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日蝉鸣》味酸

25、第 25 章

　　没等谈熙回答，程易慎动了。
　　他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腕就往楼下跑。

　　午休的楼梯很安静，只有两人交错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冲出阴凉的楼梯间，拐上走廊，灼热的阳光一下子投射过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连风都是热的。

　　掌心却因为紧张而出了汗。

　　两人跑到了三楼直接拐上天桥，一口气跑到了B楼L型走廊的另一端——他们教室的正上方。

　　他松开手，看她撑着膝盖轻喘着气，呼哧笑道：“你跑什么？这么怕跟我一起被逮到？”
　　谈熙飞了一记眼刀，拉着脸回了一嘴：“不然呢？”

　　“怕个屁？”程易慎一点都没有羞愧，喘息渐止，反而越发悠闲地调侃道，“你拿出怼我的气势，保证能把老鸡气死。”

　　见他又这么不要脸，谈熙一副“信了你的鬼话”的表情，眨了眨眼看他：“那你那天操场上跑什么？还带着韦轻宇一起跑，搞基石锤？”

　　有点奇怪。
　　换作别的女生这么嚣张跟他说话，他早就翻脸走人，但程易慎看着谈熙这样挑衅，竟然还觉得挺可爱？
　　这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啊。
　　就程亦然那几句话，搞得他现在站谈熙面前都直接矮了一头。

　　看他不说话，谈熙站起身来，仰起头轻笑道：“被我说出真相了？”

　　没预料她会突然站直，程易慎眼前倏然展露她的笑脸。

　　他感觉自己忽然有了异能。

　　不然他怎么能把她的呼吸声听得那么清楚，还有自己砰砰的心跳。

　　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颤抖的细长睫毛……

　　真的见了鬼了。
　　之前看女生的脸，一个个跟打了马赛克似的，现在这眼睛不仅单独去了谈熙的马赛克，还给开了人像模式的大光圈。清楚的不能再清楚，而且额外开了日系滤镜，磨皮大眼美颜三连。

　　她这么一笑，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一样，竟然手抖腿软了？！

　　谈熙：“哑了？”
　　难道这位大兄弟在自己的玩笑下，发现了自己真正的性向，一时有点接受无能？

　　“……”

　　“我开玩笑的。走了，回班吧。”
　　谈熙轻笑了一声，双目微弯，转身先向着楼梯走去。

　　程易慎听着她笑，却像被这笑声封印了四肢，只能盯着她细瘦的背影，半天才挪出第一步。

　　走廊很安静，静到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太过响亮。

　　该不会是他跑三千米跑中暑了吧？

　　他慢腾腾地向楼下走，心里想着果然不能放过何铭这货。

　　这之后的一整个午休，程易慎都心不在焉。
　　谈熙安然地趴在桌上休息，他盯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

　　凭什么谈熙在他这里还能自带滤镜？
　　是他的问题还是谈熙搞的鬼？

　　他翻着手机盯了会儿班级合照，突然做了个决定，先离谈熙远一点。

　　不就是控制变量吗？

　　如果他离谈熙远一些，还能想起她的脸还能开滤镜，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如果不是……
　　那谈熙等着被他骂死吧。

　　试验成功前，小爷再主动找她就是狗。
　　程易慎暗自发誓。

　　一旦做了决定，心里憋着的气儿就顺了。程易慎悠然自得地背过身，解锁玩起了小游戏，再也不看谈熙方向半分。

　　神清气爽。

　　虽然程易慎想把谈熙撂到一边，可是扛不住拖后腿的狐朋狗友，总想让他换个物种。
　　以韦轻宇为代表，总是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把两人凑在一起。

　　见面第一句：“慎哥，你和谈熙聊得怎么样？”

　　程易慎：“……”

　　过了一会儿，李酷乐又过来说：“慎哥，你之前不是说你家电竞室搞完了，国庆去你家打游戏呗，还在负一层吗？就咱们几兄弟搞起？”

　　程易慎：“……”

　　下午比赛开始，在教室的学生往操场走去，韦胖又勾肩搭背问道：“慎哥，一会儿咱们去看实心球比赛怎么样？”

　　程易慎：“……”
　　他们是怎么做到哪壶不开提哪壶，次次给兄弟倒凉水？

　　“不去。”

　　韦轻宇：“别啊！为什么？”
　　程易慎：“为什么要去？”
　　韦轻宇：“我答应了梁婷，找男生给她加油的，大丈夫绝对不食言啊！”
　　程易慎：“天太热。”

　　他径直走向了体育馆，路过实心球的比赛现场，头都没转。

　　韦胖大惊，这怎么能行！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他拿出了自己浑身解数——撒泼打滚，威逼利诱，强抢民男——连拖带拽，架着不情不愿的程少爷到了操场，李酷乐篮球也不打了，带着篮球队的弟兄们跟在后面看热闹。

　　实心球的现场已经没剩多少人，一眼望去，十个女生排着队，剩下的红白校服正三三两两地散开。

　　一旁沮丧着脸的梁婷正打算离开，忽然看着走来的众人，扬起了笑容：“慎哥，你们来啦！”
　　韦轻宇：……
　　他按住心头的心酸，问道：“你们这是比完了？”

　　梁婷：“初赛结束了，现在是决赛，我被淘汰了嘛，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韦轻宇：“啊，没关系，反正重在参与！”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衬托对比，梁婷指着还在比赛的人说道：“可能真的是我力气太小了，不像这些大力士们，哦，咱们班那个谈熙！她的力气真的好大！”

　　哦。

　　现场沉默了三秒。
　　其他男生没怎么和谈熙打过交道，只是久仰大名，顺着她手指看去。

　　倒是韦轻宇听着这名字，下意识瞄了程易慎一眼。
　　程易慎：“看我干嘛，是我投球吗？”

　　“不是不是！”
　　韦胖连连否认。

　　这还不是因为您中午跟她谈完之后就一直臭着脸嘛。

　　说话的工夫，刚好轮到谈熙扔实心球了。

　　下午的阳光比早上更甚，烘得整个操场都盈盈蒸腾着热气，地面上的绿色草皮倒映着光，有些刺眼。

　　垂眼看着地面的程易慎像是被晃得不舒服，眯着眼抬起了头。
　　她的长发扎了起来，白皙的脖颈线条流畅，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有点白得发透，让人不舍得挪开眼。

　　双脚分开，她双手举起球，向后伸展。
　　别着1666号码布的白色校服在她的动作下向上提带，积起的褶皱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线条。
　　更别提她嘴角还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对着旁边的男志愿者微微一弯，风暖日清。

　　靠。
　　滤镜他妈又开了。

　　内心突然烦躁。
　　程易慎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身后的一长串尾巴不知道又是哪儿惹着程少爷了，摸不着头脑地跟上，实心球的比赛现场越发空旷。

　　-
　　谈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了决赛，可能女生们真的不喜欢这个项目？
　　三次机会投完之后，她居然混到了第三。
　　虽然对成绩不怎么在意，但多少也算出乎意料地完成了自己的项目。

　　洗了手，拿起包，她找到了陈文得，请假。

　　因为赵禾叫她去医院。

　　老陈点头同意，又忍不住多嘴问道：“最近家里情况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谈熙抿嘴，沉默地摇摇头。
　　老陈安心地点头，又问：“那学习上还跟得上吗？尤其是数学，我讲课快，你能跟得上吗？”
　　谈熙：“我可以的，谢谢老师。”

　　几句之后，谈熙便离开了。
　　老陈看着走远的女生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想起当年带初一的媳妇说，她班上有个女生又被当妈的打了，还打断胳膊，他简直不敢相信。
　　谁家有这么乖的闺女不是宠着疼着，怎么会有做父母的，舍得这么伤害自己的孩子？
　　等到自己成了她的班主任，他才真的体会到，有些父母是不配做父母的。

　　走在出校门的路上，阳光明媚。
　　虽然为班上挣了七分，可是谈熙的心情却不怎么好，只因为老陈最后提的那句家里。

　　也不算提起，只是把她一直试图忽略的人又从脑海深处翻了出来而已。
　　她就像赵禾甩不掉的包袱，赵禾就像她断不开的阴影，互相想离开，又被迫缠在一起。

　　她停住脚步。

　　自己总该认真考虑要怎么做。暂借在程家，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她和程家人关系越好，越把程易慎当朋友，就越不能忍受自己瞒着他们，在程家毫无负担地住下去。

　　她明白，自己的自尊也不允许这样。

　　闭上眼，她的呼吸有些错乱。
　　一步步来吧。

　　-
　　十六七岁的人，有时候很容易聊起来，可又有时候，介意自己的面子却总不肯先说话。
　　你不来找我，那我也不会来找你。

　　谈熙没心情，程易慎却还幼稚地进行着控制变量试验。
　　两人微信的消息停留在了那天上午的最后一句，“怎么，你想一起？”

　　程易慎每每点开，看到置顶的这一句，总能想起她小鹿一般的眼睛。

　　开关屏幕几次，他便取消了置顶。

　　杂七杂八的消息很多，很快，小刺猬便被挤了下去，从首页消失了。

　　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找到了解决方法。
　　程易慎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三十号一早，他难得兴致极好地围观了跑步的决赛，看着周围女生为尤乐摇旗呐喊，还感叹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韦轻宇斜眼：“您这前浪一大早又在放什么屁？这会儿怎么不急着去准备篮球赛了？”
　　程易慎不咸不淡地问：“你急什么？”
　　韦轻宇挥着手夸张地一摆：“兄弟我可把全班都动员起来给你加油助威，我能不急嘛？”

　　程易慎：“全班？”
　　“可不是？”韦轻宇打开手机，指着翻滚信息的八班群说道，“除了还在看尤乐的，其他人早就去占场子了。”

　　程易慎：“行。”

　　行是什么意思？
　　韦胖挠着脑袋琢磨不出，越发觉得最近，自己和慎哥的心灵感应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