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天下师》俞柏舟

10、乡贤

　　来人果然是李峥。

　　林思玄将他让进屋来，俩人寒暄一阵，傅思道照样一言不发，只听两人说话。

　　李峥道：“林兄弟，这次多亏有你们，才能顺利解决这白蟒之患，李某代这十里八乡的百姓，谢过了。”

　　林思玄摇摇头道：“李兄莫这般说，我将那白蟒收服，已是大有所得，咱们也算互相帮助，各取所需了。”

　　李峥又与林思玄客气一番，试探问道：“却不知林兄弟与傅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峥与李怀仙不同，林思玄不愿将他牵扯到自家的麻烦事儿中，故而只说道：“那白蟒尚需调教，我欲叫它学那辟谷之法，日后带它上路这才方便。故而我们还需在李家庄接着叨扰一番时日，还请李兄莫要嫌弃。”

　　可怜小白，认主之前倒没挨过饿，这认了主了反要先学饿肚子的本事，真是史上最惨异兽之一。

　　“哪里话来，似林兄弟二位这等高人，能有机会亲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还敢嫌弃？”李峥面露喜色，可见他所言不虚。

　　李峥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不知林兄弟可通祈禳解厄之术么？”

　　林思玄与傅思道对视一眼，暗道：戏肉来了。

　　林思玄要解决周围村镇水蛊之患，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支持。虽说他们身上还有一些金银财物，但跟所需相比，却是杯水车薪了。

　　不过，不用担心，术士缺钱了怎么办？

　　只要有名气，自然有大户上赶着送钱。

　　测算吉凶，求问前程，再请高人指点迷津，祈禳解厄，这一条龙的服务下来，需要的银钱可不在少数。

　　林思玄开坛做法，人前显圣，不止这十里八乡，名声已经传到临近的几个县城去了，想要请这位“小神仙”为自家指点一二的富商大户不知有多少，只是众人尚还摸不清他的脾气，不敢轻易打扰罢了。

　　而李峥身为这附近的地头蛇，又一直负责与林思玄交流沟通，众人便先到他这里来探问消息，殷殷请托。

　　李峥耐不过人情利害，这才上门来问。但他也不肯莽撞，先探问清楚，知道林思玄暂时还不会走，这才问他是否会祈禳解厄之术。

　　这话问得巧，只问会不会，林思玄若是不想被这些事打扰，只需说不会，便可将事情全都推了，不必再多言语。

　　但林思玄正要各位乡贤出钱出力，帮着自家一起解决那水蛊之患，如何会将此事拒之门外。不过，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林思玄前世又是个商品经济极为发达的社会，故而他犹豫再三，方才表示，祈禳解厄之术不可轻用，他虽然会，但却要慎重使用。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要限量。而限量的东西嘛，那都便宜不了。

　　李峥闻弦歌而知雅意，却也已是喜出望外，要知道，似林思玄这般厉害的法师，必是都郡大城方能得见，似他们这等乡野之地，便是再有钱，也请不来这样厉害的法师。

　　林思玄愿意出手，那就已是最大的好消息。

　　钱既然已经不是问题，李峥便将有人求林思玄祈禳解厄的事情说了，只要林思玄愿意出手，一切都好商量。

　　林思玄便也不瞒他，将那水蛊之事跟他说了，只说需要富家大户出钱出力，只要能助他解决这水蛊之患，也是一切都好商量。

　　李峥再没料到，林思玄留在李家庄，竟是要做这样一件大事。

　　他怔怔半晌，忽然猛的起身，纳头便拜，口中闷声道：“林兄弟，此等活命之恩，言语难报万一，今后但有吩咐，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去，李某绝无二话。”

　　林思玄受他情绪感染，心里也是一时激荡，连忙与傅思道将他扶了起来，只说必会全力以赴，救百姓于水火。

　　李峥既已知晓林思玄的计划，自然更为上心，风风火火便走，要为此事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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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元正跟着自家兄长去拜见林仙师的时候，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几乎一夜没睡，精神却一直很亢奋。

　　那天沣水河畔捉蟒的时候，他是找护院武士早早就占了地方的，位置极好，视野极佳。

　　林仙师与那白蟒斗法的全过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打从懂事起，他就对江湖侠客、神仙话本的故事极为痴迷，这么些年来，若不是兄长实在厉害，将他管得极严，他早就离家出走，寻仙访道去了。

　　而虽则被兄长圈在家里不得外出，他也是想尽办法修习武艺，打听高人行踪，为将来逃脱兄长魔掌，闯荡江湖拜师学艺做准备。

　　如他这般，怎么可能错过修行人与异兽精怪斗法这等事儿？

　　而林仙师也果真没让他失望。

　　他早知道沣水河里有一头异兽白蟒，但他从未想过，这白蟒竟是如此惊人。

　　而如此惊人的白蟒，到底也是败在了林仙师手下。

　　杨元正觉得，自己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沣水河畔的这一场斗法。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将想象中修行世界的瑰丽映照入现实，而现实果然也没让他失望。

　　他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要跟在林仙师身边，哪怕是做随从小厮也在所不惜。

　　而让他惊讶的是，兄长杨元宗竟没有反对他。

　　杨元宗看着自家弟弟亢奋得像打了鸡血一般的样子，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自家弟弟对寻仙访道的执念他自然了解。但这世界真正有本领的施法者实在少见，他们杨家虽是一地乡绅，却也没有靠谱的关系送自家弟弟去学艺。

　　而这等事，若无可靠的关系，他如何放心得了。要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父母早逝，这么些年来，他对自己仅剩的这个弟弟那是操碎了心，既想让他事事顺心如意，又怕过于溺爱养歪了他。对于这个弟弟，说他一句如兄如父，那是半点毛病也没有。

　　这次林仙师来沣水河畔捉蟒，他自然是格外关心，虽然他还没打听清楚林仙师的具体来历，但那茶陵李氏的公子他还是知道的。而既然茶陵李氏的公子敢与这位林仙师相交往来，他觉得自家也没啥问题。

　　况且，后来李峥传出仙师为了救治乡民水蛊之患，愿意为大家伙祈禳解厄以做酬谢，这份心胸让他也极是感佩，心中顾虑又少了几分。

　　只是，他并不像自家弟弟那么乐观，似这等高人，狗屁膏药似的黏上去，非要跟着人家，只怕不太现实。但若能结个善缘，日后请他代为引荐介绍，寻个靠谱的地方让自家这个傻弟弟去学艺，只怕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杨氏兄弟被人引着进门，看到林思玄的时候，俱都觉着林仙师好像离他们极远一般，看着有几分缥缈高远之意味，可待他们心中一个恍惚再去观瞧，却发现林仙师不过普普通通坐在那里，一切好像都是自己的错觉。

　　他俩也不敢肆意打量林仙师，但只是那么一瞥，不论是沉稳厚重颇有城府的杨元宗，还是初出茅庐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杨元正，心里都是叹服，当真不愧是仙师，这世上若是真有仙人，就该是林仙师这般模样。

　　这真是无解的。

　　要不怎么说林思玄天赋绝佳呢，别的不说，单是颜值这一个方面，他就已经赢了啊！

　　杨氏兄弟恭恭敬敬的行礼，林思玄也不离座，只微微含笑，伸手虚扶，兄弟二人便觉一股极轻柔的力量将二人托起。兄弟二人心里又是一番感慨，这才落了座。

　　杨元宗说了一通仰慕仙师风采的话，这才道出来意：“林仙师，我家这个弟弟向来顽劣，但慕道之心是极诚恳的。这次有幸得仙师垂青，某家斗胆求恳，请仙师为他指点一条明路。”

　　杨元正听自家兄长这样说，心里一急，就要嚷嚷，他不是来求什么“明路”的，他就想跟着林仙师，哪怕做仆役随从也在所不辞！

　　幸而杨元宗早知自家这个弟弟的底细，只拿眼一直瞪他，才让杨元正把话憋了回去。

　　林思玄自然早让李峥收集过这些找上门来的人的资料了，这兄弟二人的情况他也早就知晓。针对这家的情况，他要做的其实是鉴定一下杨元正的资质悟性，对他的未来做出合理的建议和指导，有点类似他前世高考填报志愿咨询一类的。

　　但这杨家家大业大，在日后解决水蛊之患里会有大用，若是简单做点志愿咨询之类的工作，怕是显不出林思玄的手段来。没奈何，林思玄还是得玩点酷炫的。

　　只听林思玄道：“贤昆仲的来意我已知晓。若要学艺修行，资质悟性固然重要，人品心性却是也不可轻忽。修行之路艰难，若无大毅力大恒心，还不如在这乡野间安稳一世。”

　　林思玄这番话说得杨元宗连连点头，杨元正却是已经急了，连连喊道：“林仙师，我有毅力，也有恒心。您收下我吧，我一定坚持到底的。”

　　林思玄微微摇头道：“事到临头懊悔迟，不是身临其境，又怎能感同身受。你现在未曾经历挫折，自然自信满满，只觉无事可阻你求道之志，可一旦真遇到挫折，还能否保有现在这份决心，那便真不好说了。

　　“我这里有一法门，唤作‘黄粱梦引’，可教人于幻梦中历经世事磨难，贤昆仲既是有心，何不亲身一试。”

　　杨氏兄弟二人听着林思玄话语，不由自主向他看去。

　　只见林思玄眼中玄光绽放，手中灵光闪动，兄弟二人心神一动，便已坠入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