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销尽》沉雁南飞

2、苹果林（二）

　　这时天还是暗的，太阳只冒出鱼肚白，但也是有星星月亮，还有早起的人，他们开着灯，有灯光，让天不至于那么暗，可以借着细微的灯光看清自漆黑的五指。

　　学校里一般没到打铃前是不会开门的，他也没打算走门。找到一楼洗漱间的一个窗户，拿出螺丝/刀 ，拆掉护栏，跳窗再把护栏安好，自家学校自己总是清楚的，他们看不看监控这不是很明显吗？行云流水，不啰嗦，一系列动作之后看了眼手表。5：56，可能就是跳窗耽误了。作为一名翻了半年窗的惯犯，他所能感叹的只有学校应该做好安保系统，防护措施加强。

　　起雾了，这是天冷的缘故。世间薄雾弥漫，银杏树，落叶枯枝上，教学楼，凄冷屋顶上，都覆盖着些白霜。仙境般像童话里的故事场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仙子出没。

　　正值北方秋末，日出前的西风吹的人脸颊微微发红，呼一口气就会瞬间变成白雾。既然脸已经护不住了，不能再让手受冻了。手在冷天总是不自觉的伸进袖子里，手指尖还会把整个衣袖内翻抓紧来防止袖子里进风，或者直接放进衣服兜里总之就是裹得严严实实的。

　　太阳露面了，雾也渐渐退了。但是乌云不干了，在一处偷偷摸摸的召集小伙伴，准备大闹一场

　　顺着小路走过银杏树林，这是去班级的路上，早晨出来的早，铃还没打，是不会碰到学生的，按照正常作息出来的话，碰到了也是满脸困意，还有满心生气，毕竟高中课业紧，对于学生来说睡眠不足是很正常的事。但如果是晚上回寝的话，可就是喧嚣沸腾，一天来的压抑的情感被多数释放，欢声笑语声赢充整个校园。但只是他们嗓门大，多数的人会选择在这路上争论数学题，安静的人会在这路上思考物理理论，节省每一秒时间。

　　“ 初日”是这所中学的名字，至于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有着许多传闻：有人说校长的老婆是名叫初日；也有说这所学校正式建立完于日出时…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是流言蜚语胡编乱造。学校全名“横圻初日中学”整个横圻就这一所中学，很大，人山人海。一个年级一所教学楼，也是....爬楼梯很无语，高二.十四班，四楼。夏寒星要去传这个小纸条，是不可能光明正大，也就趁寂静无人之时路经十三班偷偷一撇。也好在它们班花的位置在靠南边墙角第一位，路过前门，简简单单。

　　不过奇奇怪怪，气氛渐渐压抑，薄雾也渐渐褪却，黑云聚集一方。一般来说，人在遭遇善事恶事前都是有一丝丝预感的，主要就看你能不能感受得到，虽然不可避免，但这种第六感有时能减少一丝畏惧。雾中人，缓缓走，似乎也感到一丝不好的预感。雾中人，高高站，风儿吹的发丝摆动。没有戴着眼镜，雾中有些看不清，但凭借光照依稀可以看清顶楼的人形...

　　双臂张开，微微向后，是个要自/杀的女高中生。

　　刹那间太阳出现了，蓬荜生辉，照清了少女的背影，隔着老远也能看清少女白皙的皮肤和侧脸..

　　那是...

　　生死当前，人命关天。少年认清了那人

　　“陈茜茜！”

　　同时伴随他声音的响起，铃声也在此刻响起，响亮的铃声贯穿整个校园。少女没有回头看看最后是谁叫了她的名字，发丝在空中凌乱不堪，一阵风儿吹来，少女也随之而落。夏寒星也冲了过去...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仿佛开了慢速，少女缓慢坠落，他奋力冲过去，微风也漫漫，他的步伐也漫漫。人的潜能在这一刻被极力激发，不过...可能晚了一步。少女坠楼，血花四溅。夏寒星呆滞于满是血迹尸体旁，他的脸上和衣服上也贱了血

　　本以为是个好清晨，怀着好心情可仙境般的童话染了血液，霎那间如世间修罗场，想要逃离，逃不开；想移开眼，移不动。噩梦重演，世间地狱，少女的脸也似在痛苦挣扎。逃离，跑吧，跑吧，但我好难过，你看见我的心底在哭吗？我好难过，好不甘，你看见我尸体里的心了吗？它本不会死这么早，还有........

　　太阳逃离了黑云，冲出重重云层，重返世间，大雾四散，褪去；光芒四散，闪耀。

　　十分钟前......

　　“初心不变，真理易得；心有日光，经久不变。”

　　天还没大亮，恰似一缕骄阳破云而出斜射在校名“初日”二字上，男生平静的读出大理石上金色宋体刻出的校规，又咬了一口右手上的一串糖葫芦。

　　带着副黑框眼镜，一会儿便抬手拿了下来。他有些冷淡又有些茫然，可能，是他有些不理解这话，不明白为什么要心有日光。他没在说话，只是嗤笑一声，好像自嘲。

　　日光渐渐斜射到他身上，划过他下颚，嘴唇，鼻尖，再到眼睛，一条完美的下颚线呈现，侧颜于任何人来说相当有杀伤力。男生那双迷茫但锋利的凤眼于日光相对，不自觉的眯眯眼，眼睛斜看光，有几丝头发微微挡住。风轻轻吹，没记扣子，大衣轻轻摆动，伸手遮挡刺眼的阳光，衣袖下扯露出绷带，有些血迹，那是自残留下的伤口。他右眼角下贴了个创可贴，棕色的，还围着条围脖，显得古怪又禁欲。

　　没多停留，看看那校名便径直走入门内。脚下皮鞋发出“嗒嗒”声，右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在空中左手捏着眼镜，有一搭没一搭的四处张望。

　　他不呆长时间，就是出去做任务路过此地又闲来无事，在这逗留一番，回望回望自己从前的母校。也就趁四处无人时到此一游，铃响后躲在松树后呆一会就一溜烟跑了。无人知晓，无人察觉。

　　有点寂静，秒针不断摆动好像在提醒他时间到了该藏起来了，但他好像没理会秒针，而是被其他事物吸引。远远的，白雾缭绕，日光未出。他加快步伐，渐渐跑起来......

　　站在楼顶....是要自杀吗？那楼下的做什么？

　　站在他这角度只能依稀看清少年的背影。他只听铃声一响，穿着校服的少女从顶楼落下，少年加快步伐奋力跑去，速度实属惊人，他也加快步伐跑，手里的糖葫芦和眼镜好似要被捏碎

　　穿过涌路再见时已是血流满地，那少女摔下来了，那少年...也是，惊吓受的应该不小，身上沾了些血，直接坐在地上。他站在涌路尽头看着看着，迈着无声的脚步走到他身边。

　　风衣摆动带来檀木味的味道扑鼻而来，夏寒星感觉到有人来了，在背后，那人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只留给他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那男生端详着这具尸体，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他好像对少年发没发现他不感兴趣，沉声打了个电话，随后盯着尸体吃完了他剩下的半串糖葫芦，慢慢的，俯下身。

　　他不太会去抚慰那些心里收到创伤的人，但又想去抚慰每一个这样的人，原本只是一句劝告，出现在他嘴里却变了味。

　　轻微的鼻息贴近少年的耳朵，少年不自觉的缩了缩，男生伸手恩住他的肩，男生手劲很大，一时间他竟动不了肩，有些强迫，男生的声音有些低沉魔性，听多很容易陷进其中，他贴着他的耳朵说道：

　　“怕了吗？嗯？一会人多了你一定会是大家眼里的事实，逃不掉的”

　　“死开。”

　　少年冰冷的语气没有伤心，没有恐惧，没有自责。

　　只是平淡的有些生气，还有...稚气？

　　铃响之后陆陆续续有学生到来，惊讶，害怕，恐惧，还有甚者认出了这名坠楼的少女抱头大哭起来。

　　那男生见他不动，了了他的话，起身走到柱子边背对着人群倚着，摁摁头，听着鬼哭狼嚎，好像有些反感，默默地摘下眼镜。

　　人群里几个人推推拉拉找老师，老师慌慌张张来到现场，手也不断的颤抖，一通一通的打着电话，一遍接着一遍的驱赶人群

　　少女的父母到来时，依然人头攒动，他们挣到了双眼去看那尸体，他们不相信，也不愿相信。母亲跪在女儿的尸体便号啕大哭，父亲在一边低声涕下，他们不相信，真的，不相信

　　所有人都看见了尸体旁血迹淋淋的那人，心里不免有些猜想度过了起初的畏惧心，流言蜚语骤起，他们敢说，是因为他们眼睛所见，他们可笑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潜意识里自动认为，眼见为实这一道理，但放在真实世界里一定会否认这一点

　　“唉，你们知道吗，我天天看见这对男女来往”

　　“我那天看见他那茜茜如命似的日记本！”

　　“为什么他们走这么近？”

　　“你们在说什么！刚才夏寒星是要去救茜茜姐，你们清楚真相吗？！你们看到了吗就在瞎说！”

　　“他俩会不会有一腿？！”

　　“那不还是死了！说不定陈茜茜的死也是因为他！！”

　　……

　　尸体旁的女人凝视着女孩的尸体，听清周边人的每一句话，她开始思考，她的女儿是有自杀的原因的，不单纯。是谁？是谁？

　　“你身上有我女儿的血！！是不是你！！是不是因为你！！”

　　“她疯了。”

　　众人议论不停，刚失去女儿的母亲丧失了了做母亲的资格，拽着夏寒星的衣领，把更多的“血”蹭到他身上。没有人出来阻止，因为旁观者不入局，他只能自己挣脱了束缚，脸上没有丝毫不满也没有丝毫痛苦恐惧，他现在只是看着比平时更冷静，话语比平时更冷漠

　　“不辩解，我不冤，我没错，她没错，只不过.....可能心里承受能力不强，大脑神经收到强烈刺激，她像个疯子，而我是个正常人，不对吗？对吗？”

　　“什么？他说不冤。他们之间真的不简单？”

　　“茜茜姐为什么自杀？她遭遇了什么？一定很痛苦吧。嘤嘤”

　　……

　　撂下最后一句话，不在乎别人，他没看其他人什么脸色，走了，不呆了，没走远，在看不见人群，人群也看不见他的地方背对着停息。他对那些人的胡思乱想没什么好反驳的

　　暗角处的男人转过身，盯着少年的身影看了好久好久。

　　人都有耳朵，听与不听可能没法选择，但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但好笑的是，人的耳朵可能听不进真诚者诉说的真相，不愿听蒙冤者的辩解，只会融入，大胜小，少输多，少数服从多数，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没用的，说再多都没用。这世上需要的可能只是多数的.....背锅者。

　　又是女人的一阵哭声，撕心裂肺，她又去拽着校领导的衣领，又去狠命捶打女孩父亲的胸口

　　“我的女儿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啊，怎么会死！”

　　一时间，议论声，哭泣声，指责声仿佛笼罩了全世界，天光大亮，但却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有人逃离地狱，是因为讨厌；有人身处地狱，他们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有人与地狱共情，他们不得不；有无知者，他们只不过陈述眼见而已。当然也有搅局者，此刻正手拿眼镜微笑着，等着刚刚拨通号码对面的人到来。那....真正的恶鬼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