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木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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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林琼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刚推开房门出来，就看见马车上的小厮在隔壁房间门口躬身立着，宁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且去准备吧，下午启程回南域。”
林琼一听这可不行，今天她还要去木匠那看看呢！于是顾不得礼数就直接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宁华今日也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下摆边角用金线绣出了精致的花纹。头顶戴了碧玉发冠，却只束了一半的墨发，另一半自然垂于脑后。
此时他正坐于中央的椅子上，身姿修长挺拔。见林琼进来。视线先是在她的衣衫上打了个转，笑道：“林姑娘，早上好。”
林琼着急问：“今日午后就要启程了吗？”
“是的，”宁华不紧不慢地答道：“在此地已耽搁了几日了，现在既然云澜的事情已明了，就不宜再过拖延了。”
他顿了顿，嗓音微沉：“更何况，云澜应该也不希望我继续出现在这座城里了。”
宁华昨夜的离去果然是如自己猜测的一般。
对于心里在意的友人，却是在逝后发现对方并不在意自己，甚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宁公子这般细腻温柔的性子，心里该是多么难受啊。
林琼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乐坊主和她说的关于木匠的事情。可当她说完后，宁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仿佛只是认定木匠的事无关紧要，依旧是要在午后出发。
果然是伤心了吗？
林琼心里有些焦急。她今日就是有一种玄妙的预感，木匠那边的线索非常重要。
可她也不能强行让人留下来，得想个法子……
宁华看着她，忽地道了一句：“那日林姑娘对在下的卜算结果，还挺准的。”
林琼抬头，因为刚刚在想别的东西，迷茫了一瞬才想到宁华说的是之前在广阳城里她的那次卜卦。
她记得那次由于卦象不定，期限不明，姑且只说了一个模糊的解法。甚至没有动用卜筮之术。
就是给了一个怎样都对的解法。无论卦象凶吉，都可用缓行作解。倒不是她故意敷衍宁华，这是因为当时那卦象还未到能解的地步。
等等。
林琼恍然大悟，这或许是个好托词。虽然教习师傅和她说过，在占卜一道不可轻易欺瞒他人，可
这次还能归结到泛解的地方去。
就这一次，应该没事吧？
于是她表情正经，认真对宁华道：“所以宁公子也要信一信解法才是。”
宁华皱眉，想到那日说的解法。“缓缓行？怎么个缓行法？”
林琼想了想，道：“宁公子且与我去一次木匠那看看情况吧。最迟明日启程，不会耽搁太久的。”
明日倒也不迟。
宁华抬眼看向面前这今日与他碰巧着了同一色衣衫的林琼。
少女身姿窈窕，腰肢盈盈一握。白色的衣裙让她看上去更弱风扶柳，无害至极。
她一直说去找木匠，除非云澜在木匠那留书一封。否则应是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其实对于他而言，现下无论云澜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都懒得去寻了。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
对他宁三有恶意的人，从来就不少。
只是怎么有人这般热心，看着似乎比他这个正主还着急？
果然是涉世不深，容易轻信他人。
这样的人，一向活不长。宁华在心里想着。
今日就姑且看在这身衣服上，应她一次。开口同意了林琼的“擅自安排”。
月白色衣衫的少女笑了下，约定了等会相见的时辰就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说起来，这都已经是第二次直接闯他的房门了。宁华看着白色的裙摆消失在门外。
啧，不知道是哪家出来的，这家风礼节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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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随后一同来到了乐坊主所说的会制琴的木匠处。此处已靠近城外，人烟稀少。用篱笆简单围起来的房子前还堆放着许多未经过处理的木料。
门没关，林琼和宁华对视了一眼。由林琼上前一步朝内喊道：“有人吗？”
屋内很快有人应声：“来咯！”接着从里走出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奕奕的老者。
老者见两人的身份打扮，有些疑惑：“两位贵客，是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平日里都是下人过来传达活儿的，怎地有主子亲自上门的？
林琼看了眼老人充满茧子的手，温声道：“老师傅，你会做古琴吗？”
老者一听是来活儿的，笑着对林琼说：“姑娘你这就找对人了，这丰邺城里要做古琴的技术，可就我这一家。这位姑娘，是想要做什么样式的？”
这么快就找对了人。
林琼心下欣喜，直接问：“老师傅，您知道这丰邺城乐坊中的云澜姑娘吗？之前她可能也来过你这儿。”
本以为老者可能会想很久，毕竟是月余前的事了。可老师傅很快就反应过来：“当然认得！不仅认得，我们还很熟咧！不过，她有好长时间没来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好些时日没进城看看了。怎么？是云澜那丫头让你们过来的？”
看来这老师傅并不知道云澜已经故去的事情。
林琼和宁华迅速交换了个眼神，林琼暗地里掐了一决，接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林琼道：“是的。是云澜姐姐和我们说，老师傅这里制琴的技艺特别好。”
老师傅爽朗一笑：“这云澜就是会说话，不仅经常带‘方氏’的甜糕来看望我老人家，还给我推荐客人。”又道： “姑娘，你是要做什么样的琴？既然是云澜让你来的，那必然包卿满意！”
这……
林琼张了张口，一时答不上来。她并不是来做琴的，可若是她不想告诉老者云澜的死讯，一直只追问云澜的事又显得不太自然。
这时，旁边的宁华突然道：“老师傅，我们想做云澜让您做的那种琴。”
好反应！她就没想到还能这么说。这样既可以不被拆穿他们和云澜的关系。又能从琴上找到一些线索。
若不是还在老者面前，林琼必然要夸赞几句宁公子。此时就只能用眼神表达。
宁华看到旁边人隐晦的亮晶晶眼神，心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就这个问话反应水平，可能到午后都未必能打听出什么。
老师傅听到这话眼光怪异地打量了一下两人，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两位我看着年龄不大……冒昧地问一句，令郎或者千金年岁几何了？”
“啊？”
林琼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老师傅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宁华在旁边咳了一声，她才陡然间反应过来，脸上爬上一抹薄红，却是认真反驳道：“老师傅您误会了，我与这位公子并无姻缘关系。”
“我说嘛，瞧着岁数也不对。”老师傅点点头，又问：“那是家中弟妹需要？两位需要给我个岁数，好做个适合的大小。”
这会林琼也听明白了，这云澜姑娘在这里做的是孩童用的琴。可这就更奇怪了，云澜在褚府上是最小的一个，乐坊中的又有徐娘帮着置办乐器。
哪有其他孩子需要用琴呢？
见林琼没回话，那老师傅又催促了一遍。宁华在旁边道：“家妹刚至金钗之年，麻烦老师傅了。”
老木匠摆摆手：“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年纪大了，手脚没那么利索了，大概要做四日，一共二两，需要给公子送到哪？”
宁华对答如流：“送到丰邺城的乐坊就可以了。”接着上前给过银钱。
收完钱后老木匠见二人没什么别的要说的，就回屋忙活去了。走之前还说了一句：“替我和云澜姑娘说一句，以后不必带‘方氏’的甜糕来了。我这把老骨头年纪大了，再吃这甜的，牙口不行咯！也不能老沾姑娘家的光，下次我进城时也去买一份给云澜姑娘尝尝。”
“好……”
林琼强笑着应了声，还是没告诉这位老师傅云澜姑娘的事。见对方进屋了，和宁华往外走了几步才开口：“我们明日就要启程，这琴……”
林琼不清楚宁华家中亲眷情况，只是这订做的古琴待他们走后白白浪费了会很可惜。
宁华朝她看了一眼：“那乐坊中的春香姑娘正值金钗之年，她应是用琴的。”
春香是那天晚上她和宁华在屋顶偷听时对话的那个年轻乐伶。
林琼恍然大悟，揶揄地看着宁华：“宁公子对姑娘家还是很上心的。”
宁华回瞥了林琼，转而说了另外一个话题：“即使你现在不告诉那木匠云澜姑娘的死讯，改日待他回城，总会知道的。到时候，对老人家的打击更大。”
林琼脸上的笑止住了，沉默了一瞬，道：“我知道，”她浅色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茫然，“但我之前起了一卦，卦象告诉我，那个时候不应告知木匠老师傅那个噩耗。”
“所以，你也不清楚后续会怎样？”宁华问出这句话的面色平静毫无异样，接着看到林琼点了头。
他在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之前在广阳城时，她能精准带着那姑娘找到他和贺凌风的位置。此时却又说不知卜卦的结果如何。
是她在隐瞒什么？
两人刚走出老木匠的篱笆院落，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几个孩子围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松树下，都抬着头往上看。
宁华不经意间也跟着往上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停下了脚步。
数米高的枝丫上有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正紧紧地用双手抓着枝干，整个身子完全凌空。
下面几个孩子竟然是围成了一圈，天真地想用手接着她。
这个高度，不仅那个树上的掉下来有生命之忧，下面接的孩子若是被砸到了也得是个重伤。
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
宁华视线扫了一圈，未发现周围有其他人，几个孩子也都紧盯着树上，没人看向他这边。
若是此时在场只有他一个，今天这些孩子就要为自己天真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就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君子”形象而出手了。
算你们走运。
小孩子的双手显然不够力气承受她整个人的重量。刹那间，小女孩就抱不住了，直直地坠了下来。
宁华暗道一声不好，提气向前，眼睛一刻不离那坠落的小身影。
坠落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用双手护在下面，这个小姑娘居然把手背到了身后！
视线的余光中闪过一道月白色的影子，这身影越过了他，伴随着一声严厉的“快让开！”
前面围着的少年少女们下意识地回头。见两个人来势汹汹地飞身过来，不自觉地往两边后退了好几步，让出了中间的空位。
宁华停下了，衣衫翻飞，立于十步之外。
快他一步的林琼借用自己的横向冲劲，在小女孩落地前的一点距离触到了对方，抱在了身前，用自己垫在小女孩的身后撞上了松树。
“咚”地一大声。
听着就挺疼的。
宁华丝毫不觉得自己中途停下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既然有人救了，那就没必要抢着来。
他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林琼的身法，居然真的能比他宁家嫡传的逍遥决要快。
当今武林之中，以三大家族的武学传承最为全面。他们以家传心法为基础，衍生出最合适的身法轻功、武学招式。三大家族中每家都有其独门秘技。
南域宁家的逍遥诀，就是以诡秘莫测的速度和灵巧见长的。就算是目前压他一筹的谢二，在轻功上也不敢说比他快。
而他居然在身法轻功上没有快过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
宁华探究地看着眼前月白色衣衫的少女吃痛地从地上站起来，没顾着自己，还首先拍了拍小女孩身上的灰，眼眸漆黑一片。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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