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销尽》沉雁南飞

3、苹果林（三）

　　十分钟后，询查者迈着蹒跚步伐走到现场，这场闹剧才被推翻。对校方一亮相就进去了。群驱赶人群，封锁场地，勘察现场，但尽管如此，女孩父母的哭泣声从未停止，人群议论声从未停息。

　　学校面临此事，当即的决定就是放假一天。大广播播放着放假的消息一时间欢呼声跃起，这是早晨还在寝室学生的呼喊，但也是满脸疑惑。各个人心里想的可能都是"学校大发慈悲了？"直到路过血淋淋的案发现场才恍然间醒悟。放假应该是在高中来讲很开心的事情，但奈何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所有人脸上都是很....难过。

　　或是听说了，死者被人认出，是一个高三学姐，年级次次不出前十的那种。他们都觉得：好好的放什么假？又觉得：多可惜啊，都快熬出头了。

　　现场，几个询查者一会儿有人过来了要去驱逐，还要安抚死者父母，确认死者死亡原因，也在人群中寻找刚刚打电话的人。其中一个询查者蹲在尸体旁，满脸憔悴，脸上有些几天不刮的胡渣，凝视着尸体。

　　所有人可能都在疑惑谁打的电话，学生是不可能打电话的，一是赌早上六点零三还赖在床上，二是不相信他们有能耐带手机。所以？学校领导？但是六点零三一通，不至于十四还有。

　　暗角处有一人可疑得很。作为犯罪处理科里，头脑可能很简单但四肢一定很发达的程厌来想。他跨过警戒线，想去拍拍那大兄弟，问问是不是他，或者......

　　但他还没来的急或者什么，那人的反侦查能力极强，才走两步，就被发现了，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边但却让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半年没见，听你的脚步声我都能听出是你，但我露半个背影，你竟然还认不出。技术变差了，是吧？程厌”

　　那人回过头，这熟悉的面孔让他不得不相信，一时间惊讶后有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半年没见，真是有许多事情想交谈，但这种情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头儿？崔....崔崔...”

　　“崔什么崔，别崔了，胡子也不刮刮，丑死了。赶紧报告现场状况。”

　　半年没见，正常情况来说再见应该都是高高兴兴，开开心心，但程厌却是一脸苦愁，吃了苦瓜一般的脸色让对面的头儿都微微歪头甚感疑惑。

　　主要是不想听某人动不动怼你两下，与听他诉说他编写的，浪漫又深情的绝美故事。他编的，要人命。

　　最最开始的一次是某个阳光明媚的大早晨，众人好在这天没案子，正聚集在一起吃着早饭聊着天，他们老大抽了风，断了根筋骨，要讲故事

　　"咳咳，从前....额不对，很久很久以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爷爷，守着一个缸，缸里呢，有个盘子，盘子里有个花生米......老爷爷夜夜等它生根发芽，但花生在盘子里没粘土，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要守着这粒花生米？这要从更久更久前讲起，有个少年乘风破浪要去浪尽天涯，踏进江湖，这便是那年轻时的老爷爷。一路降妖除魔无数，在一日上山斩妖时，看见了草丛旁的一小女孩，当时正黑夜，但好在有月光，他依稀看清小女孩的模样，可可爱爱，便心生爱慕之情，他一路背着女孩下山得知女孩身世乃皇家之女，他自卑，便只能将爱慕压制心头，将女孩送入皇家后，不辞而别"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收听"

　　"啊？？"

　　只知那时众人满脸疑惑，他乐在其中，也没人再过问这破烂故事的开头结尾，只是再也不想听了，都被这内容醉了，只可惜逃不过，很显然在这之后有无数个故事等待着他们。开头高端，呵，结尾永远都是女孩归乡，少年不辞而别。

　　猛然回想，鸡皮疙瘩掉一地，再回过神来，被他的头儿的死亡凝视更是吓得舌头打卷，但也赶紧汇报。

　　“拒现场勘察，死者从高楼坠落，后脑勺正着地面石头，脑死亡当场去世。判断 ，自杀。但自杀原因不明，有待调查。头儿，需不需要尸检？通知一下死者父母”

　　一般来说，为了以防外一，防止凶手以毒杀人，不验尸会有很大疏忽，但坠楼时，很明显就是自杀，摔死，而且有目击证人，所以验尸只是更进一步确定死亡原因，比如身体上是否有殴打痕迹或者死者生前是否有被性/侵。

　　那人在心底嗤笑一番，可能有些不认同程厌的某一句话，或者都不认同，错在根源，自杀？可笑，真的是吗？他的眼神瞬间变了，不再像刚才那般有些笑意，而是阴森的可怕，微微眯着，又有些嘲讽，嘲讽谁呢？不知道，是眼前向他汇报的人？

　　可能凶手太险恶，伪装的太好。

　　回过神来，“尸检？”停顿了一，“当然，准备好，我亲自执行。”

　　程厌一时竟无以反驳，也是，他这位领导他早以看的透透的了，时不时抢一抢法医的饭碗，逼得法医当询查者真是很符合他的本性。

　　“还有.....”什么还有还有？

　　“这位目击证人也给我带到。和，再见我时脸洗干净。”

　　他的这位领导没在多说，送给他一个冰冷冷的背影转身离开。

　　北方的天气出奇的冷，柏油路上的白霜还未消去，太阳刚刚冒出头，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但小桥流水人家，该上班的人早已收拾好行囊，小街摊位上已有人烟，道路边上有老爷爷骑着小摩托吆喝着“糖葫芦！”也有香甜的栗子扑鼻而来，他们吆喝着“糖炒栗子哟！”有欢声笑语，也有炊烟袅袅。这是横圻黎明的尘世，是不知的安稳。

　　“洪爷爷？爷爷？我要两串糖葫芦。”

　　买糖葫芦的老爷爷见半天没人来，打了个哈气，起太早了。于是低下头，佯装醒着，实际上早已磕下头睡着了。穿着军大衣，左手放在右手袖子里，裹紧大衣在买糖葫芦的小车上。

　　老爷爷迷糊糊的摇摇头，半睁开眼，见有客人来了，立马打出十二分精神，拍拍大衣，站起来，微笑着，这一看，对方还是个帅小伙呢，哟，熟客！就是小孩子应该朝气蓬勃，这一身黑，除了脸白看不出第三个颜色。

　　冲着带黑眼镜的帅小伙，以为很敬业的说：“来串糖葫芦不，你看看我这儿有山楂的，橘子的，还有....葡萄的。这巨峰葡萄，准甜！”话说一半，拿起一串葡萄的，上去咬了一口....

　　“........两串山楂”

　　年纪大了，见得多了，遇见谁都能唠上两句，遇见小辈儿更是千叮嘱万嘱咐，可能就想着把自己年轻时受的亏，受的累以唠嗑的方式告诉晚辈。毕竟大家同为炎黄子孙，血脉上也算得上是半个爷爷。

　　老爷爷摘了两串山楂的糖葫芦，语重心长，而又满脸情深意切。接过两串山楂的糖葫芦，便知道又要开始了。

　　“小崔呀，在咱这儿...也买了十多年糖葫芦，我呢....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说....小孩子就应该笑呵呵的，朝气蓬勃，别总是穿黑色的，你看那街边小商店，红色的，绿色的不都特别好看，不比那黑色的好看呐。”

　　“算算时间，呀，今年是不是都二十四啦，说说你总一个人，但总买两串糖葫芦，总只能自己吃.....我这么大的时候呀，孩子都抱两个了！”

　　老爷爷此刻也不管对方怎么想，自己聊的火热，瞪大眼睛。小崔知道，要放大招了。

　　“我家隔壁老王家的闺女今年和你一样二十四，但人家呀，人家很能干，能养活好自己，呐，职业女性，但你不行呀，你个大男人精细活不行.....”

　　十字路口一青丝满头的白发老奶奶走来，气势汹汹，老爷爷话说一半，背小崔打断

　　“洪爷爷，别说了，杨奶奶来了。”

　　洪爷爷七十多了，但身体硬朗得很，退伍军人，一生戎马，无所畏惧，但怕老婆穿了十万八千里远，家喻户晓的事，都知道。看见杨奶奶来了，先是笑呵呵的迎面，但杨奶奶一开口，又一脸惊悚的掉头跑

　　“洪四祥！开张了嘛！又缠着小崔做什么！唠什么唠！刚才在楼上就看你不对！是不是又睡着了？！.....”

　　街头巷尾的人都在看人闹，也有人问过洪四祥被老婆追着打，追着骂，你一退伍军人，心里甘，情里愿吗。洪老头当时怎么说的，对，怎能甘，怎能愿？怕什么，也就做戏给你们看看。嘴上说着心里想的不是，表里不一。但那又怎样，回家喽，心也甘，情也愿的等着挨打挨骂去喽....

　　五十多年了，看热闹的看了五十多年，人老了，才明白，自已的自尊心也只会发下在心爱人面前，心也甘，情也愿，无怨无悔。这是卖糖葫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