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萦往世（给自己的礼物）》流萤非飞

16、第五章 立尽斜阳（三）

　　少女淡淡看了他一眼，眼角朱红泪痣在月色下更显妖异。仿佛认出了树下穿着灰色粗布军服的人就是当日浑身泥血狼藉的男子，少女的面容柔和不少，道：“我本来想看看你们怎么操练的，可是看来看去都不好玩，和书上写的都不一样。”
　　司徒南失笑道：“两军交战，形势千变万化，和书上当然不尽相同。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对行军布阵这么有兴趣。”
　　少女噘嘴道：“我才不小，若风哥哥老说我很小，其实我学得不比他少，也就是这个阵法不如他。”
　　这才知道原来她想研习阵法，只是为了与“若风哥哥”赌气，也不知道这个“若风哥哥”是他什么人，司徒南的心底微微地泛起酸来，道：“阵法讲究实战中融会贯通，岂是纸上谈兵能够学会的？”
　　“我就是在看实战啊，”树上的少女上身微微前倾，“本来是想找岭羌军队，可是那个什么岭羌大王，一看到我就说要抓我去做他的王妃，被我狠狠修理了一顿，顺便拿了他调度军队的令牌。唉，我又不懂调军，那天只好扔给岭羌人，叫他们收兵回去了。”
　　司徒南这才知道当日岭羌退兵的真正原因，不由失笑，道：“你这样莫名其妙跑出来，当然谁也不会相信，你这么想研习阵法吗？”
　　眼中渐渐浮现困惑，少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赶上若风哥哥，我想做能和他并驾齐驱的人，行军布阵他比我强好多，所以我才要学。你能不能帮我？”
　　清冷月光中，少女语声幽怨，楚楚可怜，司徒南心头一热，大声道：“我一定帮你！”
　　这便是当年的第一个约定吧，此后司徒南常能在营边和她偷偷研习她所带来的阵法，知道她名叫若月，自幼跟随师傅在山中修行。在以后的数次交战中他主动请缨，虽然危险，但能每晚看见她，知道自己杀敌之时她定会在远处默默关注自己，高堂老母娇妻弱子竟都不复考虑。书上对阵之术极其精妙，很多都诡谲异常超乎想象，他本在军营多年，此时稍有提点，加上自己经验，居然无往不利。
　　一个多月后，司徒南已升为副将，并协助南线统帅，一举攻破岭羌都城，迫使西夷弃北线与戎狄的联合，调转大军驻守西夷南部。
　　司徒南骁勇善战的事迹传回朝廷，宣帝大喜，亲封其为平南将军，赐御宴，允其长子司徒青锋并次子司徒凌锋为皇子伴读。是年冬天，趁西夷严寒，司徒南以大军扎营为幌，亲帅精兵迂回潜入西夷国中，与南北两线大军里应外合，攻陷西夷，生擒西夷王室五十七人，西夷王自刎于皓阳台。次年春天，统合大军，逐戎狄八百里至废山，戎狄王俯首称臣，立誓以废山为界，五十年不越边境半步。齐朝大军一鼓作气，趁势收服北疆十一部，各部长老会盟犁安城，尊齐朝为天朝上国，每岁上贡珠宝牛羊不计其数。至此边境安宁，再无虎狼环伺，司徒南威震边疆，一代名将横空出世，成为各国闻风丧胆的战神。
　　高奏凯歌班师回朝之际，若月反常地连续好多天没来，司徒南怅然若失却无从寻找。半月后的某天，在回朝途中扎营之地，司徒南深夜醒来，竟发现她在自己中军大帐的桌前发呆，不似以往天真烂漫的可爱，那日的她显得烦乱非常，无论他怎么问，她却什么也不肯说，只问他，能不能把她藏起来。
　　那是当年的第二个约定，使司徒南后半生懊悔不已的约定。他答应对外称她为妻，将她养在深闺不见外人，私下只以兄妹之礼相待，原想天长日久，她总会感念自己的情意，却是后来才知道，她那时已有两月身孕。
　　回师后，他被御封为建威大将军，统领大齐朝三军五营十八部，御赐都城晋州内府邸一座，以公侯仪仗迎家人入京。父母老泪纵横妻儿荣耀非凡，他于这样的喧嚣荣宠之中，低调地以一乘小轿将若月娶进府中新建的别院，仪兰与惠娘纵有不满，也未曾多说。八月后，若月产下一女，取名暮雪。
　　因若月对司徒南曾讲过的江南风景向往不已，暮雪满月后，她便带着暮雪回了云州司徒老宅，流连云湖美景。司徒南偶回云州一解相思，却始终恪守承诺，私下以兄妹之礼相待，未曾越礼半分。
　　七年后，大齐朝一统天下，四海安定，疆域辽阔。司徒南却以父母年迈思乡，坚决请辞。宣帝无奈准奏，仍按大将军仪制，于云州新建建威大将军府，封是年十六岁的长子司徒青锋为中领军，留京上任。

　　当年纠葛，本想随她离开就此忘却，现在回忆起来，竟无丝毫偏差，望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司徒南的眼中风云涌聚。
　　相伴江南十年，到她临去之时，仍唤自己“司徒大哥”，叫自己如何能甘心？让自己如何不对她的女儿心怀怨愤？
　　更何况，还有那相士的批语，和惊人的异能…………

作者有话说

　　国庆前行走川西北，出没阿坝十日，暂缓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