪道：“我就是知道父亲不会轻易放自己出门，反而要光明正大地出去。这个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他会有哪点不知道？”
　　也许自己一直就是任性的吧，还是因为没有人在意自己，所以任何任性的行为都只做没有看见？一瞬间，迫切想逃离这深府高院，便不经意地想起那一抹磊落青衫朗朗背影，那淡淡清凉气息，可会让自己就此蜷靠心安？

作者有话说

　　好多天登录不上晋江，就好象被屏蔽了一样，终于在这个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回到这里了，祖国啊～～我爱你～～和你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