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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子的赏赐 ...

  •   翌日朝堂,赵承昳刚刚坐上了龙座,中书侍郎韩准便启奏了北燕犯境一事,被赵承昳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而门下侍郎薛谨却是不依不饶,要陛下初登大位,需得对四夷多加安抚,如何也不可冲动行事,如今多事之秋,恐内忧与外患相勾结,诸多是非。

      话是好话,可惜说得过急,少年天子并非不能容人之君,可惜门下省这帮老倌,赵承昳已经不恁很久了,虽面上是允了,但心底仍是不爽,只是眼前因着动荡,不得不婉转应承了。

      只道:“薛爱卿所言甚是,朕自当兼听。”

      左谏议大夫王文彦上奏了南越欲与北燕共讨伐我朝,采取海上合军,甚至连登陆地也探出来了——秘密登陆舟山群岛。①

      赵承昳道:“南越海军强盛,北燕骑兵骁勇。我朝两线作战,可还使得?”②

      中书舍人秦玖道:“我朝国力蒸蒸日上,南越无非是害怕我朝统一南方,故而才与北燕合作,它岂会不知,北燕灭楚之日,便是南越亡国之时,南越不过是想转移我国战略方向罢了,并非诚心与北燕联兵。倒是征南将军裴肇攻打南越之时,西蜀竟还能抽调出兵马来援,这才是吊诡之处。”

      秦玖意有所指,无非是弹劾京兆王氏养寇自重!多年来盘踞京兆,不仅没有给西蜀造成战略性的挫伤,还让自己根深蒂固了。楚蜀对峙多年,在攻伐南越之时,背后的蜀国居然还能捅刀,此事京兆王氏可摘不干净了。

      赵承昳看了看满朝公卿,看来帝国中枢的人,再怎么相互攻讦,至少还算是一致对外的,对于外藩,他们也是第一个看不入眼的!但是对皇帝来说,外藩只要没能力造反,总归还是一把好刀。

      赵承昳道:“王琛也是太宗皇帝的老臣了,在西境抗蜀也是先帝授意,朕初登基,对于兵革之事,暂不分明,如何也是不能轻易动了先帝部署的。王琛的请罪折子也呈上来了,他说请降三级,告老归京,朕给否了。还给他赐了鼓吹一部,钱三万缗。北燕强劲,南方未平,朕岂可自毁长城?”

      群臣算是摸清了皇帝的动向,皇帝是不打算动武将,那便只能动文臣了——皇帝就是想集权,然后驾驭武将,指哪儿打哪儿。

      就算是集权,也要看皇帝打算用哪一派了。

      尚书省除了诸葛珣跃跃欲试,门下省和中书省斗得你死我活,门下省有裴琏,中书省有钟钦慕,皇帝至少还是一碗水端平的。

      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集权就集权呗,不过是以后吵架的声音小了点儿而已,先帝往门下省塞了那么多人,用以分散权力,左右相国总归不会蠢到以为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但是……皇帝要集权,臣子若是不恁,也未必不能换皇帝。

      比如……

      左相裴稚圭道:“宁王交通官员,似有反意,望陛下明察。”③

      裴稚圭早上风闻赵承昳半夜去探望了落水的梁靖,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又岂会不猜到就中弯弯绕绕。既然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何不利用此事,扩大株连,排除异己。右相赵骞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不仅跟荆州司马氏联姻,还隐隐有鼓动皇帝取代门下省的野心,这次若是把他圈进去,往后的太平日子就舒坦了!

      满朝公卿皆面面相觑,有震惊的,有讶异的,有坦然的,有愤怒的,有叱骂的……莫衷一是。

      赵承昳本来并不想这么早些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讲的,虽然“宁王有反意”,早就是街头小儿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你没证据,那就没必要办了他,同室操戈,也会使得其他宗室人心惶惶,况且赵郡赵氏虽是大族,然而皇室大宗人丁稀薄,所以即使岐王周王在“五王夺嫡”之争中并不干净,但是赵承昳也并不想追究,便是原因所在。

      宁王也是太宗皇帝与先帝唯一的兄弟了,都年过半百的了,一般情况下,拖都能把人拖死了,还这么大气性非要造反,非要往龙椅上过把瘾?

      所以新帝登基,对帝国的控制尚不稳定,又加上内外交困,他如何都是不希望逼反宁王以及朝内大清洗的!

      “宁王朕叔,朕自是不信他有此妄念,离间天家骨肉之言,众卿休要再提。”

      然而私下里自是召集缇骑暗卫,一探宁王虚实,又不着痕迹地在宁王上京路线上,增派了心腹,一旦生变,可便宜行事。

      倏忽一月而过,北燕压境,并没有占到便宜,双方在黄河附近几个据点,互相拉锯。
      西蜀那边倒是勉强打了几个回合,占了几座无关紧要的城市。
      “黄琳军”叛乱一直被压制在函谷关内,不成气候。
      宁王也并没有过于嚣张的动作
      燕越联军雷声大雨点小,联军还没有碰头,便在各自海域遭遇了楚国海军,小战小败,便各自收兵归国了。
      天子登基以来暴发的各项内外矛盾,都算是告一段落了。
      天子龙心大悦,赐各级臣工,钱三千缗,休沐三日。

      这日,天子召了钟裴二人过来宣室殿吃茶……

      “看来燕越两国的第一次合作,都不诚心啊。”

      钟钦慕和裴琏在皇帝的内阁中下着棋,下棋的时候,都讲述着自己这一步的玄机,于是棋艺不相上下的二人,往往互相悔棋,张牙舞爪地……

      “国与国之间,哪儿有什么推心之交,不在背后捅刀就算是仗义的了。”裴琏接话道。

      “你又悔棋,还是不是男人了!”

      “凭什么女人能悔棋,男人就不能悔棋?”

      “一个国家,男人败了,就得死。女人还能为奴为婢为妾,你行吗?所以真男人每一步,都得落子无悔。”

      “钟钦慕啊,你现在真的是词穷到家,什么都敢往外唠了啊——谁说男人不行的,像我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就不行了。”

      钟钦慕上下打量了一下裴琏,还趁机捏了把脸,道:“这细皮嫩肉的,可惜北燕皇帝不好‘南风’。”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教坊司的湘湘姑娘就是高凉公主,她有个长姐,便在北燕后宫做了三品婕妤。”

      “中原涤荡三十年,一块板砖下来,都能拍死好几个皇帝。”

      赵承昳从内室走了出来,便听得钟裴二人,对弈争执不休,便揶揄道:“你们这两个世间绝顶聪明人,以后便下‘盲棋’吧,不仅不用动手,还不用动嘴。又瞎吵吵什么呢?”

      钟钦慕道:“启禀陛下,我们方才在说:燕主后宫,多亡国之余,配役之口,生冷不忌,可比裴琏。”④

      裴琏道:“陛下,北朝皇帝虽是鲜卑儿,身强体健,弓马娴熟,但大多二三十岁便死了,陛下要引以为鉴,毕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钟裴二人皆指桑骂槐,互相攻讦,难免殃及池鱼,赵承昳觉得自己这么好好脾气的人,都没耳听下去了,便道:“你们都玩儿了一个时辰了,可以忙正事儿了嘛?”

      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皇帝,时时刻刻都想着工作,时时刻刻都逼着自己的臣子工作!

      “这不在谈着嘛,对吧钟侍郎。”裴琏剥了个核桃喂到钟钦慕嘴巴里,却不成想是逗逗钟钦慕的,半道上又塞回了自己嘴巴,一脸得逞的笑。

      又拿了个松子如此做派,钟钦慕气恼,抓了他的手,就往自己嘴里塞,亦是一脸得逞的笑。

      赵承昳皱着眉,用卷着的书本将钟钦慕抢来的松子打落:“你们两个够恶心的。”

      “钟侍郎,听到没有,陛下是请你来吃茶的!还不把正事儿办了!”

      裴琏说的是“吃茶”,即真的吃茶,钟钦慕以为裴琏提醒她的是“吃茶”,即谈正事儿,便呛道:“最近忙着赏罚事宜,其他没来得及弄。说得好像你最近可办了什么正经事儿了?”

      裴琏一脸嫌弃地看着不争气的钟钦慕道:“不才给北燕的皇帝皇子宗室宰辅们,找了几个绝色靓女,秘密送了过去。正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管在哪朝哪代,‘美人计’还是屡试不爽的。”

      “你这个战线铺得够大的啊,看来还是我小人之心了,原来裴给事的风流韵事,竟是‘自污’?秘密训练了一批‘娘子军’啊!”

      “哪里哪里,也不过是‘刘皇后’一事,得到的启蒙而已。”

      李晋亡国,刘皇后得负一半的责任,只因她是敌国奸细,祸乱朝纲,以至于亡晋室,灭宗社。

      裴琏说完,最后还不忘再加一句:“望陛下戒之慎之。”

      钟钦慕拿起玉麈尾拍裴琏:“你可住嘴吧,陛下被你恫吓地,到现在都没有后嗣。”

      赵承昳对女人是反感的,无非是前朝刘皇后、太宗张皇后、先帝的芳嫔皆是毒花,再加上近臣钟钦慕也是个手段凌厉的,自己的嫡母姜太后,嫡姐晋阳长公主更不是个省油的灯,说好听点儿呢,这叫巾帼红妆,说难听点儿呢,就是蛇蝎妇人。

      裴琏道:“再过个半年就得给陛下选妃了,可得仔细着点儿。”

      赵承昳无不讥讽道:“你们两个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给朕选妃,都要插一手了?”

      钟钦慕道:“我们不插手,就会有太后、长公主、中书省、门下省那帮人精插手,枕头风吹起来,多少文臣武将都得玩完,所以必须找个可靠的,我最放心的还是裴琏,可惜你生不了孩子。”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裴琏道:“其实,我最看好的也是你,可惜你也生不了孩子。”

      钟钦慕道:“你有物色什么人选吗?”

      裴琏道:“我小姨家的外甥女顾清玄不错,德美端庄,温柔婉顺。”

      钟钦慕道:“那不就是王文彦的孙女儿嘛,不行不行。陛下这么一个才子皇帝,你给他找个才华不出挑的,能有什么感情可言?诗词歌赋不说样样精通,你琴棋书画总得拿得出手吧。我到觉得,我姑丈家的堂侄女宋知蕤不错,门第高华,才色兼美。”

      裴琏道:“女人首先得是解语花,会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陛下日日批改奏疏都到三更半夜了,哪儿有什么闲情逸致让妃子红袖添香,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就能有感情了,满朝文武都成陛下的解语花了,哪里还轮得到后宫女人班门弄斧?”

      钟钦慕道:“你这个审美……我还以为至少得薛景姒那样的女人,才能勉强入你的眼呢。”

      裴琏道:“薛景姒还不如你呢。当然,我也喜欢‘品格与韵致兼优,容色与才情并丽’的姑娘,可‘后妃内秀’最为重要!必须找个婉嫕有妇德的。”

      可陛下就是喜欢才貌双全的啊,不然当初也不会喜欢晨笳……

      晨笳……

      如果说之前提到的那些毒妇,是赵承昳对女人反感的外因,那么直接的内因便是——晨笳。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晨笳便是“五王夺嫡”之时,魏王殿下派来的卧底。虽然少年晋王发现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却还是舍不得杀了她,只是赐了她削发为尼。

      为什么赵承昳能够姑息兄弟,却不能原谅自己爱过的女人呢?问问他的手足兄弟废太子就知道了,他们老赵家的男人,对待女人的态度,如出一辙——自己的女人,任何状态下的背叛,都不能够被原谅。钟钦慕只是好好地活着,废太子都要杀了她,至少人家晨笳好好地活着吃斋念佛。

      “啪”——那么厚的一堆奏疏扔在棋案上。

      “今天加班吧,朕忍你们很久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天子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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