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萦往世（给自己的礼物）》流萤非飞

18、第六章 云中辨江树（二）

　　红袖笑倚楼，青衣绕舞人，就如同云州城内的女子都知道“西洲素”的胭脂最香一样，云州城内的男人都知道流园的姑娘最美。只可惜最香的胭脂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用上，最美的姑娘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见到，特别是流园最负盛名的“凝雾”。传说凝月擅琴，寂雾善舞，可是自两年多前在流园挂牌至今，尚无人能得此二人同台献艺。
　　正午时分，细雨零落无声，于青楼姑娘们而言，却正是熟梦正酣。夜间锦绣奢靡的流园此时朱门紧闭寂寂无声，深藏在后院柳林中的紫苑更显清幽，微微随风飘拂的垂柳之中，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泠泠琴音，如三月里河面冰晶融化的声响，在安静的风声里几不可闻。
　　白衣的俊雅男子斜倚在红木躺椅的白色锦垫上，两道飞扬入鬓的眉紧紧蹙着，使原本慵懒不羁的神情不自觉带着一抹冷酷。他把玩着手中小小玉杯，里面浅碧色的醇酒微荡，散发出清洌窖香。他却只是看着，并不饮下，只是手指越收越紧，似要将整个玉杯生生捏碎。
　　抚琴的蓝衣女子与袅袅轻舞的碧衣女子对望一眼，碧衣女子已抢上前去，握住男子的手，蓝衣女子起身斟了一杯茶递过去，轻声道：“公子不心疼自己的手，也请心疼一下寂雾这套和田玉的杯子吧，这两天公子已经捏碎三只了，好歹留两只给她玩儿。”
　　仿佛是刚刚从自己的冥想中回过神来，男子的手微一松，碧衣女子已将杯子夺下，宝贝似地放到身后，嘟着嘴道：“还是凝月姐姐心疼我，下次不拿这套杯子给公子喝酒了。”
　　接过凝月的茶，男子展颜一笑，又恢复了以往倜傥风流之态，笑道：“寂雾何时变得这么小气？这和田玉杯子府里还有几套，下次一并送你，算做赔偿好了。”
　　却不料寂雾听了这话并不高兴，反而沉下脸，索性拿着杯子转身去了。凝月看着她的背影，只低低叹道：“傻孩子……”
　　男子却未注意寂雾突发的小孩子脾气，把玩着茶杯，眉峰渐渐聚拢。凝月坐在汉白玉方砖地面上，仰头道：“公子还在想翃王的事情？”
　　男子点点头，道：“我筹划了这么久，甚至不惜把你们送到这青楼里来，没想到……”
　　“没想到，她们并未引起翃王注意，那个传言不近女色的王爷居然看上了我，是么？”紫苑厅堂内羽纱轻扬的帷幔被掀起，墨蓝锦绸的暮雪摇着扇子踱进来，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
　　白衣的苏哲见到她，苦笑道：“你可知道，我多么不希望是你！”
　　“我知道，”暮雪点头，笑容可掬，“我知道你肯定不忍心我嫁给那个什么王爷，我想逃出云州，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一阵沉默，凝月低下头不敢看暮雪满怀期待的晶亮眼神，良久，只听见苏哲苦涩的声音，缓慢却坚定。
　　“我想求你一件事，这也是我作为朋友，唯一求你的一件事。”
　　梅季四月的风从细雨里袭来，带着潮湿的闷热，暮雪却觉得有一注冰水沿着背脊一直冷到心底，连听见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飘渺不真实。
　　“什么事？”
　　“我求你，嫁给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