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许文强》海燕轻舞

2、第二章

　　20世纪30年代，上海租界内。
　　除夕之夜，白雪飘飞，烟花烂漫，霓虹辉闪，歌舞升平。
　　一片富贵繁华而又喜庆的景象。
　　百乐门歌舞厅的门前，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走出，停下，低头正欲戴上白色礼帽。突然枪声响起，几发子弹“嗖嗖”地向他飞来，眼看就要刺进他的身体，可是，一名短发女子不知从何而降，全身扑倒在他身上，“啊”了一声就不省人事。只见子弹通通打入了她的体内。
　　白发男子大吃一惊，意识到有人暗杀自己，是眼前的女子替自己挡了子弹。他赶紧抱起短发女子躲闪到一旁，并迅速掏出枪反击。百乐门里也很快涌出来一群人，奋力反击。只听街上奔跑声、叫喊声、哭声和枪声混成一片。

　　“糟了，我这是在哪里？”短发女子睁开眼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难道我还在做梦？”
　　她回想起了那个被人追杀的梦，自己好像挨了一枪，然后梦就断了。
　　不过现在明明醒了，意识也非常清楚，那就应该躺在自家的床上才对？怎么可能会在医院？
　　而且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好怪异，不像是平常的医院。怎么说呢？
　　有点……有点……返古！对！就是返古！
　　难道自己真的还在梦中？

　　“小姐，你醒啦？真是太好了！”身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大松了一口气似的。
　　“啊？我不是在做梦？”女子大吃一惊，眼睛往下一看，这才发现几个男人坐在床面前，其中一个正在和自己说话。
　　“你们是谁？我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立即警觉起来。
　　这些家伙穿的衣服看起来好老土哦！不像是这个时代的。
　　“文哥，你肯定有话和这位小姐说，那我们先出去了。”
　　“好。”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我是许文强，小姐，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许文强？许文强？”女子更糊涂了，“哪个许文强？不会是上海滩的许文强吧？哈哈哈哈！”
　　当警察的，没有一个没有看过《上海滩》，没有一个不喜欢许文强。
　　可现在是21世纪，自己怎么可能与许文强能有所交集？这家伙开什么玩笑？
　　“是，我就的是许文强，你不相信吗？当然，若不是你昨天晚上替我挡了子弹，你现在的确见不到我了。”男子一本正经地说。
　　“我替你挡了子弹？是吗？怎么可能？”
　　女子完全糊涂了。
　　“你到底是谁？我这是在做梦？还是被拉进了什么电视剧组？”
　　女子想坐起来，刚一使力，屁股就痛得钻心，不由倒回床上：“哎哟！”
　　真的疼，不是在做梦！女子又掐了一下自己，千真万确，醒着！再看看四周，乖乖，难道我柳如烟真的穿越到了上海滩，许文强时代？
　　这家伙，仔细看，还真的有点面熟。
　　那眉目，那潇洒，不是一般人能有这般气质的！
　　“小姐，你暂时还不能动，先躺两天。”男子抱歉地说，“你中了枪伤。”
　　“我衣服在哪里？麻烦拿给我，许——许先生。”
　　许文强递过来一套警服，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尽是子弹打的。
　　“你是警察？诶？你怎么会穿警察的衣服？这个行业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新称呼——刑警？”许文强纳闷儿。
　　“呃……”柳如烟忙着翻口袋，无暇搭理他。手机、钱包、钥匙都在，还有一包卫生纸。她又摸了摸其他地方，在枕头下找到了自己的枪。
　　她稍微放心了：只要有这些在，即使自己真的穿越了，也一定能有机会回家！
　　她看着许文强，小心地，皮笑肉不笑地说：“许先生……呃，我要是告诉你，我和你——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你信不信？”
　　许文强没有反应。
　　“呃……我是说，我是来自一个许多年之后的时代，我在那里生活了很久，做着刑警的工作。然后因为某些目前我还不知道的原因，来到了你们这里。我这样说，你理不理解？”
　　这下，轮到许文强一愣。
　　“你是说，你来自未来？”
　　“啊，对，对！你看，我这里有——”
　　柳如烟正要把智能手机拿给许文强证明，一个人猛地推开门报告：“文哥，冯小姐自杀了！”
　　“”什么？”许文强惊得跳起来，脸色都变了，“走，去看看！”
　　刚转身，又回头：“小姐，你先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

　　脚步声匆匆离去。
　　短发女子刚躺下，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白衣护士推着一张病床急匆匆进了自己的病房。只听病床上“叮叮咚咚”“哗啦哗啦”作响。一个男子在门口生气地抓着医生的衣领责问：“怎么可能腾不出一间特护病房，嗯？你是怎么当院长的？你知道她是谁吗？”
　　医生战战兢兢地回答：“我知道我知道，不过现在真的没有了。不过我已经安排下去，马上腾一间特护病房出来。等腾出来我一定马上安排程小姐过去。”
　　“阿力，算了，先救程程要紧。院长，你先进去吧。”
　　是许文强的声音。
　　“好的好的。请各位先在门外等候。”
　　院长急忙走进病房，将帘子拉上，把两张病床隔开，然后戴上手套准备检查病人伤势。可病人却已经坐起来了，身上又是“哗啦啦”一阵响。
　　“不准救我，我不要活了！你们全部都给我出去！”一个女人又哭又闹又抓，早将隔帘扯下，拧成一股长绳，往脖子上系去。
　　她的脸上都是伤，尤其是鼻子。
　　医生护士吓得赶紧去扯帘子，拉女子。女子却丝毫不松手，把帘子紧紧勒在脖子上，一心求死的样子。
　　柳如烟看到女子全身上下挂满了金珠首饰，连脚上也挂满了金珠链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谁会戴满金银珠宝自杀的。
　　真的笑死人了！
　　门外的人一下子都涌进来。一个个都紧张万分。
　　“程程，你冷静点，不要这样。”许文强说。
　　“程程，你快把那东西放下，我丁力会保护你的。”
　　“程小姐，千万别这样！”
　　受伤女子看了许文强一眼，情深意浓，泪眼迷朦。
　　手上顿时松了力度。
　　许文强赶紧过去，将缠住她脖子的帘子取下来。
　　“小姐，你千万不要再吓祥叔了呀！”一位老人紧张得哭起来。他是冯敬尧身边最忠诚的人，也是冯家几十年的管家，“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向老爷交待呀？”
　　他急得跺脚。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看到你！”女子见他这样说，哭得更绝望大声了。她薅下手臂上的金珠链子、手镯一股脑儿朝老人扔过去。
　　老人边躲闪边说：“小姐，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先冷静下来。”
　　女子大哭起来：“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我最爱的男人和最爱我的男人一起杀了最爱我的老爸。可是最爱我的老爸还不是要杀了我最爱的男人！现在我老爸尸骨未寒，你一天到晚逼着我为老爸报仇，说父仇不共戴天，我要是不报了这个天大的仇就对不起冯家的列祖列宗！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怎么忍心下手杀了我最爱的男人？我只一心想要嫁给他呀！我要是不嫁给他就活不了！可是……可是……我嫁给他又怎么向九泉之下的老爸交待？我怎么办？怎么办？我只有一死了之，带着老爸给我的一切去见他，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他，求得他的原谅，告诉他我下不了手，为他报不了仇！”
　　“小姐呀，没有人会逼你了，我张妈会好好地劝祥叔的，啊！你千万不要再吓我们呀！”
　　”“唉！”祥叔长叹一声，看着陷入疯狂的女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嘶哑着嗓子说，“小姐，我祥叔以后再也不会逼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老了，也管不了事了，明天我就回乡下去，不会再让你堵心了。”
　　女子停住了哭声，看着祥叔颓然退出病房，不知所措。
　　“医生，麻烦你给程程认真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大碍。”许文强说完，跟在祥叔后头走出去。
　　“祥叔——”许文强说。
　　“你不必说了。”祥叔拦住他，“我不会再介入你们的事了，你放心。老爷走了，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了结了，怎么做，那是小姐的事情。我服侍了老爷一辈子，凡事只听命于他，他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至于对错，我一概不论，因为老爷对我全家有恩。许先生，你是做大事的人，以后在上海滩，一定叱咤风云，风光无比。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小姐。”
　　“好的，祥叔，我答应你。”许文强神情凝重地回答。
　　祥叔头也不回地离开。

　　除医生护士、冯程程和柳如烟外，所有人都退出了病房。
　　病房外。
　　“张妈，小姐是怎么自杀的？怎么脸上都是伤呢？”许文强问。
　　“快说！”丁力大吼。
　　“啊……是………是……”张妈拿着一截断掉毛线，吓得话都说不明白。
　　“毛线？就是这根？”丁力一把将毛线抢过去，吓得张妈一哆嗦。
　　“丁力，你别这样。张妈，你别怕，慢慢说。”许文强安抚道。
　　“是，许先生。老爷去世后，我们就日夜盯着小姐，怕她想不开，我们把家里的刀啊布啊什么的都藏起来了。可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这根毛线，就把自己吊了起来。可能毛线太细，承受不住小姐，再加上小姐身上又挂了太多东西，就……就摔下来了。我听到声音赶紧跑进去，就见小姐摔晕过去了。”
　　“难怪她脸上会有这么重的伤，张妈，你太大意了！要是程程出了事，我饶不了你！”丁力说。
　　“是，是，是，丁先生，我以后一定加倍小心。”

　　这许文强、丁力和冯程程之间的情感纠葛果然复杂呀！柳如烟想：自己怎么偏偏穿越到了这么复杂的事件中来呢？自己真的救了许文强吗？是谁要杀许文强？是不是自己没有救他他就已经死了？可是自己完全不知道是如何救了他的。唉，算了！不行，还是赶紧想办法穿越回去才行！哪怕是写检讨认错，也认了！
　　她摸出手机打开，拔警局的电话，打不通，没有一点信号，再拨，还是不通。仔细一看，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四十，天啊怎么办？柳如烟慌了：没有信号，自己就法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没没有冲电器，手机很快就会没电，到时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也断了，自己恐怕永远回不去了。
　　柳如烟不甘心，把衣服裤子又抖了一遍，将床上的被子也抖了一遍，还是没有。
　　“怎么就没有带来呢？”她小声咕噜。
　　“姑娘，你在找什么？”
　　是许文强进来了，问她。
　　“哦，没什么，许先生，你快去看冯小姐吧。”
　　“好的。”许文强迟疑了一下，往冯程程那边走去。
　　“程程……”
　　冯程程却不理他，只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黯黯垂泪。
　　她已经恢复了理智，将金银首饰一一褪下递给张妈，自己在心里疗伤。
　　许文强尴尬地站在床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丁力也进来了，见程程不理睬许文强，便径直坐到床沿上，叫了声“程程”，伸手去拉她的手。
　　他和她，毕竟有过短暂的一段婚姻，他相信程程如果不接纳许文强，就一定会接纳他。
　　可是程程马上把手缩回去了，连头也没抬。
　　丁力想发火，嘴张着，又硬是将火气咽了下去。他站起来，快步向门外走去。
　　“滚！”他对病房外的手下狠狠地吼，“都给我滚出去！”

　　“程程！”门外传来一个急切而又娇滴滴的女声，一个拿着手袋的女子跑进来，走到柳如烟病床前，一愣，发现不是，又赶紧朝程程病床走去。
　　“月祺。”程程抬起泪眼叫了一声，拿手拭泪，更多的泪却立刻涌出来。
　　柳如烟想起，这想必是冯程程的好闺蜜汪月祺。
　　“汪小姐，麻烦你了，帮我陪陪程程。”许文强站起来说。
　　“好的，许先生。”汪月祺眼神复杂地看着许文强。她对两人的深痴情重和矛盾纠葛清清楚楚，却不知道该如何帮这对苦命鸳鸯。
　　“那我——就先走了。”许文强又看了冯程程一眼，很不放心地走出了病房。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汪月祺坐下来，握起程程的手，急切地说，“我才走了一会儿，你就这样作践自己。”
　　她又狐疑地看了看邻床的柳如烟，小声问：“她是谁？怎么会和你在一个病房？”
　　“不知道，不要管她。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我本来一心只想寻求解脱的。可是，文哥一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心乱了。我知道我对不起我的老爸，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月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冯程程心慌意乱地说着，又抽泣起来。
　　“程程，你听我说。”汪月祺紧紧握住程程的手，给她力量，“你先什么都不要想，把身体养好。等出了院，我们再一起商量，想办法，该何去何从。你这段时间精神恍惚，让我好担心。”
　　“可是我活着这么痛苦，还不如死了的好。”
　　“你死了，既对不起冯叔叔对你的疼爱，又会让文强痛苦一辈子。还有我，我狠心丢下我们二十年的友情么？你死了，让我怎么办？你死了，谁都对不起。程程！我不许你以后再有这样的想法。”
　　汪月祺也激动起来，嘤嘤哭泣。
　　柳如烟听着她们又哭又诉，儿女情长，真是铁石心肠也软了几分。她越发后悔自己莫名其妙地跑来救了许文强，没让他被乱枪打死。
　　他死了，给冯敬尧偿了命，那故事就完结了，冯程程要死要活，也没有人去管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