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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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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大楼内
大佐办公室。
一名法国人正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指手画脚地说:“大佐阁下,你的部下在我们的租界内做事太过分了,我向你们提出严重抗议!”
他是法国领事馆总领事纪无哲先生。
“呵呵,总领事先生,我不觉得我的部下有任何过分的行为。”女大佐不屑一顾地说。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纪无哲生气地说。
“没做什么,他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女大佐高傲地把头抬起。
“可是他们刺杀了我们的一个公民!是法国公民!”
“哦,是吗?会不会是搞错了?”
“不会搞错!”纪无哲生气地拂手,“人现在就躺在我们领事馆内,你说该怎么办吧!”
“那很抱歉了,总领事先生,我向你们道歉。”
“光道歉就行了吗?我要你们登报承认自己的错误,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绝不在我们的租界内发生!”
“哼!总领事先生,皇军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你……你太嚣张了,随意在我们的领地抓人,还损害了我们的利益!我要控告你们!”
“哼!总领事先生,我劝你最好不要管皇军的事,否则你这个总领事的位置,我恐怕不敢保证你还能做多久!”
“你……你……你是在威胁我吗?”纪无哲怒气冲冲。
“我没有威胁你,总领事先生。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回到你的办公室里,好好地喝茶吧!”
纪无哲指着猖狂的女大佐,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他最后说。
见法国总领事走了,女大佐对手下下令道:“马上打电话,让杏子来见我!”
斧头帮大堂。
山口杏子带着几个日本兵,气急败坏地走进来。
他们满城搜捕,均未找到码头老大肥龙。
斧头帮帮主张文峰立即站起身,让出位置。
旁边站着的眉清目秀的男子眉头一皱。
“王擎柱,还不快去,给杏子小姐沏杯茶来!”
“是,帮主。”
被叫做王擎柱的男子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张文峰弯腰把山口杏子迎到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
山口杏子一屁股坐下了。
“杏子小姐,您这次来有何吩咐?”张文峰赔着小心问。
“你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山口杏子见大堂里没几个人。
“他们……可能都到外面晃去了吧,最近没啥事可做。”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肥龙的人?”
“肥龙?冯家码头的老大,你找他干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我只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
张文峰想了想,摇头:“没有,没见过。”
“马上把你的人全都叫回来,派出去找这个叫肥龙的人!”
“好的杏子小姐,不过——咱们斧头帮兄弟们手头最近实在紧,都快吃不上饭了,您看是不是为我们划拨点儿经费,补充体力,再让我们好好地为皇军效力?”张文峰试探着说。
“哼!”山口杏子一掌把刚给她沏好的茶掀翻在地,茶水溅到了王擎柱身上,“一群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还好意思开口要经费,张帮主,我看你是胆儿肥了是吧?小心我带人铲平了你的斧头帮!”
“是,是,是,不敢要,不敢要。”张文峰赶紧点头哈腰道歉,“我马上派人去找!马上派人去找!”
“窝囊!”王擎柱嘴唇翕动着,嫌恶地看着山口杏子那张嚣张跋扈的脸和张文峰那副汉奸相,好似吃进了两只苍蝇。
暮色下。江边草丛。
一只破烂的乌篷船里。
一个船夫正坐在船舱内吸烟。
船头晃动,“咚咚”跑上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
“龙哥,出什么事了?”船夫赶紧站起来问。
络腮胡子没答话,紧张地往外面看了一圈,见没人追来,才慢慢地定下心神,坐进船舱里,取过船夫嘴上的烟头含在嘴里,猛吸了一口:“差点被他们给逮住了!”
“啊?他们发现你了?”船夫吓了一跳。
“嗯,我先在你这里躲一躲,你去把阿坚给我找来。”
“好的,我马上去!”
“别忘了回来时给我带几个包子。”
“好的!”
兄弟会
许文强和柳如烟在议事厅内焦急地坐着。
丁力从外面走进来。
“阿力,你回来了?”许文强说。
“嗯。”丁力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力,”许文强站起来,跟着走进房间。
柳如烟也跟了进来。
“力哥,你还在生我的气?”柳如烟小心地问。
“没有。”
“那为什么见到我们就走?”
“没什么好说的。”丁力说。
“阿力,不要赌气。我们谈谈。”许文强说。
“坐吧。”丁力点头说。
三个人坐下来。
“今天下午日本兵满城搜捕的时候,你在哪里?”许文强问。
“我……到处走了走。”丁力说。
从常欢院出来,他的确一个人走了很久。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卖梨的人,他买了几个梨,边吃边走,一路想起了自己曾经挑着梨大街小巷叫卖的场景。
鬼使神差地,他转到了过去生活过的贫民窟去,那里一切照旧,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街上电车一过,孩子们就围上去,讨钱讨吃的。
到处充斥着贫穷和低贱。
“没事就好。过了明天我就走了,我不希望你和三妹吵架。”许文强说。
“我知道,文哥。”丁力说。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许文强递给丁力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我已经想过了,文哥,你和三妹是对的,我丁力这辈子没读过书,不懂得什么是原则和道义,但我不会做一个忘本的人。”
“好!阿力,我就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我们不做残害同胞的事,一样可以挣很多钱!”
“怎么挣?”丁力眼前一亮。
“我和三妹刚才已经谈过了,你们走实业路线,先收购几家工厂。现在日本人到处横行霸道,许多企业老板都愿意低价转让企业,那后拿钱走人!”
“对呀!”丁力一拍桌子,兴奋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可惜我对管理一窍不通,怎么管法?”
丁力又泄了气。
“呵呵。没什么可愁的。”许文强笑着站起来,走到丁力身后拍怕他的肩膀,“不是要你事事去管,而是找人替你管,明白吗?三妹她会帮你的。”
“明白!明白!文哥,还是你厉害!那我们其他的生意还做吗?”
“当然做!不仅做,而且还要做得更好!来,我告诉你们……”
丁力和柳如烟把头凑过去,会心地听着,一脸的惊喜。
“文哥,我阿力不得不佩服你!干脆你不要走了,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干好不好?”丁力又开始挽留许文强。
“那不行,阿力,我已经答应了程程,是一定要走的。而且,我还答应她明早过去帮她绑头绳,然后一起到教堂做礼拜,我先回房去了!”
许文强站起来要走。
“文哥,”丁力喊住了许文强,“我想明天和你一起去看程程,可以吗?”
程程,始终是他心里最不愿放下的牵挂。
“好,一起去。”
“那我也去。”柳如烟说。
许文强点头:“早点睡。”
江北大楼内。
女大佐一脸怒色。
山口杏子走进来:“大佐……”
“啪!”山口杏子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搞死了一个法国人?”
“我……我……”山口杏子努力地回忆下午发生的事。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可以在租界内为所欲为。惹下事情,我很难替你遮掩过去。”
“下次不敢了,大佐!”
“说吧,怎么回事?”女大佐口气缓下来,“坐下说。”
“我们……我们……”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女大佐不耐烦了。
“是,大佐!我们正在追查一个叫肥龙的人,一个手下来告诉我他在常欢院,所以我们就追了过去,可能在追查的过程中没注意,误杀了那个法国人。”
“你们追查肥龙干什么?”
“是因为……”山口杏子心虚,不敢说下去。
“你有事瞒着我?”女大佐脸色沉下来。
“不是,大佐,是我私下里找人运了一批货,刚到码头,被被人劫走了!”
“什么货?”
“是……是军火。”山口杏子知道瞒不住了。
“你好大的胆子!”女大佐怒喝道。
“是,是,是……属下再也不敢了!”山口杏子诚惶诚恐。
“算了。”女大佐眼珠一转,“那个肥龙,他是什么人?你们追查他做什么?”
“他原来是冯敬尧的手下,专门负责码头生意的。”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是什么人劫去了军火?”
“不一定,但是我们必须要找到他。”
“还没有找到?”
“是的。”
“你继续找吧。”女大佐手一挥,“找到了肥龙,把他带来见我。”
“好的。”
清晨。
冯宅。
暖阳照进冯程程的闺房里。
冯程程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编着辫子,一边凝望着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满面含笑。
“程程,让我来帮你扎上头绳吧。”
“好的。”
许文强接过冯程程刚编好的一条辫子,从梳妆台上拿过一根红头绳,放在辫头上轻轻地绕了几圈,然后打上一个蝴蝶结。
冯程程已经编好了第二条辫子,递给许文强。
许文强再接过来,像先前一样轻轻地为她把红头绳绑好。
“好看吗?”冯程程盯着镜子问。
“好看。”许文强将两条辫子并排放好,然后将两手放在冯程程的肩头,把头低下来,和冯程程一起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你依然是我当初认识的冯程程。”
程程微微一笑,伸出两只玉手,捉住了许文强搭在她肩头上的两只手:“你也依然是我当初看上的文哥。”
“呵呵。”
冯程程抬起头,歪着脖子看着许文强:“文哥,我曾说过,我们俩的缘分是天注定的,你相信了吗?”
“我相信了,程程,我许文强从来就不曾放下过你。
“我也是。”
“那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嗯,再也不会分开了!”
冯家花园内。
青草吐新绿,绿树抽新芽,月季花的枝头上,已经亭亭绽放出几朵粉红色的花朵,在晨光中尽情展现着自己的娇媚。
柳如烟随手从树上摘下一片绿叶,含进嘴里,走到月季跟前去欣赏。
丁力焦急地在花园内走来走去,不时地向冯程程的房间张望。
“怎么还不下来?”他焦急地说。
“噗!”柳如烟将口中的绿叶吐出去,眼前的一朵月季花花茎应声而折,连花朵一起掉落到地上。
“哎呀,糟了!”柳如烟惋惜地说。
“怎么了?”丁力走到她身边问。
“我不小心打落了一朵花。”
“唉,小事情,没什么,我去看看他们到底还有多久!”
丁力刚要走到门口,冯程程却已经走出来,跨下第一个台阶,微笑着看他。
她站在阳光里,满脸幸福,身上的一袭白纱裙衬着她那熠熠发光的脸,活像童话里走出来的仙子。
丁力呆住了!
“程程!”他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
“阿力!”许文强走出来,站在程程身后,叫住了他。
许文强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西装,打着一个黑色的领结,和程程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
“文哥。”柳如烟叫了一声。
丁力回过神来,很尴尬地将目光从程程身上移开:“文哥。”
“我们快走吧,礼拜快开始了。”程程说。
教堂外。
汪月祺和陈翰林已经等在那里。
教堂里。
一排排坐椅上,已经端坐着许多前来做礼拜的信徒。
许文强他们穿过中间的过道,坐到前排空着的座椅上。
冯程程、许文强、汪月祺和陈翰林坐在前面,柳如烟和丁力坐在后面。
奏乐声响起,几十名身穿白衣的唱诗班成员手捧乐谱,在台上庄严地唱起了圣歌。
冯程程早已站起来,无比虔诚地跟着唱诗班一起唱着。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做礼拜,为了逝去的爸爸,为了和文强的未来,也为了和这里的一切告别。
许文强坐在她身旁,抬起头凝望着她姣好的侧脸,满脸的柔情。
丁力用目光在冯程程和许文强之间游过来游过去,他终于看清楚了他们三个人之间不一样的东西。
许文强和冯程程彼此心心相印,爱得彻底,爱得纯粹。冯程程只有在许文强身边,才会最幸福、最美丽动人。
柳如烟也出神地看着他们,虔诚地为他们祝福。
“来吧,朋友们,兄弟姐妹们,让我们用心灵和诚实祈祷,主内平安!我们要相信,耶稣爱我们每一个人!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在这里祈祷的每个人都会得到幸福,都能得到解脱。现在,耶稣正背着十字架,一步一步向你走来,请你敞开心扉,向他诉说你的心愿吧!”台上的传教士开始让大家祷告。
台下所有人都站起来,虔诚地祈祷。
走出教堂。
“程程,你接下来的时间都得属于我汪月祺,好不好?”汪月祺拉着冯程程撒娇。
“当然啦,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还有好几本书想送给你呢!”冯程程说。
“真的?那我们快点去取吧!”汪月祺开心极了,拖着冯程程的手就要跑。
“走吧,那我们只有去取照片了!”许文强故作酸酸说。
“哈哈,谢谢文强。过了今天,我就把程程还给你!”
汪月祺已经拖着冯程程跑了。
陈翰林追了上去。
“汪开”照相馆
许文强、丁力、柳如烟一起走进去,很快取完照片出来,走到大街上。
山口杏子从他们身边走过,踏进了照相馆。
柳如烟和丁力同时转头看过去。
“阿力,三妹,你们认识这个女人?”许文强察觉到了两人的异常。
“我上次来相馆的时候见过一次。”柳如烟说。
“我也见过她一次,不过她穿着军服,是个日本女人。”丁力说。
“日本女人?她来这里做什么?”许文强不解。
“不知道,别管了,文哥,我们快去□□吃点东西吧!”丁力说。
“好。”
江边。
乌篷船内。
“你是说,许文强他们去了□□,阿坚?”肥龙急切地问。
“是的。”被叫做阿坚的回答,“他们早上去了教堂,然后又去了照相馆,好像取了照片,现在去了□□。”
“我知道了。走,我们赶快过去!”肥龙说。
冯府。
陈翰林在楼下喝茶,冯程程和汪月祺在冯程程闺房里。
“够了,程程,已经很多了,你不要再拿了。”汪月祺走过来拉冯程程的手。
“反正也带不走,我和文强一时也不会回来,这些,你就都带回去慢慢看吧!”冯程程又把两本书装进一个已经放了好些书的袋子里。
“好吧,这下,我可有点看了!”汪月祺伸出手捂住袋子,“程程,你别再拿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贴心话吧!”
“好。”
冯程程坐下来,和汪月祺同坐在一张沙发上。
两人头靠着头,手握着手。
“程程,我还是不明白,你和文强为什么不坐飞机去?坐火车要很久的。”
“我就是不想太快地离开这里。我想路上待久一点,能够让我真正地放下这里所有的一切,我想在巴黎和文强重新开始。”冯程程说。
“那好吧。我祝你们一路顺风。”
“嗯。”
“你们到了巴黎,会马上结婚吗?”
“我想会的,我们会生一个可爱的宝宝,然后开开心心的一起生活。”
“那你希望是女孩还是男孩?”
“当然都可以,到时候说不定会和你和翰林的孩子一般大呢!”
“哈哈,那我们不就可以让孩子们继续做好朋友了?”
“是啊!”
“你到了巴黎,一定要记得给我打长途电话。”汪月祺说。
“知道,不会忘的。”
“程程,我真舍不得离开你。”汪月祺的眼泪已经掉下来。
“我也舍不得你,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冯程程站起来,走到窗边去,望着窗外。
这里有她二十多年的回忆,全部都装在她的脑袋里。
“等我们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会回来的。”她悠悠地说。
“好,我等你。”汪月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