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日蝉鸣》味酸

27、第 27 章

　　幸好赶上了国庆假期。

　　这是楚白下午念叨得最多的一句话。
　　虽然校医说没大碍，她还是把人带去医院拍了片打了破伤风，并把医嘱当圣旨，按着程易慎不许他乱动。

　　“医生不是说了，没伤着骨头，”程易慎就在沙发上坐着，看着一楼客房成了他的新房间，“过两天就结痂了，别整这么多了。”

　　“你闭嘴。”楚白一扭头，就看到了篮球服外露出的伤口，火又上来了，“别动，要是出汗伤口碰水，发炎就麻烦了，唐嫂，把房间空调再调低一度！”

　　要不是他伤着，她都恨不得把他揪起来再揍一顿。

　　程亦然跟在唐嫂后面帮忙挪窝，怀里抱着他的枕头，手上还拿着本辅导书。
　　自从那天训完话，小胖子就有点心虚，总是避着他们，一眼就看出，这娃已经后悔了，可偏偏也没有勇气主动道歉。

　　晚上，程易慎难得看了一会儿肥皂剧。

　　主要是手也伤了，楚白找了正当理由，不让他打游戏。
　　一报还一报，他也找了正当理由不看书，反正破的是右手，写不了字。

　　母子情在这一瞬间又裂了裂。

　　楚白去找小胖子寻求心理安慰，程易慎则关了电视，步履蹒跚挪向房门，试图把门关上。

　　刚巧，谈熙上楼去厨房倒热水，出现在客房旁的楼梯上。

　　“你又在干嘛。”
　　虽然她没说话，可程易慎还是从她目光中读出了这句质疑。

　　程易慎望天，然后把手机往身后一背，“看什么看。”
　　谈熙往前走了两步，没进房间，上下打量着他，声音有些没力气，“藏什么藏。”

　　谁藏了？

　　程易慎瞬间不乐意，伸手招了招，像逗狗似的：“你过来。”

　　谈熙一挑眉，回头对着二楼喊了一句：“阿姨，程易慎——”

　　程易慎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单脚蹦了过来，一把将她拉进来，砰地关上门。
　　“你干嘛就嚷嚷了？”

　　谈熙：“你干嘛就心虚了？”

　　程易慎没说话，眯起眼威胁地盯了她片刻。

　　谈熙瞅着蹦累了正撑着门板的人，一副壁咚她的鬼样：“警告你别耍流氓啊。”

　　虽然程易慎只是顺手一搭，但是对上她的表情，那次英语课关于耍流氓的话题一下子就被唤醒了。
　　眼神不可控制地往下落了几分。

　　“对你耍流氓？你想得倒是挺美的。”他嗤笑道，故意往她脸上呼了一口。

　　呼出的气吹得她额头上的碎发摆动，痒得很。
　　谈熙瞥了他一眼，盯着脸旁的手：“那您这猪蹄还伸在这里干嘛？”

　　程易慎扯了扯嘴角，适时放下手。

　　可他转念一想，谈熙叫松开他就松开，怎么感觉又弱了一头？
　　他瞬间又将手机拿出来：“我想关门玩游戏怎么了？”

　　“不怎么。”谈熙在楼下听了一晚上的母子斗嘴，没打算掺和。
　　可当她视线挪到他的手掌，抿了抿嘴，“你手都这样了还打？手指合拢不疼吗？”

　　疼。

　　等等，她这是在关心他？

　　程易慎心里一亮，没经过思考，就把手机往她面前递了递，“那你来打。”

　　“我不来。”谈熙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怔了怔才回过神来他说了什么，“我打游戏？为什么？”

　　程易慎晃了晃手机，界面上的小人跟着跳了跳：“我玩不了，你打两局，我看看过瘾。”

　　谈熙沉默了两秒，像是听到了什么胡话，表情有点呆滞。

　　她捏了捏眉间，“你别胡闹。”

　　“你都不体谅病号？”程易慎晃了晃脚踝，露出背面的棕褐色，目光有一丝丝谴责。

　　“你想气楚阿姨，就别带上我了。”
　　谈熙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小腹，“在你面前的，是正在血流不止的暴躁老姐，我相信你也有点青春期常识，在这种时候，就别来惹我了，乖。”

　　她最后一个“乖”，声音轻淡，却硬生生勾的他脚一软。

　　乖什么乖？

　　不是。
　　她在来大姨妈？

　　程易慎下意识回想今天是几号，视线却不由得顺着她手指，落在她的肚子上。

　　校服宽大，可是空荡荡的下摆却反而衬托出她的腰肢纤细。
　　好像他两手就可以掐住一样。

　　脑补的画面一下发散了，他表情荡漾了些。

　　直到谈熙忽然扭头，程易慎才倏然挪开视线。

　　虚假地咳两声，感受着脸上火热的审视，他口不择言地问道：“哦，不就是月经嘛……第几天啊。”

　　“……”

　　话音未落，程易慎绝望地闭上眼，被自己蠢到螺旋爆炸。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问题。

　　一睁眼，果然谈熙正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你伤的不是手脚是脑子吧”的震惊。

　　耳边一红，他又猛地咳了两声，挫败地挥挥手，挪回床上：“你走吧。”

　　“不打游戏了？”

　　“打个屁，滚滚滚。”

　　“哦。”谈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身出门，在带上门之前，好心地回头说道，“怕你太好奇想得到时候又伤了脑子，我，第四天。”

　　又？
　　什么叫又伤了脑子？

　　程易慎的心虚瞬间被火气淹没，回头怒视。

　　门口空无一人。

　　谈熙回到楼下，却越想越不对劲。
　　这程易慎应该不会单纯只是为了让她打游戏才喊她过去，但是刚刚因为他的“不耻下问”，她忘了搞清楚是什么事情。

　　她杵在楼梯上想了会儿。

　　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这两天校运会，她也没做什么啊。
　　总不能真是因为那天搞基的玩笑话吧。

　　谈熙在心里暗忖了片刻程易慎小心眼，便放弃了想明白。

　　算了，这少爷抽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随他去吧。

　　-
　　国庆假期的前四天，风平浪静。
　　谈熙之前已经找好了的兼职，每天八点就出门，到晚上十点才回来，晚上再和楚白聊几句后就回房间写作业，整个假期充实又忙碌。

　　可对被困在一楼的程易慎来说，这可是他十七年里最无聊的一个假期了。
　　房间餐厅厕所三点往返，顿顿老母鸡，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午饭时，程易慎看着面前的鸡汤，觉得再不做点什么，梦里追杀他鸡仔大军可能今晚就能追上他了。
　　他把程亦然喊了过来，忽悠了几句。

　　楚白上桌的时候，程易慎正老老实实地喝着鸡汤，她问：“今天是怎么回事？喝汤这么自觉了？”

　　“不管我自不自觉，这汤都要进我的肚子。”程易慎又往嘴里递了一勺，表情扭曲了几下。

　　楚白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奇怪，思索片刻：“你喝了汤我也不会答应你玩游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
　　“在你心里我就只惦记着游戏？”

　　楚白：“游戏，零花钱还有篮球，反正没有学习，得亏我们给了你一个好脑子，不然就你这学习态度，怎么能考第一。小然啊，不要学你哥啊。”
　　她往程亦然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程易慎不知道是被鸡汤油的还是被亲妈气的，一勺都喝不下去，在桌子底下踢了程亦然一脚。

　　收到提示的程亦然一抖，热情开口：“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爸爸啊，我好想他啊。”

　　原本他们国庆是计划去西林市的，程恭在那里出差，大半个月没见到人了。机票都买好了，可惜程易慎的伤打乱了这个计划。

　　楚白摸了摸他的头：“你哥去不了，再等等，你爸过两周就回来了。”
　　这话她说出来也没底气，毕竟前后加起来就要一个月。

　　小胖子果然不开心，哭丧着脸：“老哥不能去就别去，你带我去嘛。家里不是还有唐嫂可以看着他吗？”
　　程亦然的三大绝招，一哭，二闹，三坐地蹬腿。
　　绝招全使了一遍，楚白屈服了。

　　下午，楚白叮嘱完程易慎和唐嫂，带着小胖子就去投奔程恭。

　　在兄弟俩最后的对视中，程易慎拍了拍胸口，向小胖子保证：哥决不食言，一定帮你跟谈姐姐道歉。

　　-
　　晚上回来，谈熙已经知道了楚白他们离开的消息。她和唐嫂说完话，就在房间里写着作业。

　　各科老师都发了五张卷子，叠在一起，整整一大摞。
　　倒不是老师们大发慈悲最后两天不布置作业，单纯只是因为，淮大附中，六号七号，高二高三补课。

　　也就是说，他们的假期实际上就剩一天了。
　　这也是楚白能放心离开的原因之一，马上混小子就要滚回学校上课，还怕他玩什么游戏吗？

　　谈熙写完最后一张时，才晚上八点。
　　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她出去接了杯热水。

　　少了楚白在客厅电视机前追连续剧的声音，家里有些安静。她看了眼紧闭的客卧房门，轻手轻脚地端着水杯下楼。

　　回到房间，她打开计时器，从床头拿出了一本真题卷，开始了自己的刷题模式。
　　今天看的是生物和地理，这两门不是她喜欢的，因此也是她明显偏科弱项的地方。虽然只是选修的科目，可是高二下学期会考已经不远了，她得多花点工夫。

　　等她刷完第三套真题卷，已经很晚了。
　　深夜的江南别院一片寂静。今晚没有风，少了蝉鸣和车声，有了些冷清的死寂。

　　可这也是谈熙最习惯的生活节奏。
　　程家人睡得很早，只有她会在这半夜时分还在做题目，好像学得辛苦。

　　可是刷题是她的乐趣，在做题的时候，她才不用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且只有在刷题的时候，她才不用掩藏自己真正的实力。

　　上次月考考砸的那几张试卷谈熙一直随身放在包里。
　　无论外界有什么冲击，她都不该心态波动。就算是因为那阵子事故频发，那也不该是她控分失败的原因。
　　“保持冷静。”谈熙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正打算抽出下一套卷子，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嗯？
　　谈熙第一反应是看向了通往通风井的窗帘，是不是没拉好，难道唐嫂从院子里看到了？

　　“笃笃——”敲门声短促，像是有些不耐烦。

　　这个态度……
　　总不会是程易慎吧？
　　她疑惑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果然，在门口装饰柜旁倚着的，正是一整天都没见到的程大少爷。

　　他懒懒散散地斜靠着，像是没了骨头，脚尖晃着拖鞋，低头看着手机，身上套了件哆啦A梦的睡衣，在夜色中有些可爱。

　　可爱个屁。
　　谈熙堵着门，低声问道：“干嘛。”

　　程易慎勉为其难地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查岗。你大半夜不睡觉浪费我家电，做什么坏事呢。”

　　谈熙瞥了眼，像是在看智障，让开了半个身子，把铺着卷子的桌面展示了一下。

　　程易慎干笑两声，收起手机：“这么刻苦？”

　　谈熙却从他侧边看了出去，若有所思：“你大半夜不是来查岗，是来打游戏的吧？”
　　程易慎脸色一正，眼神却有点飘：“又污蔑人？”
　　谈熙没说话，盯了他片刻，才淡然开口：“你电脑没关，电源灯是亮着的。”

　　程易慎嘴硬：“之前我就没关。”

　　谈熙：“我每天在负一楼，这里有什么变化我恐怕比唐嫂还清楚，你确定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程易慎：“……”

　　知道了。
　　负一楼是你的地盘。

　　程易慎口袋一震，他拿出手机边回信息边说：“明天干嘛。”

　　“什么干嘛？兼职，做卷子，看书。”

　　“哦。”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谈熙感觉程易慎说这段废话工夫，房间里空调的冷气全飘了出去。她伸手，锁上程易慎的手机，面无表情：“你这两天，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吗？”

　　程易慎僵了僵，还不承认：“谁找你有事情？”

　　谈熙：“那你半夜一点来堵我做什么？总不能是来提醒我起床上厕所的吧？”

　　程易慎不自然地盯着门板，不敢看她，“是又怎么样？”

　　“……”
　　谈熙没有说话，盯了他两秒，然后回屋，直接把门关上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程易慎酝酿了半天的心情由于一个玩笑，翻车了。

　　过了两秒，门缝里的灯光也灭了。

　　得了。
　　送客意思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