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萦往世（给自己的礼物）》流萤非飞

12、第四章 山月照弹琴（二）

　　中间好像清醒过一次，听见有人在身边争执，声音杂乱：“……应该早点告诉她”“……承受不住……”“……六天神……恢复……”“……女娲石……解救……时日无多……”
　　可是眼前那么黑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一瞬间又坠入深睡。
　　再次清醒，耳边传来悠悠笛声，百转千折，渐回绕而止，如空山朗月，清明磊落，让人无端想起树影间俊逸身影，和他身上淡淡清凉的味道。正想睁眼，却听有人轻轻叹道：“从来系日乏长绳，水去云回恨不胜。”
　　声音低沉，充满生命苦短的悲观情绪，暮雪怔怔半响，她生于将军府，虽有不如意事，却抵不过少年天性，仍是觉得生命绚烂多彩，蕴藏令人神往的新奇与未知，实在想不到，会有人如此消极，疲乏厌倦似从骨子深处丝丝缕缕透出来。一念至此再忍不住，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漆黑，暮雪奇道：“焰辰大哥，天已经黑了吗？怎么不点灯？”
　　焰辰还未回答，一人风一样撞开门跑进来，直扑到床边，却是墨染急急的声音：“暮雪姐姐你醒了？你吓死我了，虽然你看起来很柔弱，可是精神好像很好的啊，怎么老是说晕倒就晕倒，也不打声招呼……”
　　暮雪定定神，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眼前墨染一脸焦急，离朱站在他肩上也是一幅不安样子，窗外阳光正灿烂，分明是正午，不觉暗笑自己眼花。一时笑向墨染道：“还不是被你吓的，谁叫你没事躲在我后面扮老虎？”
　　墨染欲言又止，求救般看向一旁不出声的师傅，焰辰只当作没看见，淡淡问道：“暮雪姑娘可还记得晕倒前的事情吗？”
　　暮雪回忆一瞬，有些不确定：“我记得墨染带我到冰瀑下面看什么东西，后来发生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
　　“冰湖极寒，暮雪姑娘大病初愈，又衣衫单薄，可能经受不住冰湖地气，所以晕倒了。”焰辰说罢，又转头看向墨染道：“明天我们也要下山去了，你回吟松居稍微整理一下，暮雪姑娘还要休息，不要太过打扰人家。”
　　墨染不情不愿地“哦”一声，待焰辰告辞离开，便也慢腾腾地起身，暮雪见他每次在师傅面前就如见了猫儿的老鼠，只觉得十分好笑。在家中自己排行最末，这两天来竟不知不觉将他当成弟弟一般看待，见焰辰走远，便偷偷唤他道：“墨染，你在外面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出去走走。”
　　墨染眼神晶亮，惊喜地道：“真的吗？你能起床了吗？师傅说你要好好休息的，你跑出去没事情吧？”暮雪不由微微呻吟一下，扶着头道：“只要你不这么啰哩罗嗦，我的头就不痛了。”
　　墨染眼睛弯成豆角，连忙捂着嘴巴转身出门，肩上离朱猝不及防，差点摔下来，不满地伸出胸前的第三只小爪子，恶狠狠地“唧”了一声。
　　起床略加整理，暮雪揽过窗前小桌上的铜镜梳理长发，镜中之人面色还有些些苍白，不禁想起初到冰湖，并未感觉寒冷，怎么会忽然被冻晕了呢？想来这个翃王的什么扣魂手，还真是可怕，以后回云州了，可得多提防着一点。
　　墨染正坐在院内小桌旁，对着离朱道：“师傅说谎了，我从来没见过师傅说谎，师傅为什么要骗暮雪姐姐呢？暮雪姐姐好像认识弹琴叔叔，师傅为什么要把暮雪姐姐的这点记忆封住啊？离朱，你说我要不要告诉暮雪姐姐？我说了师傅肯定会生气的吧？”越说越觉烦躁，不觉猛拍一下桌子：“大人们的事情真讨厌！”
　　离朱受惊，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看见暮雪正好出门，便停驻在暮雪肩上，歪着金色的脑袋愣愣地看向墨染。暮雪并未听见墨染的自语，见他一脸悲愤表情，以为是自己晕倒之事连累了他，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别生气啦，下次我跟你师傅说去，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过去才这样的。”
　　墨染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干笑两声，背地里对着离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忽听暮雪问道：“你们明天就要下山了吗？你玄挚师叔好像明天也要下山了，反正你们要去云州，等下我去和焰辰公子商量一下，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一听云州，墨染立即来了精神：“你上次说过要带我到云州好好玩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哦，食言的变小狗！”
　　暮雪失笑道：“当然算话啦，不过你跟着师傅游历这么久了，有什么好玩的没有玩过？还这么对云州念念不忘。”
　　“别说啦，”墨染嘟着嘴道：“我跟着师傅好几年，不是去深山老林就是爬悬崖峭壁，再不然就是什么江啊什么海的，别说大城了，连小城都没进过。我可是老早听说云州是除皇都晋州之外最繁华的地方啦，好不容易师傅破天荒说要去云州，我可是高兴得好多天都没睡觉了。”
　　暮雪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那你到云州最想玩的是什么呢？”
　　墨染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一边掰着手指头道：“糖面小人，杂耍班子，哎呀，好吃的好玩的那么多我也说不上来。”猛然很郑重地一击手：“还要找漂亮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