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日蝉鸣》味酸

7、第 7 章

　　晚上回到家，楚白问起，程易慎也是这么说的。

　　她满眼不信，捏着他的耳朵就开始训：“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想偷懒！我就交给你这么个小事，你都不肯做！”

　　程易慎皱着眉，连顺着她的手劲儿往一边歪：“妈，咱能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楚白没撒手，反而更来劲：“那你不会去食堂看看？”

　　程易慎没吱声，只投来“我怎么在食堂看”的眼神，像是在无声控诉。
　　默了会儿，他才开口：“附中食堂中午多少人你知道吗？三层食堂塞满高中一千多人，你儿子还记不住女生的脸……”

　　楚白：“……”
　　她泄气地松开手，瞪了他一眼。

　　同为贵妇，别人时不时炫耀儿子又换女朋友了，而自己这傻儿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毛病，偏偏记不住女生长什么样，而且只有同龄女生！喊阿姨的时候就一个比一个准！
　　活该做一只单身狗！

　　程易慎靠着床板，悠悠然地掏出手机，慢条斯理地说：“但是吧，也不是没收获，有人说谈熙好像是带饭盒到学校的。”

　　楚白一愣：“真的？”
　　程易慎：“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楚白没吱声，但心里忽地又起了个主意。

　　于是第二天中午，刚好第四节课又是数学，老陈又早下课，韦胖又催了起来。

　　程易慎表情有点憋屈，慢悠悠掏出包里的饭盒：“我妈给带了饭，今天你还是去追李酷乐他们吧。”
　　“靠，不早说！”韦胖撒腿就跑，速度是与身形极不符合的敏捷。

　　程易慎的余光却掠过第四组的最后一排。
　　今天谈熙还在位置上。

　　很好。

　　这时候，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的陈文得突然招了招手：“程易慎，刚好你还没去吃饭，你来，我和你谈谈晚上补习的事情。”
　　程易慎：“……”

　　这里实际上是动物园吧？
　　他就想早点应付完这事交差，怎么拦路虎一只又一只？

　　他被带到了办公室，陈文得指了指茶水间柜子上的微波炉：“会用吗？”
　　“会。”
　　程易慎将自己的饭盒放了进去，调了时间和火量。

　　趁这会儿工夫，陈文得又把他招过去谈话：“这次你成绩很不理想啊，从年级第一名退到班级二十二名，一半科目没过平均分。这两天你勤快点，主动去找各科老师把试卷过一遍。”
　　自知那一整面的红叉得不了几分，程易慎只点头不说话。
　　老陈语重心长地说道：“当然，这次你生病也是一个原因。老师相信你的实力，但为了更快地赶上大家，补习你还是得去上的。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今晚可以吗？”

　　“啧……”
　　这话说得也太让人想歪了吧。

　　程易慎刚想掀翻这辆小黄车，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报到。”

　　两人闻声望去，那松垮的校服和瘦弱的身形，不是谈熙是谁？

　　陈文得的胖脸露出和蔼的笑容，熟稔地点头：“又来热饭啦？你自己去吧。”
　　谈熙淡色的唇角微微扬起，温柔有礼地说：“谢谢老师。”
　　不用指路，她走进了茶水间。

　　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借微波炉了。

　　程易慎在心里记了一笔，目标不吃食堂吃盒饭实锤。

　　老陈又将注意力挪回他身上，继续教育：“晚上的补习都是基础课，难度不大，主要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掌握知识点，打牢基础，你别掉以轻心，要认真点，知道吗？”

　　“叮——”
　　听起来是他的饭热好了，茶水间传来一声轻微的少女低呼，接着微波炉嗡嗡的工作声再次响起。

　　“我和任课老师都聊过，都说你聪明自觉，本来大家对你都是抱有很大期待，但是我们也不希望这种期待给你太大的压力，一次考砸了不算什么，你心态放平，如果调节不好，你可以来找我聊聊……”

　　过了一分钟，又是一声“叮”。
　　看来她的饭也热好了。

　　程易慎打断陈文得的谆谆教诲，笑嘻嘻地说：“老师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参加补习，现在我能去吃饭了吗？”
　　老陈如梦初醒，这才想起他还没吃饭，挥手示意：“你去你去，老师相信你。”

　　程易慎走进茶水间，他的两层盒饭被人放在一边，冒着腾腾热气，香味诱人。
　　谈熙面前放着一个老式铁饭盒，在他目光扫到之前盖上了盖子，拿起饭盒，准备离开。

　　他倚在茶水间门边，将门堵了大半。

　　“原来你不吃食堂自己带饭？”为了母上大人的任务，他指着饭盒地问道。

　　谈熙没吭声，径直往茶水间外走去，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抬头瞥了他一眼。
　　程易慎琢磨了一下，感觉这眼神大概是“你给我滚开”的意思。

　　想到她在学校走的是自闭人设，他也没指望她真回答。

　　程易慎往右让开，打算放她一马。
　　没想到谈熙也向左迈了一步。
　　愣住两秒，两人又同时换了位置。

　　在他一米八的大高个面前，谈熙矮的更明显。在他看来，身前这个小身板说不定风一吹就散了。

　　她低着头，手紧紧攥着饭盒，指尖通红，微微颤抖。
　　“能让让吗？”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声音清脆但平淡。

　　说的好像他故意堵着她似的。

　　程易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往旁边一挪，一声不吭地去拿自己盒饭。
　　两人之间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似乎怕他俩不够别扭，老陈看到他俩出办公室还特地多嘴：
　　“谈熙，你也是上补习的对吧，晚上你和程易慎去补习，两人都要认真上课，不懂的及时问才能进步，知道吧？”

　　？

　　回教室的路上安静得有些不自然。
　　程易慎腿长，步子迈的大，没一会儿就走在了前面，他总觉得背后毛毛的，似乎谈熙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看什么看？！”走到教室门口，他实在忍不住回头问道。
　　谈熙将碎发略到耳后，心不在焉撇开眼：“没看什么。”

　　可你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这年级第一竟然堕落到需要补课的地步了吗”！
　　有胆量看怎么没胆量说？

　　偏偏她还像个闷葫芦似的总是一言不发，简直就是无声的嘲讽，扎心效果翻倍。

　　看他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谈熙脚步不止，走上前伸手推开了班门。
　　教室里凉爽的冷气喷涌而出，稍稍压灭了一路走来的闷热与烦躁，通体舒畅。

　　凉风迎面而来，手里的饭菜味道飘散，程易慎摸着肚子，觉得有点饿。
　　他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小女子多计较。

　　突然，前面走进教室的谈熙回过头，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别在班上吃了。”

　　刚熄灭的火又被人浇了烈油。
　　——这他妈不是挑事？

　　“怎么？吃午饭还要划地盘吗？” 程易慎浓眉一挑，略带不爽地发问，他双脚向前一步，挑衅地踏进教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目光停留在她的饭盒上。

　　谈熙瞥了他一眼：“算了，随便你。”
　　说完，这位州官面无表情地回座位，一副不想理刁民的样子。
　　反抗的正义之拳揍在了棉花上，程易慎一顿气绝，心里憋得慌。

　　随后十多分钟，各占各的座，各吃各的饭。
　　两人相安无事，并互相嫌弃地连余光都不想给对方。

　　十五分钟后，第一批吃完午饭的韦轻宇哼着歌，和李酷乐几人勾肩搭背地晃进了教室，一进门，倒吸一口凉气：“我去！谁特么在教室偷吃独食？这也太香了吧？！”
　　他的圆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东张西望时还有汗珠被甩飞，嚣张至极。

　　直到他看到了程易慎面瘫的脸鄙视的眼。
　　靠，忘记了慎哥今天带饭。

　　他狗腿地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慎哥，你这盒饭也太香了吧？阿姨准备了啥好吃的？”
　　“也没啥，”程易慎松散地靠着椅子玩着手机，“也就鸡腿肉丸牛肉烧鱼附带一份海鲜汤而已。”

　　楚白女士第一回准备盒饭没经验，一顿午饭愣是准备了五六道荤菜，吃得他怀疑程老爹又发财了。

　　韦轻宇咽了咽口水：“慎哥你可太幸福了。”
　　“顿时觉得刚刚在食堂抢的铁板鸡排不香了……”李酷乐忧伤地叹着气。

　　前桌宋义茵刚回来，拿纸擦着汗回头，指着角落的空调煞有介事地说：“慎哥，下回一起带到食堂吃呗，别在教室里吃了，教室里开了空调，今天下午估计都是你的味道了。”

　　“啥你的味道？”李酷乐在一旁打趣道，韦轻宇也咯咯直笑，笑声张狂又嘹亮。

　　程易慎顺着宋义茵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空调前的单人桌。

　　谈熙披着红白的女生校服外套，正趴在桌上休息，黑色的头发服帖地缱绻在桌面，看起来乖巧又可怜。
　　倒是不像醒着时那样浑身带刺。

　　“你们！”宋义茵脸一拉，有点气急败坏，“别笑了！”

　　李酷乐好不容易能嘲笑一回宋义茵，哪儿肯这么容易放过她？
　　“咋了？害羞了？”
　　“咱们慎哥魅力无穷啊……”
　　“学委，都这样了，大家都明白了！”

　　程易慎戴着眼镜，只扫一眼便看清了谈熙靠在臂弯上的眉间微微皱着，像是将要被人吵醒。

　　午休时被吵醒的谈熙是什么样子？
　　哦。
　　是注射了超级血清的刺猬精本精。

　　“行了，笑屁！吵死了。”
　　他冷着脸踢了一脚韦胖的椅子：“老子要午休，你们别嘎嘎笑得跟鸭子似的。”

　　“休就休呗。”韦轻宇语气还挺狂，但声音却不自觉地降低了。

　　教室渐渐恢复了安静，只剩窗外的蝉，拖着半死不活的腔调一声响过一声。
　　夏日的余韵，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