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萦往世（给自己的礼物）》流萤非飞

13、第四章 山月照弹琴（三）

　　暮雪觉得自己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在小径上摔倒，她稳住身形，很慢很慢很慢地抬手指着墨染，十分无语：“你个小鬼头，才多大啊，就想着要找漂亮姐姐，你是跟哪个色鬼学的？”暮雪实在想象不出淡然悠逸的焰辰色迷迷的样子，难道是玄挚？可是沫儿姐姐难道不管吗？哼！肯定是趁下山的时候在外面胡来，放着这么善良大方的沫儿姐姐不顾，男人都一个样，真不是好东西！
　　这样想着，连看向墨染的眼光都带点鄙夷。小孩子见暮雪误会，圆圆的小脸一红，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是啦不是啦，我上次在云州看见一位姐姐跳舞，很好看很好看，她肯定是云州城第一美女，所以我想找到她，再看她跳舞。”
　　“你不是没进过云州吗？怎么又见到‘云州第一美女’了？再说了，”暮雪扬起头，不服道：“说到云州，谁不知道我司徒暮雪，虽然不敢说是天下第一美女，这云州第一美女我还是当得起的。”
　　这次轮到墨染张口结舌十分无语，暗道：“难怪师傅说女人都是善妒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果然！”心里点了不知多少次头，再次对师傅佩服得五体投地。
　　暮雪见墨染不说话，大笑道：“吓吓你的，就当真了？我脸皮还没厚到这种程度哎，不过说起来，云州城内大大小小的美女我也略知一二，善舞的却不多，不如你说说看她长什么模样，回头我帮你打听，要知道这云州城里还没有将军府找不到的人。”
　　却见墨染为难道：“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好像没有看清楚。”他东张西望看看四周，见没有人，便很神秘地一把拉住暮雪道：“我偷偷给你看一下，你不要告诉师傅哦。”
　　两人边走边说，此时已到了墨染所住的吟松居前，清幽的两进小院，其外遍植白槐侧柏，浓荫匝地，甚是阴凉。墨染拉着暮雪转到一株巨大白槐之后，轻声道：“暮雪姐姐，你要注意看哦。”
　　暮雪见他神秘兮兮偷偷摸摸，不由也紧张起来，凝神看去。墨染低首合掌，状如沉思，竟是难得的沉静严肃。一刹那间，合起的双手缓缓展开，中间隐隐显出一幅画来，在槐树浓荫里十分清晰。
　　仿佛是月夜，柔光点点，洒在开满青莲的湖面上，一名紫衣女子踏波起舞，袅袅婷婷，态极轻盈，挥手之间云袖飞扬，旋步之时长裙若蝶，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暮雪正看得如痴如醉，眼前景象攸然消失不见，眼光对上墨染满含期待的眼神，仿佛在问：“你看清楚了吗？你认识她吗？”暮雪清清嗓子，想想自己刚夸下的海口，颇有些讪讪，道：“这个，好像没有看清楚脸哎。”
　　墨染不以为意道：“这是我那天看见她时候的记忆，我都没有看清楚，你当然更不可能看清楚啦。我就是想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跳舞跳得这么好的啊？”
　　暮雪道：“平常人哪有在水面上跳舞的啊？早就沉下去了，像这样步步生莲的人，我只在府里的禁书上看过，据说是南齐皇帝的爱妃潘玉儿，不过那还是以黄金凿的假莲花。再以前，就只有佛经上曾提过了。”
　　看见墨染沮丧的样子，暮雪灵机一动，“你们不是神仙吗？找个人这么简单的事情肯定难不倒你们的，如果你法力不够，还可以找你师傅帮忙嘛。”
　　“哪有那么简单。”墨染严肃道：“神仙是不可以主动对凡人施法术的，更不可以主动攻击凡人，就算是寻人这样的事情，也不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胡乱施为，要不然天下就乱套了，这是师傅反复告诫我的。”
　　暮雪无奈，道：“那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么奇怪的人啊？反正我在云州从来不知道。”
　　墨染道：“就是遇到你那天啊，师傅从那个什么王爷手上救了你，我正想跟着师傅离开，一转头就看见了。可是好奇怪，明明那时候是中午，怎么就感觉她是在晚上跳舞的呢？”
　　暮雪也不解，只得安慰他道：“只要她在云州，肯定有踪迹可寻，到了云州再慢慢找也不急啊。”墨染想想也是，便点点头，又道：“你不能告诉师傅哦，被他知道又该说我心有浮尘了。”
　　晚餐时，两人各有所思，吃得沉默非常。因着玄挚要下山，沫儿也有些郁郁，表面上却不肯显露出来，强撑着笑颜。玄挚与焰辰也是心事重重，互相并不多话。如此，这顿晚餐的离别之情却是淡了不少。
　　饭后暮雪向焰辰提起同回云州之事，焰辰并未拒绝，倒是沫儿十分不舍，玄挚在一旁道：“暮雪姑娘的伤需要细细调理，再说对于受伤之事肯定耿耿于怀，这些只得回云州才能解决。”沫儿便也不再说什么。
　　次日，玄挚交给暮雪一大包瓶瓶罐罐，说是伤药。暮雪从小厌恶吃药，对这番好意颇感头痛，玄挚竟似猜到她的心思，道：“你带着这些疗伤保养之药，我保证那个害你受伤的王爷再不能奈何你。”暮雪便欣然收了。
　　离朱并没有跟去，尽管它依在暮雪身边恋恋不舍，焰辰只道离朱功力不够，尚不能在谷外生活。却是那日冰湖所见的厌火兽，在焰辰的召唤下瞬间长大，羽翼张开竟比整座竹庐还阔，暮雪在焰辰的帮助下升到它背上，刚与玄挚与沫儿道别，就觉困意来袭，伏在它毛茸茸的黑色背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