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许文强》海燕轻舞

1、第一章

　　北京城。
　　城郊。
　　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内，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彩狮挥舞，热闹非凡。
　　十多桌男女老少齐聚一堂，胡吃海喝，不亦乐乎。
　　原来是柳家在办喜宴。“小女柳如烟满月之喜”的巨大条幅格外醒目。
　　一位风度翩翩，满面春风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双手高捧酒杯：“哈哈哈哈，各位亲朋好友，请大家稍停片刻，容我说几句。今天是我家小女柳如烟的百日喜宴，我和她妈妈，啊——不，我们柳家三代所有人都是激动万分。因为啥？我们柳家三代全是男丁啊！男丁！哈哈！现在，老天终于赐予我们一枚公主。我们决定：一定要把她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礼、温婉贤淑、娇美婀娜，具有一切东方女性之美的佳丽！哈哈哈哈！”
　　“好！好！好！”
　　“恭喜！恭喜！”
　　在大家的欢声祝福声中，男子仰头痛饮一杯，忽然余光一瞥，大惊失色，丟下酒杯就往一边跑去，嘴里惊叫着：“啊呀！小剑快放下！快放下你妹妹！不行呀！我的心肝宝贝儿如烟呀！千万别摔了！”
　　原来，在那边，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本小心谨慎地抱着一个婴儿，摇着逗着，脸上乐开了花：“啊，如烟如烟，我们家的小宝贝，我的乖侄女，好乖哦！哦……哦……”他的身旁还排着一大群男人等着抱呢，嘴里嚷着，手长伸着：
　　“喂，喂，该我啦！你都抱这么久了，快快快……”
　　冷不防，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突然冲进来，抢了婴儿就跑。一帮小男孩在他后面猛追，有的扯婴儿衣服，有的捏婴儿脸蛋，惹得婴儿哇哇大哭。他们却全然不管，反而更加兴奋，干脆把婴儿翻过来，头朝下提着：“快快快，脱脱脱，看看女娃娃长啥样？”
　　一大帮老爷们儿脸都吓白了，呼着喝着跑过来抢婴儿……

　　女大十八变。转眼，二十年后。

　　熙来攘往的闹市上，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别跑！给我站住！”
　　随即，一个彪形大汉飞奔而来，不顾一切往前逃窜，仓皇之中，横冲直撞。一个身形矫健，手拿手枪的短发女警在他身后狂追不止。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女子猛地双腿一挺，一个潇洒的腾空翻，伸出两脚直直往前蹬去，正蹬在大汉背上。大汉“哎呦”一声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往地上趴去，一头栽进前方人的菜筐里，打翻了一筐青菜。大汉挣扎两下欲翻身再跑，女子却不给他任何爬起来的机会，将一只膝盖和一只手肘集全身之力压到大汉身上，随即手指往腰间一抽，另一只手将大汉双手反缚，便将手铐“”咔嚓”铐在了大汉手腕上。大汉急得又板又叫：“凭什么抓我？”
　　“咚！”大汉背上再吃一拳，然后被女子提起来，正对着她。
　　“凭什么抓你？你忘了两个月前锦辉金店被抢的事儿吧？”女子冷哼。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
　　“噗！”汉子鼻子又挨重重一拳，鼻血立即从两个鼻孔里涌出来。
　　“没有？你敢说没有！”
　　“你还敢打！”大汉怒火中烧，欲拼死反抗。
　　“打你怎么了？”
　　女子冷眉一挑，又是几拳揍得大汉东倒西歪，几个趔趄。等再站住脚时，脸上已是青红黄紫肿成了调色盘。
　　“给我规矩点！告诉你，小爷盯你不是一天两天了！走！”
　　一辆警车缓缓停在两人身旁，门开了。

　　警局内。
　　短发女警押着鼻青脸肿的彪形大汉走进来。
　　“冯队，抢劫金店的最后一个坏蛋被我发现，抓回来了！”女子朝一个警官说。
　　“你们弄错了，我没有……”彪形大汉急辩。
　　女子腿一抬，用膝盖一顶。
　　“”砰”彪形大汉腰间又挨一记重击，跪倒在地。
　　“老实点！”女子一声厉喝，“啪”的一拳拍在彪形大汉脸上。
　　冯队一皱眉。
　　“如烟，你不要老是对犯人这么暴烈。你先去喝杯茶，休息一下。小王，你把犯人带到审讯室，马上审讯。”
　　“好的。”小王说。
　　被称为如烟的女子手一提，彪形大汉瞬间被拎了起来，吓得一哆嗦。
　　小王走过来，押着彪形大汉走了。
　　女子走到桌前拿杯子准备喝水。
　　同事们围拢来。
　　“喂，暴烈女侠，你行啊！今天又抓一个！”
　　“是呀是啊，你这个月都抓了十八个了，头儿天天受表扬，估计不久得升了！”
　　“是啊，他升了是不是换你当我们头儿呀！”
　　“别乱说！”女子打住话头。
　　“好了，不说不说。哎，下班咧！大家要不要出去搓一顿？”
　　“好！走！”女子豪爽地说，“小爷今天心情好，请客！”
　　“又是小爷，你真不当自己是女人呀！”
　　“那当然，我比你们男人逊吗？”
　　“不不不，你比男人厉害多了！”
　　“那你管我是不是女人！去不去？不去拉倒。”
　　“去，我去，小爷，请——””
　　“哈哈！”

　　某地铁站。
　　车门开了，一个穿牛仔衣裤的短发女子随着人流上了车，站在车厢内，眼神犀利地往四周一看。
　　“咳咳咳……”不远处一位白发老人颤巍巍地抓着扶手站着，不断咳嗽。
　　女子走过去，冲着一个坐着看手机的年轻男子说：“起来，让个座儿。”
　　“干嘛？”年轻男子抬起头，见是一女子，不屑地白了一眼，低头继续看手机。
　　“喂！你给我起来！”女子一手抓住年轻男子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离座位。
　　“痛！痛！痛！哎哟！”男子动弹不得，脸都青了。
　　“好生给我站着！学学什么是尊老爱幼！”女子说完转身，“大爷，您坐！”
　　“好的好的，谢谢，咳咳……”
　　老人刚坐下，旁边另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冲着短发女子说：“喂，小妞，你什么意思？找我兄弟的茬是不是，你存心的吧？”
　　男子推了女子一把，女子丝毫未动。
　　男子一愣。
　　见哥们儿为自己出头，年轻人也神气起来：“就是，这么多人你不叫让，偏要我让，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凭小爷高兴。”女子毫无惧色。
　　“你当谁的面称小爷？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揍你哦！兄弟，上！”
　　年轻人刚伸出手，还没发力，女子一把攥住伸过来的拳头，身形一闪，就势一拉，男子立马撞到扶杆上，又倒在地上。
　　“哼！”女子冷哼一声。
　　“你……你……你……”准备帮忙的男子看着倒地的哥们儿，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你什么你，小爷的名号没听过是吧？暴烈女侠柳如烟！你记好了！”
　　“啊？暴烈女侠？”四周的“”看客”闻声而退，一个长相猥琐，趁乱刚把镊子伸进别人衣兜的男人赶紧缩回手，悄悄地往别的车厢走去。
　　”就是那个徒手擒七个盗贼，追回赃款三百万的暴烈女侠？”
　　“就是那个两拳打得小偷全身骨折，说话口吃，连妈是谁都不记得的暴烈女侠？”
　　“就是那个到警局上班不久就让罪犯闻风丧胆，同事们甘拜下风的暴烈女侠？”
　　“就是那个和男朋友牵个手，散个步都搞得男朋友手腕脱臼，撒腿就跑的暴烈女侠？”
　　……
　　“喂喂喂，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越说越离谱，要不要这么过分？那是我吗？”柳如烟听大家添油加醋议论自己，简直要气炸。
　　“不是你是谁？”大家异口同声，又都往后退一大步。
　　“我们快闪！”男人小声说，生怕女子将怒气再转发到自己身上，赶紧拉起年轻人，趁地铁到站门开，溜之大吉。

　　警局。
　　冯队拿着一叠东西，从办公室出来，“啪”地拍在女子面前。
　　“柳如烟！你看看这些照片，全是你抓回来的犯人，上头问我为什么他们每一个脸上、身上都跟调色盘一样，青的紫的，还肿成了猪头！”
　　“冯队……”女子站起来。
　　“你给我闭嘴！再看看这些投诉你的信件，全都是让我开除你的！说你残暴、恐怖，简直就是一个大魔王，根本不配做一个警察！”
　　“冯队，那些坏蛋罪有应得，还抗法，我打他们一顿都算便宜他们的了！你怎么反而……”女子噘嘴不服。
　　“罪犯也是人嘛！要讲点人情，懂不懂？”冯队苦囗婆心，“你这样让我在上司面前很难交代的嘛！谁会相信个个都是抗法被你打成这样的呢？都以为我们是采用暴力使他们屈打成招的嘛！这有损我们警局的光辉形象，也有损我们良好的警民关系嘛！”
　　“哼！对罪犯还讲人情？没听说过！”女子气得翻白眼。
　　“唉！你！算了！”冯队一咬牙，“先停职反省三天，深刻认识错误，然后交一篇检查到我办公桌上，听到没有？到时候再考虑你复职的事！”
　　冯队走了。

　　同事们凑过来。
　　“喂喂喂，暴烈女侠，惹头儿生气啦？”
　　“哇呀？谁这么缺德，拍这些照片做纪念？啧啧，不过确实惨不忍睹呀！”
　　“哎哎，我居然会同情这些坏蛋，哈哈，不科学，不科学。”
　　“喂，一定是头儿挨了上头的批，影响了升职，所以骂你呀！你小心点哦！暴烈女侠。”
　　“是啊是啊，好好写检查哦！我这儿有检讨大全，送你要不要？”
　　“喂，今天下午的巡逻你就不用去了，羡慕你哟！”

　　“喂，你们是不是哥们儿？落井下石吗？哼！停职就停职！了不起呀！”女子甩手就走。

　　同事们等她走远了，在背后嘀咕。
　　“喂喂喂，你们说，她一个女子，也没见有三头六臂，怎么就这么厉害，把一个个男人揍得这么惨呢？”
　　“幸好我不是坏蛋。不然可惨了！”
　　“是啊是啊，你敢惹吗？”
　　“不知道。不过我在警校里也不是吃素的，你们要不要试试？”
　　“算了，你那三脚猫功夫！”
　　“唉，不知道她的男人受不受得了？”
　　“哈哈，她哪有男人？谁敢挑战她那暴烈脾气？要不你去试试？”
　　“喂，你饶了我吧，别乱说。小心她回来听到。”
　　“都散了吧。下午还巡逻呢！不过说实话，你们没有发现她来了以后，咱们这片儿宁静了很多吗我都有点寂寞了。”
　　“你是想有事是吧？”
　　“揍他！”

　　提款机前。
　　女子正专心取钱，有人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欲拿钱。
　　女子一手抓钱，一手抓住伸过的手一扭，脚下一扫，眼看就要致人倒地，只听那人疾呼“是我是我，王源，我开个玩笑！”、
　　女子见是熟人，赶紧使力，把他拖起来。
　　“喂，你好大的力，我快残废了！”王源抱着手责怪，嘴里疼得吸气不已。
　　“谁叫你不声不响站我后面的，我以为抢劫呢！”
　　“那也别把人往死里整呀。我以为我这一米八的体格总能胜你一回，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我还是干不过你！”王源泄气地说。
　　“你忘了我是警察呀？我可是天生干这行的！”
　　“可是上初中那会儿我也没打过你呀。”
　　“你还说！你那时候老欺负我们班一个女生，吓得人家不敢来上学，我只不过替她出了个头而已。咱俩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女子拍拍王源的肩膀。
　　“哎，好了好了，别拍，疼。”
　　“有这么夸张吗？对了，我们有好几年不见了吧，你最近干嘛呢？”
　　“做点儿小生意，混口饭吃而已。”
　　“哦，那希望是正经小生意，不然被我逮到可不饶你。”
　　“知道知道，我敢吗？”
　　“知道就好。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算了，改天吧，我还有点事，走了啊！”
　　“行！”

　　柳家家宴。
　　二十多个男男女女纷纷到来，成双成对。
　　“三叔，这是我女朋友，第一次来，叫小惠。”
　　“好，好。”
　　“三婶儿，我家欣怡最喜欢你做的红烧狮子头了，今天有没有呀？”
　　“有的，有的，快请坐。”
　　“三叔，你那天买的游戏软件还在不在呀？呆会儿吃完饭我要和君君来情侣双打哦！”
　　“在，你们去玩吧！”
　　还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阿姨，我叫圆圆。我妈妈去外婆家了，小涛让我和他一起来你们家玩，可以吗？”
　　“喂，小子！你才多大点，就骗人家小姑娘来家吃饭。”短发女子气死了，这一个个大的的成双入对也就罢了，连七岁的侄儿小涛也带了个女同学来，太过分了！
　　“诶，你给我走开。关你什么事儿？”柳母喝完女子，牵着小姑娘的手进门，笑得慈祥温暖。
　　饭桌上，其他男女老少身边都有伴儿，就女子孑然一身。可女子浑然无感似的，吃啥都像仇人，猛吃猛嚼。
　　她这是化气愤为食欲，将停职反省的气都撒到菜饭上了。

　　晚上。
　　主卧内。
　　女人唉声叹气：“你看到没有？整个家族，她这一辈儿的，成家的成家，谈对象的谈对象，就她一个女娃儿还单着了！人家四弟的儿子松松，才读大学，这回没有来，也是到女朋友家里去了。你说她可怎么办？”
　　“就是。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柳家基因都是男娃儿，就她一个变异的。她从小在男孩堆里长大，比男孩儿还猛，这也不能怪她呀？”
　　“唉！想当初她六岁开始与人打架就没输过。我一直为她将来嫁人发愁。上警校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个男孩子看上她，还给弄脱臼吓跑了！”
　　“唉，就是，多可惜！老婆，是不是我们不该送她去读警校呀？”
　　“不读警校，找个同行，你觉得世上还有谁敢娶她？”
　　“也是。不过现在看来，找个同行也有点难度。”
　　“谁说不是呢！喂，你发现没有，她今天回来有点怪吔？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们？”
　　“你还不知道吗？她被停职反省了！说是对罪犯——下手太狠。”
　　“啊？还有这理由？不过，唉呀！这个社会怎么能动不动伤人呢！回头你得劝劝她。”
　　“知道啦！这还不是怪你？从小宠她宠得不像话，什么都依着她！还给她起个什么柳如烟，我看柳如狼还差不多。”
　　“对，对，对！这名字不好。我们得给她改个名儿，兴许能镇得住她。”

　　次卧内。
　　女子坐桌前，瞪眼看着笔和纸，越想越气，砰地一敲桌面站起来。
　　“检讨？有没有搞错？不让罪犯写让我写？凭什么？难道他们杀人放火盗窃抢劫逃跑还不能被揍两拳吗？难道做警察还得把他们供着吗？哼，什么道理？窝囊！”
　　咚咚咚！
　　啪啪啪！
　　砰砰砰！
　　打了一套组合拳，出了一身汗，吁了一口长气，总算舒服一点了。
　　洗澡。
　　睡觉！

　　入梦。
　　天晴，一间农舍外，草坪里。
　　两棵大树间拴着一根长绳，上面挂满了肉，一甩一甩煞是好看。一短发女子在翻看。
　　“如烟，晒肉呀，这么多？”一邻居路过问。
　　“是呀。我妈让我帮忙看着，她要做腊肉。”女子回答。
　　“是啊，这么多，别让人偷去了。”
　　“谁敢？”
　　说话间，天空飘来一大团乌云，雷声大作。
　　“糟糕，要下雨了！快！帮我收一下肉。”女子慌忙取下几块肉就往屋里跑。
　　线上还挂着一些，得跑好几趟，而且要快，淋湿了可不行！
　　可是雨已经来了。
　　更要命的是，还未进屋，后面“砰砰砰”传来一阵枪声，一群人吼着追过来。
　　原来是冲自己来的！
　　女子把肉一抛，冲进屋就想拿枪，可刚摸到，屁股上已经挨了一颗子弹，她身体吃痛，猛地向前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