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日蝉鸣》味酸

26、第 26 章

　　还有半个小时篮球赛就要开始了。
　　程易慎环视一圈，往体育馆走去。

　　他还没来得及踏进二楼篮球场，半道又被两个女生叫到了三楼。

　　表白，拒绝，离开。

　　虽然已经是很熟悉的套路，但这个妹子竟然哭了，陪同的女生赶忙安慰，责备的眼神却瞟向了程易慎。

　　程易慎皱了皱眉，转身下楼。

　　心里却想着，还能这么脆弱？
　　看看人家谈熙，走的都是表面猛女私下落泪的反差路线，从来都不会在人前哭。

　　不是，怎么又想起了她？
　　这人是不是有毒？

　　别想别想，控制变量。

　　程易慎抬脚，心不在焉地往楼下走去，一时忽略了周围的情况。

　　直到他背后突然猛地遭受了一个撞击。

　　踏出的脚步一歪，脚底从台阶滑了下去，脚踝连着小腿肚直接蹭着台阶边缘的直角向下。

　　身体不受控制地一个后倒，他下意识想拉住扶手。
　　身后撞来的人却没刹住车，大力一撞，两人劈头盖脸一起滚下了楼梯。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但程易慎在脸着地之前还条件反射地用手撑了一下。奈何背上那人太重了，他手没坚持一秒，就被自己身子压了出去。

　　手掌摩擦着地面的石子。

　　剧痛传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第一反应是谈熙果然是老天派来治他的，才想了一句坏话，立马遭报应了。

　　周围都是赶着来看篮球赛的人。事发突然，路人下意识闪避完，静了一秒，接着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谁摔了？！”
　　“这是程易慎吗？”
　　“是吧？一会儿不是他们班和高一六班的打决赛吗？”
　　“打个屁啊！你看他手！”

　　不用他们说，程易慎也感觉到手掌出了问题，可是比手更痛的，是刚刚滑底的脚。

　　围观同学把他背上的人拉起，也想把他搀起来，刚碰到他手臂，他嗞着牙：“靠，别动。”

　　卧槽。
　　脚脖子到小腿的痛简直让他想骂人。

　　“慎哥！”
　　“卧槽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让开让开！”
　　在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中，李酷乐的公鸭嗓喊出来破锣的石破天惊。

　　原来是八班的人来了。

　　“别叫了，借我靠下，”程易慎咬着牙，在李酷乐白着脸的注视下，借力坐了起来，“我手脚怎么感觉废了？”

　　先看一眼手，手掌心到小臂一片血红。
　　再掀起裤腿，又一片。

　　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右手右脚大面积擦伤，红彤彤一片简直吓人，谁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这摆明，和篮球赛无缘了啊。

　　在场馆内准备的体育老师们也过来了，看了看伤势，立马说：“别动了，谁来把他扶去楼下医务室，赶紧处理一下。”
　　“我来！”李酷乐立刻就要上手。

　　程易慎用他还健在的另一只手推了他一掌：“你来个屁，你打篮球去！”

　　“你不在怎么打啊！”

　　“我俩谁是篮球队长？！不能替我报个仇？”程易慎没好气地怼回去，斜了眼旁人。
　　他可看出来了，刚刚把他撞下来的、现在站在一边擦着鼻血的，可不就是一会儿要打的高一六班的篮球队员？

　　那人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们班打你们还用得着用这种手段？”

　　“谁知道呢。”程易慎拉着脸，没耐心地朝人群招了招手，“胖子，过来帮忙。”

　　韦轻宇可算挤了进来，二话没说，架着人就往医务室去。

　　-
　　借着他临走之前的撒的火，八班群雄像被打了鸡血。
　　而高一的小崽子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比分大幅领先，最后五分钟直接垃圾时间。

　　就赢了？

　　这还是程易慎不在的情况下，也不知道高一六班是怎么混到决赛的。

　　“要不是王飞请假、徐洋又拉肚子不能上场，肯定不是这个结果！”他们班的人还嚷嚷着，心里不服，觉得八班胜之不武。

　　“你们主力不能来，所以就搞我们主力？！”李酷乐重重篮球一砸。
　　要不是旁边人拦着，他差点冲上去揍人。

　　颁奖一结束，八班所有人都到一楼找程易慎看伤势。

　　“没大事，就是划拉了一片，看上去吓人而已。”韦轻宇充当着解说员，指着擦过碘伏的伤口说道，“老师还拿双氧水冲过，那场面……绝了。”

　　“嘶……听起来就好疼。”
　　“高一的也太过分了吧，打不过玩阴的啊。”
　　“慎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然咱们把他们班打一顿？”

　　冲双氧水不疼，可涂碘伏还是挺疼的。不过程易慎好面子，维持着面无表情，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

　　他扫了眼围拥过来的人群，摇着头拒绝了他们要报仇的计划。

　　“赢了就够打脸了。你们该干嘛干嘛，都要放假了别想这些事了。”
　　他懒得跟高一的弟弟们多比划。

　　当事人懒得追究，旁人再蠢蠢欲动也没辙。
　　还有项目的人先一步离开去参赛，没项目的一群人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干脆窝在医务室隔壁的乒乓球室聊天。

　　空调吹着，满堂都是等着放假的学生，空气里弥漫着年轻人欢快的气氛。

　　程易慎翻着手机，点开又合上，心神不定地听李酷乐他们吹着牛，梁婷等几个女生在讨论着国庆假期的安排，有些吵。

　　“慎哥，还疼吗？”梁婷将拿着的矿泉水放下，看着他棕色的右手掌问道。

　　“嗯。”他点着头，没碰矿泉水，只是拿起韦胖买的冰可乐喝了一口，又低头看手机。

　　梁婷偷瞄了一眼，好像点开的是本班群，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诶，琪琪又在说自己脚伤的不是时候，不仅看不到班级篮球赛，好像连5号的演唱会都看不了。”

　　“是啊，”宋义茵附和道，“我们几个一起买的，好不容易抢到的，好可惜……”
　　韦轻宇：“那多的票怎么办？”

　　“看你们谁想去呗？”梁婷和戚文琪聊了两句，“她说要转出来，你们谁想去，她可以半价。慎哥，想去吗？”
　　程易慎兴致缺缺地摇头：“我这伤，算了吧。”

　　韦轻宇见着梁婷失望的眼神，忍不住助攻道：“慎哥，医生不是说养个三四天就好了？5号就去呗，咱们班的美女都去了，怎么也得有个护花使者啊！”

　　程易慎满心思都是自己控制变量的事情，哪儿还有想法去陪这群打了马赛克的女生？

　　他懒懒靠着椅背，提不起兴趣，胡乱扯了个借口：“伤筋动骨三个月。”

　　韦轻宇：……
　　信了你的邪，你这明明只是擦伤又不是骨折！

　　“韦胖，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去护个花吧。”他还抬头瞄了眼梁婷，一副“给你创造机会了”的神色暗示着韦轻宇。

　　你还挺操心别人的感情？

　　韦胖讪讪笑着，随口说道：“我看看吧。“

　　-
　　篮球赛一结束，校运会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后勤组正在快速地计算总分，纪律组也将这两天的收获上报，挨个扣分。

　　集合的时候烈日正浓。

　　程家的车刚好也到了。和司机打完电话，程易慎走出体育馆，却被楼宇缝隙间传来的阳光刺了个正着。

　　脚步一停，他偏过头闭上眼。
　　视觉停留的白光来不及消散，在一片漆黑中异常夺目。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那个常常在他的夕阳晚照中出现的女生。

　　韦轻宇架着他，问：“怎么了慎哥？”

　　他动了动，抬着下巴示意往前：“这会儿正报总成绩，听到了没。”

　　“废话，王校长那烟嗓，谁听不出来。”

　　“初一获得前三名的班级是：初一六班，初一二班……”
　　“初二……”
　　“初三……”
　　“高一获得前三名的班级是：高一八班……”

　　随着校长的宣布，操场炸响了一片议论。
　　“哇！”
　　“尤乐做到了！天啊！”
　　“居然真的是八班！他的女朋友也太幸福了吧！”
　　“哪个是他女朋友啊？”

　　周围的女生有意无意，纷纷看向了高一八班那个脸红的女生。

　　韦轻宇虽然没见到操场上的情景，但听到成绩大概也能猜得到，摇头晃脑地说：“看看别人家的级草，啧啧啧。”
　　身边没人回答。
　　他一扭头，看到程易慎在翻手机。

　　“干嘛呢？胆子挺大啊，小心被老鸡逮到。”

　　程易慎心不在焉地收回手机：“没事。”

　　他静默片刻后，又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不是说把全班都叫上来看我球赛了？你是不是又谎报军情了？”
　　韦狗腿直呼冤枉，差点就把这个白眼狼扔出去：“皇上，臣妾真的把所有能来的都叫上了！臣妾冤啊！”
　　“别装戏精。”程易慎无语地睨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可韦轻宇觉得自己太冤了，他忍不住开始想，今天还有谁没叫过。
　　葛俊杰，家里有事，昨天就请假没来。
　　戚文琪大兄弟，脚伤了，也被带回家了。
　　冯倩，中暑了，他们在医务室见到了。
　　谈熙，啧。

　　他还真没叫。

　　等等。

　　谈熙？

　　靠，不会吧？！

　　他明白了！

　　韦轻宇缩着脖子，缓慢而小心地看了眼冷漠的慎哥，又正过头假装发呆，实际上心里却像火山爆发一样，躁动地恨不得把自己发现的八卦喊出来。

　　你他妈不会说的是谈熙吧？

　　咋地？
　　你还能认得女生了？

　　你程易慎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过一个女生啊！
　　难怪你这两天臭脸，不会是因为表白被拒了吧！

　　靠！

　　说好一起当单身狗的，你他妈怎么偷偷想脱单！
　　还是不是兄弟了！

　　脑补过甚，越想越气，他扭头怒视程易慎：“程！老！狗！”
　　程易慎：？

　　“又发什么疯？”他瞥了一眼，“你中暑了？”
　　韦轻宇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更来火了。

　　你装！
　　你接着装！

　　韦胖咬着牙把程易慎送上他家车，扭头就掏出手机，恨不得戳穿屏幕。

　　【兄弟我对你还不好吗？你是不是太不厚道了？这种事都瞒着我？程易慎啊程易慎，你变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十多年的友谊？】

　　程易慎：【？】
　　他要是忘了的话，还能惯着这胖子在他面前逼逼这么多？

　　他冷笑一声：【说人话。】

　　韦胖发了一段语音，小声叱问：“你说！你是不是喜欢谈熙？！是不是表白失败才臭着脸！”

　　程易慎一愣。
　　脸上倒是没有变化，看了眼副驾。
　　车子安稳地开在最右边的车道里，树影和阳光偶尔渐次地落在窗沿上，光影斑驳。

　　忽然脑海中有了谈熙坐在副驾上的画面。
　　或许同样有风有阳光，还有她回头望来的小鹿眼。

　　摇了摇头，程易慎谨记“控制变量”，把脑海里的场景晃了稀碎。

　　他扯着嘴角不屑敲了几行：【你疯了吧？谁他妈表白失败？你一天天的在脑补什么玩意儿？】

　　韦胖直接一个视频通话过来。
　　上下打量他几眼，慎哥的脸上好像真的只有嗤之以鼻。
　　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惊慌啊。

　　不对，慎哥本身就是演技派。

　　他找了个阴凉地一屁股坐下，开始质问：“那你昨天怎么在食堂找借口单独见她？见完她还臭着脸？重点是，今天她没来，你怎么这么关心啊？”

　　“没来？”
　　程易慎一挑眉，目光却多了几分了然。

　　难怪他没见到。

　　韦轻宇又抬了抬下巴，一副“看你怎么解释”的凶狠表情：“别装了！说！”

　　“说个屁！”程易慎垂着眼敷衍，“不是因为你气不过才让我去怼她的？我臭脸不过是因为我也说不过她，老子丢脸的事情非要说出来告诉你才开心？”

　　……？
　　慎哥都怼不过她吗？

　　难怪昨天怎么问都不说，慎哥这种死要面子的孔雀男……

　　等等，他现在知道了，会不会被灭口啊？

　　韦轻宇偷偷觑了一眼，该死的心灵感应偏偏这时候又重新上线了。
　　——程易慎的死亡凝视也直直地落了下来。

　　韦胖尴尬地笑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还没来得及岔开话题，就见程易慎掀起眼皮望来，慢条斯理地问：“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你怎么这么关心她？难不成真像戚文琪说的那样？”
　　“你暗恋她？”

　　眼神特别欠扁。

　　一口老血涌上，韦轻宇捶胸顿足，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

　　程易慎挑着眉：“没有啊……那就别提她了，要不然你总说，我总觉得你对人家有意思。”

　　韦轻宇：……
　　您放心，我绝对不提她了。

　　再见！

　　应付完了韦胖的质疑，挂断电话，可程易慎却没有一丝轻松。

　　反而之前不愿意细想的某些心情好像隐隐找到了理由。

　　车子转了弯，那一瞬间，正午的阳光从侧窗刺了进来。
　　他眯了眯眼，感觉着这一刻的缓慢悠长。明明关着窗，可他却隐隐感到有风拂面，波澜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