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天下师》俞柏舟

11、幻境

　　杨元正恍恍惚惚中，感觉到自己和兄长得了林仙师允诺，要送他到神霄派拜师学艺。

　　虽然没能实现跟随林仙师的愿望，但能去神霄派已是极难得的机遇，故而一阵失落之后，他又踌躇满志起来。

　　到了神霄派之后，因着林仙师的引荐，杨元正是极受重视的，拜入了神霄派二代弟子中极有名望的冲和真人门下。

　　可谁知，三年修行下来，他虽则勤修不辍，但却始终不能开悟，无法入得术士境。这事儿也算寻常，神霄派虽则道门大派，但门下弟子不能修法，最后转去修行武道的，也有十之七八。师父长辈和师兄弟们都劝他莫再强求，转而专心修武，一样能有所成就。

　　杨元正沮丧痛苦，百般纠结，却终究还是不愿放下修法的执念，只是加倍努力，每日在完成武道修行的功课之后，仍然坚持完成修法的功课。

　　同时，他四处打听，寻找机缘，想凭外力破开修法的屏障，一举踏入术士境。

　　这期间他历经百般艰险，也尝过世情冷暖，好几次他都想要放弃了，可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叫他在一处前辈修行的洞府发现一个小玉瓶。

　　这小玉瓶每隔三天就会在瓶中自行生成一滴灵液，他坚持服用之下，竟于一年后终于突破屏障，一举踏入术士境，成为一个修法者！

　　自此之后，在玉瓶灵液的帮助下，他修行进境虽不算突飞猛进，但也顺风顺水，连连破境，不出三年，他竟已是到了可以冲击中三境的地步。

　　这等修行速度，也终于引发众人的关注，师门长辈关爱有加，各种资源不断倾斜，师父也常常亲自教导，对他突破中三境，殷殷期待；同辈师兄弟羡慕崇拜，人人都来表达善意，愿意与他亲近交好；自家兄长也得了助力，家族产业扩张迅速。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遇到了他这一世的真命天女，阿瑶容颜绝世，却又性情温婉，将一腔真心尽都托付于他。

　　杨元正将玉瓶之秘合盘托出，又与阿瑶分享玉瓶灵液。可谁知，阿瑶竟是魔门妖女化名而来，趁着杨元正修行之时抢夺玉瓶，还将他一举重创，若非冲和真人来得快，只怕杨元正性命不保。

　　经此一难，杨元正修为倒退，从风头正盛的明日之星跌落尘埃。师父虽常常开解他，待他一如往日，但终究不能像之前那样时时指点他了。师门资源自然也是不再倾斜，只有常规份例可拿。

　　同辈师兄弟里，本是冲着利益来的，自然早早散去，一二真心相交的朋友虽然倾力相帮，但终究还是力所不及，无限风光之后，杨元正终究还是落得个凄清惨淡的下场。

　　最叫他难受的，是自家兄长被人打压，家族产业损失惨重，便连他发达之前的份额也不能维持，可即便如此，兄长还是马不停蹄的赶到神霄派，只为确认他的安全。

　　经此种种，杨元正恍若隔世，却终究不曾被打倒，振作精神，努力修行。

　　终于，三年之后他伤势复原，修为也稳固在了术士境。可因为他受伤太重，终此一生修为难再提升，只能做一辈子的术士罢了。

　　而那魔门妖女阿瑶，却早已风光大盛，不但突破到了法师境，还入了地榜，被认为是有望突破天师境的未来大佬。

　　如此对比，叫杨元正百味杂陈，但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神伤罢了。

　　此后，杨元正的一生，就这般沉寂下去。

　　身为术士，自然也是衣食无忧，但与他少时憧憬的生活，终究还是大有不同。

　　若是他当年不曾执意修行，他的一生又会如何呢？

　　这个问题，杨元正已然没时间再思考了，待他悠悠醒转之后，他便见到自家兄长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林仙师虽然仍是云淡风轻，但眼中也有关切。

　　刚才这一场幻境人生，杨元宗虽然参与其中，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个旁观者，且毕竟不是他的人生，故而他早早就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杨元正却大有不同，他虽从幻境中醒来，却仍痴痴怔怔，显然心神所受冲击甚大，还需静养恢复。

　　故而林思玄取出一瓶丹药交于杨元宗道：“令弟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我这里有一瓶养神丹，你可带回去给他分三次服下。待他恢复后，再决定是不是要踏上修行之路。”

　　杨元宗经历了这一场幻境，对林思玄已是敬若天人。同时，他如何不知，这一场幻境对自家弟弟可算是极大的机缘，若他能从这幻境中悟到些什么，那便是受益终生了。

　　因此，杨元宗恭恭敬敬接过丹药，再三感谢过仙师点化之恩，又称必会全力支持林仙师解决水蛊之患，这才带着弟弟缓步离开。

　　待杨氏兄弟走后，林思玄才长舒一口气。

　　为了维持高人的人设，林思玄已让李峥事先将求上门来的富家大户都详细调查，仔细筛选了一遍，这样他就可以事先准备，有的放矢，应付起来就格外显得游刃有余，深不可测。

　　不过，他这样煞费苦心，只是希望彰显自家威势，好让这些人在之后的行动中能全力配合，不要阳奉阴违。

　　在帮助他们解决难题这一点上，他是尽心尽力，半点也不含糊的。

　　为了这杨家兄弟的问题，他之前思考了很久，又从那开灵法中参悟营造幻境之术，再结合之前所学积累，才搞出了这所谓的“黄粱梦引”之术，从而有了今天这一场发挥。至于那幻境的内容，是林思玄参考他前世小说套路编的，就不知道对那杨元正到底灵不灵了。

　　不过，以林思玄现在伤势未愈的状态，想要维持这么久的施法状态，营造如此复杂的幻境内容，自然也是力有未逮的。故而这厅堂之内事先已有所布置，起到类似法坛阵法的作用，辅助林思玄施展术法。

　　而有了这一遭，林思玄今日的任务已算圆满完成，待到明日，他才会处理第二位“顾客”的难题。

　　过了一会儿，傅思道从厅堂之后转入进来，他细细瞧了瞧林思玄的状态，见他没什么问题，这才问道：“如何，你那‘黄粱梦引’之术可好用么？”

　　林思玄听他打趣，也不由来了几分兴致，洋洋自得道：“那是当然，你师弟我可是天才啊。”

　　傅思道见他心情轻松，也不由受了感染，与他对视一眼，都是不由笑出声来。

　　师兄弟二人玩笑几句，傅思道正色问道：“那杨家小弟可有修行资质么？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林思玄点点头道：“我以法眼观瞧，这杨家小弟资质算是不差的。只是师兄也知道，似这等未接触过修行界的人，能不能修行有所成就，其实心性意志反而更要紧些。

　　“我送他这一场黄粱美梦，便是要他扣心自问，是否能够面对那些艰难险阻，虽九死而不悔。而从他在幻境中的表现来看，我觉得此子倒是极可能有几分造化。

　　“可惜现如今我们重建玄元观还没什么着落，不然我倒有心收下他的。且看吧，若他仍有求道之心，便将他推荐到神霄门下，又有何难。”

　　傅思道听他如此说，心中有数，便也不再多谈，只看杨元正自己到时如何抉择吧。他转而与林思玄聊起解决水蛊之患的筹备事宜来。

　　那杨家乃是左近最大的药材供应商，也因此，林思玄第一个便解决他家面临的难题。现在杨元宗已是允诺大力支持除蛊事宜，很多事情便可以操办起来。

　　被水蛊侵染的人因为营养不良，大都体质虚弱，林思玄虽打算以符法辅以药物助他们清楚体内水蛊，但同时也需要注意及时为他们补益身体元气，以防他们身体难禁挞伐，到时蛊虽除去，命也丢了，那就糟了。

　　因此，现在需要一面准备辅助除蛊的药材，一面准备补益身体元气的药材。而有了杨家的帮助，这些事情就会顺利许多。

　　师兄弟二人商量一阵，林思玄便打算去看小白。

　　而待师兄弟二人推门而出，便见那院墙之上正坐着一人，风发流韵，气贯耀芒，叫人赞叹，好一个白衣侠士。

　　见了来人，林思玄和傅思道都是惊喜，林思玄不由喊道：“洛师兄，你几时来的？”

　　洛思淼自院墙上飘然而落，笑道：“今天刚到，却是没赶上一睹我们林仙师大发神威，除妖降魔的风采。”

　　洛思淼惯爱玩笑，林思玄才不怕他，只顺着他话道：“那是真的可惜。房子大的巨蟒，洛师兄你见过没？哪天叫小白变化一番，给你瞧瞧。”

　　洛思淼自得到玄元观被灭门的消息，便从神霄派星夜兼程而来，此时见了林思玄，看他仍能如往日一般谈笑，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林思玄、傅思道与洛思淼都是极熟的，林思玄也不与他客气，当下拉着他一起去看小白。

　　待他们来到小白所在的屋舍后，便见屋内空空荡荡，只地上画有一圈。

　　小白在这圈内奄奄一息，却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此时林思玄进来，小白一惊，不敢卧在地上继续装死，赶忙努力吐纳修行起来。

　　林思玄见它不曾出圈，心中满意，倒也没计较它之前偷懒，只苦口婆心道：“修行一道，便是要与自身欲念做抗争。辟谷术尤其如此，须得熬过开头这段时日，叫身体慢慢适应只从灵气中汲取能量，而不依赖食物，方能修行成功。

　　“你现下心中怨我，可待你修行成功之后，你便只有感激我的份儿了。”

　　洛思淼听林思玄的意思，竟是在教这白蟒修习辟谷术，心里不由一惊，忙回头去看傅思道，却见傅思道好似正等着他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洛思淼只觉匪夷所思。

　　所谓辟谷术，并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修行起来也不容易。可据他所知，林思玄也不过是三天前方才收服这白蟒，这么快便能教它修行这样复杂的术法了么？

　　是这白蟒灵性极高，还是林师弟神通惊人？

　　洛思淼心里越发好奇起来。

　　白蟒听林思玄站着说话不腰疼，心中越发幽怨，它此时已有八九岁小孩的心智，只是口不能言罢了，若能开口说话，它必定要与林思玄好好说道说道。

　　不过，这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林思玄在这白蟒心中，已是不敢违逆的存在，不然它也不会乖乖待在林思玄给它划定的圈里，半步也不敢动了。

　　林思玄看着白蟒幽幽的小眼神，心里也不由一软，取出一丸丹药道：“若要你现在就半点东西也不吃，那确实也太苛刻。我这里有一丸辟谷丹，正可辅助你修行辟谷之术，便赐予你吧。”

　　说着，林思玄便将这一丸丹药塞入白蟒口中。

　　说也奇怪，这白蟒从来都是个肉食动物，已有多年不曾吃过素了，这一丸辟谷丹自然也不可能有肉，但其入腹之后，白蟒却觉好似有一股奇香萦绕口鼻之间，又有一股暖流自腹中扩散开来，叫它浑身暖洋洋的，好不舒爽。

　　它依着那辟谷之术，不自觉的吐纳灵气，驱动灵气在周身游走，竟当真感觉身上生出一股力气，腹中也不再那么饥饿了。

　　白蟒眼中一亮，对这辟谷之术的修行，忽然生出极大的动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