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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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满载而归，牵起马儿转过十字街，刚看见蹲家门外的两座石狮子，迎面就碰上了族叔傅游艺。傅游艺嘴里正嘟嘟囔囔说甚么不识抬举云云，满脸爬满着晦气，抬头看见傅菁带了个宫装少女，立即又换上幅沉稳面孔，假意责备道：“傅菁啊，怎的这般不懂事，不好生带吴姑娘屋内歇着，剪柳做甚!”他消息分外灵通，半日功夫不到已把吴宣仪姓名都打听妥当了，当下只喊得极为稔熟。
“那是我的主意，与傅姑娘无关。”吴宣仪微微颔首，难得出宫一趟，怎地又对上了最不待见的虚情假意，看着好生厌烦，于是便补了一句：“皇后若知道我偷懒不干活，怕是要揭了我这层皮的。”
旁边傅菁强行忍住笑意，招呼他道：“四叔，找阿爹下棋呢?”这族叔熟读经史子集，手上妙笔亦能生花，唯独心浮气躁不甘平凡，最喜趋炎附势，而每逢登门造访，往往都以下棋为由，久而久之，对其心思手段亦熟识了去。
这么明里暗里被俩后辈接连呛回，那傅游艺非但不着恼，还厚起脸皮对吴宣仪道：“但凡吴姑娘开心，多住几日亦无妨。”一边弯腰作揖一边倒退着走，直起来过后立马端起长辈架势，转向了傅菁：“你嫁入国公府时，可要记得给叔叔我捎份请柬过来。”好不容易搭上杨府那株大树，结果这父女俩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把一心想要飞黄腾达的傅游艺给急坏了。
傅菁俏脸微沉，冷冷道：“四叔这般想嫁，不若早日生个女儿，当还赶得及。”说罢拉起吴宣仪气鼓鼓地进了屋。倘若傅游艺是颗马球，她非得一杆子把人抽进渭水不可。
“瞧你，何苦气成这样?”吴宣仪扯住她胳膊微微晃了晃，问得轻柔：“菁儿不愿嫁么?”一路上虽唤过几声妹妹，傅菁嘴上不说，神情倒是别扭居多，如今又在气头上，心思细腻的吴宣仪便主动改了称呼。
“当年爷爷曾替杨太公挡过一箭，所以杨家待我们如同亲人一般，可我与超越仅有姐弟情谊，绝非外头说的那样非要嫁过去不可。”傅菁恨恨道，这些年对着些暧/昧不清的目光以及指指点点，是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了。
“嗯，谣传当不得真，菁儿说是姐弟情谊就是姐弟情谊。”吴宣仪笑吟吟道，语带双关，亦在暗指傅菁之前说自己姓武一事。
傅菁岂会听不明白?赶忙躬身作起揖来：“宣仪啊，当初我只是随口一问，千万别再往心里去了。”被误会的滋味万般难受，无怪乎那日吴宣仪用词格外刁钻。
“不提也罢，走，咱去帮大姊穿寒燕儿。”吴宣仪替她把头顶歪斜柳环戴好，笑容愈发灿烂了几分。
看着重新握在一起的双手，傅菁一颗心就飘了，边笑边点头：“嗯，穿寒燕儿。”走得两步又回过头来：“宣仪刚叫我甚么，怪好听的。”比叫妹妹强，舒心。
“你喜欢?那以后就这么叫了。菁儿，厨房在哪个方向?”吴宣仪心中同样是暖流涌动，傅菁也把自己叫得挺好听的，自在又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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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傅菁和宫里贵客进了厨院帮厨，丫鬟婆子连带仆童帮工便接二连三地跑了过来，一个个翘首张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提及那则私生女传闻的更不在少数，好在傅家大姊及时赶至，高声呵斥一通过后众人就这么散了。
傅家大姊唤做傅莹，长相与妹子傅菁约有七八分相似，只不像傅菁那样锐气逼人，不笑亦和气一团，看着极易亲近。傅莹探头一瞧，就见自家妹子在里面手忙脚乱的连面都和不好，反观吴宣仪，花模捏完数个不说，还码得煞是齐整，因见傅菁弄得慢，那吴宣仪索性又接过毫无形状可言的面团帮着继续揉搓，手势异样娴熟，一看就是懂活的。于是到后来，傅菁也不拨弄面团了，改为鼓捣蒸屉，把大小花模一个个抓起来再摆上，又无甚经验地放得过于紧凑，没一会儿再次招来一记眼刀，很快连蒸屉也被抢了过去。
吴宣仪将花模重新间隔妥当，随手点上/她眉间，嗔道：“莫添乱。”
还以为自家妹子要跳起来吵嚷一番的，结果那人只一味傻笑，眼睛一会瞄向人家姑娘轻摇的臂弯，一会瞄向那微摆柳腰，恭顺乖巧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傅莹看得连连摇头，敲响窗楹朝妹子招了招手：“阿菁，阿爹喊你，在后院，快去。”
傅菁撇撇嘴，懒洋洋靠在门边赖着不肯走：“八成又是四叔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干嘛非得找我啊?”阿爹也是的，难得在家歇着，不鼓捣他最喜欢的诗集，搭理无所事事的四叔做甚。
“我哪知道?你快去快回，一会花馍该穿完了。”傅莹走进去抓住她纤薄肩膀，一把将人推出厨房外头。
“你且去吧，寒燕儿还可以捏多一些，等你回來再穿就是，不急。”吴宣仪捧着蒸笼说得和颜悦色。
傅菁这人吧，好言好语才管用。
果然，傅菁欣欣然就转了身，嘴巴差点没咧到耳后根上。
傅莹在一旁瞧得愈发真切，自家妹子甚么心性她岂会不知?瞧这依依不舍的模样，八成是栽人姑娘手里了。这吴宣仪奉武皇后旨意前来，是福是祸至今还没个准，也就傅菁这种想得少的才会笑得那般没心没肺。
傅莹把气往肚子里叹，嘴上仍旧是十分客气：“有劳吴姑娘了。”其实她也没有甚么底气去苛责别个，自己想来也鲜少关注朝堂诸事，只乐得清闲。
然则以妹子之聪慧，若肯把心思用在别处的话……
罢了，不想了，即便天塌了下来，不还有阿爹顶着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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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庭院的傅游桓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愁眉不展地四顾望了望，遍种桃花的小院落满眼皆粉，花儿开得份外喜庆，倒是不见有甚么异样。
“阿爹。”走上前的傅菁闷闷叫了一声，平素里的跳脱已然收敛不少。
那傅游桓盯着桃枝沉吟半晌，慢慢道：“难得你和宣仪姑娘投缘，这几日让她住你屋里便是，务必好生陪着，不许懈怠。”朝堂上帝后权争已然初露端倪，本是打算敬而远之，熟料族弟傅游艺一大早地跑上了门，还使劲撺掇自己纳妾，直闹得四邻皆知，如此，逼着他不得不未雨绸缪，否则断不会把女儿招来慎重吩咐。
傅菁自然看不透严父的打算，只小声咕哝道“咱家虽不大，客房还是有的，这……传出去岂不得说我们寒碜?”吴宣仪住自个屋里好是好，就怕招不住外头那些嘴碎人，慷慨好客的阿爹怎么忽然变得这般吝啬了?
“你俩好好说说体己话，过几天人家回宫了你想见都见不着!”傅游桓挺直腰杆站在桃树下动也不动。寒碜总比风言风语强，年过半百后，他是越来越爱惜名声了。
“那这事怎么和人家提?怪不好意思的。”傅菁挠挠脑袋，犯愁不假，笑容也没少。
“你成天跟杨家小子走一起，难道就没学会点东西?”
傅游桓甩开衣袖，一步三摇头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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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房梁甚么时候蛀的?”
吴宣仪捧着碗臊子面和傅菁并肩坐在石阶上，衬着浓郁香气吃得颇为痛快。出宫前就听说了，傅家不喜繁文缛节，能简则简，没曾想会简得连午饭都不在一块儿吃，大姊傅莹扒拉两口就退下了，如今只留傅菁一个陪着。好在她并非挑剔的，也好久没吃过如此地道的臊子面，便懒得去计较那许多。
“忘了，大约等节后短工们回来重新上过漆，客房就能用了。”傅菁用筷子把兰葱丁儿往外挑，新厨子来府中已有月余，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吃不得兰葱，未免太粗心了点。
“虫蚁最爱到处乱跑，你这屋中最好一并漆上。”吴宣仪伸手替她揩掉沾嘴角的油沫星子，傅菁一门心思扑在吃食上的劲儿，愈发显得孩子气十足。
傅菁跟着点头，赶紧又夹起一大箸面塞进嘴里，弄得嘴角重新沾上半圈红油，亮晶晶明晃晃地挂着。吴宣仪心中暗笑，面上偏要绷得死紧，抽出傅菁腰间丝帕放进她手里，指着她薄唇道：“自个擦擦。”
傅菁讪讪接住，低下去的头始终没好意思再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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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酒饱饭足，傅菁跟没事人一样和吴宣仪重新回到厨房，上午剪的柳条业已洗净，一溜儿排开晾在簸箕内，一屉屉蒸好的大小花馍全都摆在旁边，呼呼冒着热气。见寒燕儿鼓囊囊的娇俏可爱，傅菁忍不住抓起就往嘴里放，感情刚才一碗面还不够饱的。
吴宣仪却是吃不下了，走进去拿起柳条和寒燕儿挨个穿了起来。她双手极巧，没一个穿歪又或是断的，可惜跟着照做的傅菁依旧是手忙脚乱，半天不见好。
“宣仪，你倒是帮帮我啊。”
傅菁皱起一张脸，举着捏碎的不知道第几只寒燕，颇有些哭笑不得。吴宣仪笑着停下手里动作，凑过去替她剥去半残不好的花模，再从屉中取过新的，耐心示范道：“喏，捏稳肚腹，柳条自中间过，动作要轻要快，才不容易散。”
见她动作轻盈，叫傅菁不禁想起丝帕上补过柳叶纹的肥豚图案，由衷叹道：“宣仪好巧的手，不如待会帮着把这块帕子也绣上几道新纹?”说罢将丝帕捧在手心递过去，待到目光掠过上面那些油沫印记时，才猛然想起适才自己用它揩过了嘴，合该先洗洗才对。
糗大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