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星的孩子》氧七

15、第 15 章

　　我带着北斗星，小老头在陶柏口袋里啃酒心巧克力，凌晨时分，我们一行爬上了这座山。
　　这座山有一个不俗不雅的名字，瓶尾山。
　　听老人说，本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哪个字，只是祖先们都这样叫这座山，他们便也跟着说出来的音翻译成了瓶尾山。
　　我们一路赏着艳红的枫叶子，一路爬到了瓶尾山的最高处。
　　这瓶尾山的山顶还是有些高度的，从这里往下看过去，晨间雾气弥漫，山下景观宛如静止的沙盘图。
　　我找了个小石头坐在上面，陶柏一刻也不离小老头，随手折了枝树丫子让北斗星磨牙，北斗星卧在我脚边，我慢慢给它顺毛。
　　太阳已经升起来三分之一，我们就着这晨间雾气和满山枫叶，等待这剩下的三分之二也全都升起来。
　　就如同，小老头离开的时间也随着这轮红日升起，而慢慢的，进入倒计时。
　　我们等待着太阳将升起。
　　我们等待着小老头将离去。
　　而这等待的时间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何其的不安，又何其的折磨人。
　　小老头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成日里捧着个果酒瓶子，手里拽北斗星的毛发，嘴里同陶柏日复一日的斗嘴。
　　陶柏坐在我旁边的石头上，身前的红日慢慢升起，将日光抛下去。山是个中等个头的山，看见的太阳自然也是中等个头的太阳。
　　看着太阳完全升起，这一天正式到了。
　　陶柏在我旁边鼓捣了一小会儿，朝我说道，“这么好看的日出不记录下来太遗憾了，幸好我带了个小相机来，邵皓，我们一起，拍张照片吧。”
　　我看着陶柏的眼睛，无声叹口气，陶柏会特意带了相机来，是想同小老头拍最后一张照片吧，不说出来，不过是不想让大家更加伤心而已。
　　我点头，将小老头放在我胳膊上，陶柏将相机放在石头上，设置好相机后，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又将小老头放在了她肩膀上。
　　我知道陶柏是想跟小老头更近一些，也就任由她抱着我的胳膊。
　　我坐在石头上，陶柏靠着我，北斗星卧在我们中间，小老头笑眯眯在陶柏肩头，背后是完全升起的一轮红日。
　　我想，这就是我们和小老头的最后一张照片了。
　　陶柏细细碎碎的跟小老头说她的往事回忆经历，夹杂着斗嘴，我边摸着北斗星的毛发，边听，边看着太阳挂着的高度一点点又降下来。
　　待红日完全降了下来，陶柏已经说完了她二十几年精彩回忆，直愣愣的看着小老头。
　　再怎样不舍，再怎样的拖时间，分别的时候也还是到了。
　　夜幕缓慢的降下来，我们坐在石头上抬着头看着天，星子懒散随意的布在天幕上。
　　我们静静地不知道看了多久，小老头站起身来，陶柏伸出手似乎是想挽留，最终却将手指缩了回去。
　　我看着小老头走到我们面前，小小的身影站在面前的空地上。
　　小老头看着我们，开口道，“邵皓，陶柏。”
　　我没吭声，陶柏声音有些苦涩的“嗯”了一声，小老头看着我们，半晌，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白光忽现，朦朦胧胧的慢慢笼罩着小老头，我和陶柏震惊的抬眼看着。
　　白光缓缓化作一人高，作烟雾状散去。
　　从那散去的白光里能看出有一个人的身影。
　　瘦高的身形渐渐显出来，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留着白胡子，宛如六七十的老人。
　　我和陶柏对望了一眼，不可思议的说不出话来，北斗星闷闷哼一声，走过去。
　　陶柏试探性的问道，“小老头？”
　　果然见他点了点头。
　　我和陶柏疑惑的望着变了翻模样的小老头。
　　小老头笑眯眯的摸了把白胡子，正色道，
　　“邵皓，我的力量从来都没有失去过。”
　　“那只是我要待在你身边而寻的理由。”
　　我震惊讶异，问他，“为什么？”
　　小老头放下摸白胡子的手，摸了摸北斗星的毛发，看着我说，“我司职北斗，已经沉睡了几万年，三个月前，我被你的呼唤叫醒，来到你的身边，帮助你完成心愿。”
　　我有点惊讶，北斗？北斗星？我最开始来到这个小乡村时看见的北斗星？那时候我确实对北斗星许了心愿，没想到，小老头竟然是因为这个才来到我身边的。
　　小老头继续说道，
　　“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我在戒指里本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到来。”
　　我想起来回去的那天，我在路边捡回了北斗星和那个戒指，之后就看见了从戒指里出来的小老头。
　　“每个人都是北斗七星的孩子，我听见了你的迷茫，来到你的身边。”
　　“那日我在天台问你你的愿望，你说想找个住的地方，想谈场恋爱，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那日在天台…是了，那日在天台喝果酒，一直不会在喝酒时说话的小老头曾开口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说，“愿望？我啊，我想找个能让自己奋斗下去的工作，想在这栋楼被拆之后找个能住的地方，想谈一场恋爱…想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
　　“如今，你的心愿都已实现，我也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我沉默，住的地方已经找到了，未来也有了计划，恋爱…莫不是说跟陶柏吧…
　　小老头眯了眯眼，看看我，又看看陶柏，才说，“邵皓，陶柏，你们两个并不是偶然相遇的，你们不会跟相交线一样只会交于一处。”
　　我和陶柏愣住，小老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和陶柏，我们两个……
　　小老头却已经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沉默至极，离别的气息充斥着胸腔。
　　小老头慢慢的往后退了几步，对我们说道，
　　“邵皓，陶柏，不要伤心，再盛大的宴席也会宾客尽散，不用惧别离，我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们。”
　　又朝北斗星看了看，嘴角掀动，似是在叮嘱什么，又拍了拍北斗星的头，北斗星闷闷的哼哼着，语调有些伤感。
　　我和陶柏急急往前追，小老头在几步外，周身都像是变成了烟雾，轻轻的，被风给吹散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极轻极淡，被风吹进我们的耳朵里。
　　“记住，我名唤，玉衡。”
　　我和陶柏一直唤小老头为小老头，陶柏曾经问过小老头的名字，小老头只是笑，不说话。如今，终于知道了小老头的名字，小老头却已经离开了。
　　我走近陶柏，看了看她，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被繁星点缀的夜幕。
　　苍穹那样广阔，数几的星子眨着眼，在那数几星子里，有七颗星子将眼眨的极亮，那七颗星子里有一个小老头。
　　有一个有点幼稚有点贪吃，嗜爱果酒，明明不含多少酒精，却逢喝必醉的，小老头。
　　陶柏语气很轻，有些发涩的问我，“小老头在看着我们吧？”
　　我“嗯”一声，“是的。”
　　沉默了一会儿，陶柏说，“邵皓，我们下次带了果酒来吧。”
　　“嗯。”
　　离开那个小乡村已经有一个星期，小老头离开我们也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那日送走小老头后，我和陶柏两个望着天不知道望了有多久，在不知不觉中竟互相靠着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时天方亮，已看不到天上的北斗星。
　　我和陶柏没留几天，天亮后便赶着车回来了。
　　约好等过些日子空闲了带了果酒去看小老头。
　　那日我在那个小乡村看见了北斗七星，听见北斗星能指引方向让人不再迷茫，便许了愿，遇见了北斗七星的小老头。
　　这个小老头在我生命里出现三个月，却恩惠了我一生。往后的日子里，我和陶柏，用一生，去回忆他，去看望他。
　　我将同小老头相处的三个月写进日记里，很久以后，陶柏在我这篇日记的最后添上了一句话。
　　每个人，都是北斗星的孩子，只要真心祈祷，北斗七星的小老头就会帮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