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合》岸上舒芸

2、2

　　沈芩匆忙地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给叶南樯腾出写卷子的地方。
　　盛名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叶南樯，人家头埋的越低，他就盯得越紧:“我监考？你不怕结果没有参考价值吗，老师。”
　　“少贫，有本事你帮他写。”沈芩睨了盛名一眼。
　　盛名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接下这差事了，欢送班主任出门。
　　然而在班主任踏出门前他又突然叫住人家:“对了老师，我们这学期的体育老师怎么每节课都不一样？是哪个班的数学老师代的课么？”
　　沈芩笑着回过头:“什么玩意儿，我们和2班的体育课都是陶律老师上的，上个月他有点事，就暂时请别的体育老师给你们上，这个月就回来了。”
　　闻言，盛名一愣，像是有点吃惊。
　　“怎么？这么惊喜？”沈芩扶扶眼镜，心想果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爱关注体育课。
　　盛名也突然笑了:“是啊，高一他给我们上过体育课，可熟了。”
　　沈芩走后，盛名转过身来，又盯着叶南樯微垂的脑袋。
　　“坐吧，新同学。”盛名走近一步，但还是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叶南樯没说话，应声坐在位置上，拿出笔，写了个名字后，然后就没再动笔了。
　　因为头顶上的注视，导致他一时无法专注于试题上。
　　“叶……南樯，是吧？”盛名费了好大劲才故作轻松地倒着看出人家名字。
　　“……嗯。”叶南樯的右手捏着笔尖，似乎在等着这个叫盛名的救命恩人询问昨天自己自杀未遂的事。
　　盛名本就垂着眼眸看他，见他应声不抬头，眼眸便又垂了一分，看到他忽闪忽闪的睫毛，立即合上了刚微张的嘴，转身出了办公室。
　　叶南樯抬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人的身影，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人又回来了，手里多了几张草稿纸。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草稿纸，叶南樯终于抬头直视救命恩人。
　　这人是真的长得很好看，昨晚没有看错。尤其是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唇线，神情看似随意不羁，但莫名地，叶南樯能感受到他锐利眉峰下的的善意。
　　可能是因为昨天他偶然随意地将自己救下了吧。
　　盛名递完草稿纸后，将门虚掩，坐到了离门口最近，离叶南樯最远的位子上。
　　“我在这也算监考吧，你写你的，不用管我。”盛名从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的桌子上拿了只笔在手上转。
　　在办公室里，叶南樯能听到隔壁同学纷纷动身的声音，应该就是所谓的去开级会了。
　　一阵涌动过后又是一阵寂静。
　　大概写了几道选择题后，笔掉落在桌子上，“哒”地一声把叶南樯从题目中拽出来了一会儿。
　　没过一会儿，又掉了。
　　盛名:“……”
　　叶南樯微微抬头瞄了一眼，看到盛名偷摸着把笔放回原位，脸上的尴尬神情有点好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后再次沉浸在题目中。
　　南城师大附中是整个南城最好的重点高中，因为各校中考排名靠前的学生都会报来这里，所以它的教学资源是最丰富的，同时也是竞争压力最大的。
　　叶南樯扫过一道道题目，紧张中带上了一点兴奋。
　　他庆幸自己在原本了无生趣的暑假里，买了南城师大附中的教材书和试题集。
　　原先在上了一年高一的县城一中里，叶南樯就像是另类的存在。
　　撇开没兴趣读书的和读不好书的，剩下的都算是正儿八经的学生，却几乎都是被父母逼着读书的，拼死拼活得了个不错的成绩。
　　可叶南樯还是甩了他们之中最优秀的那个一长条街。
　　相比于现在做的这套题，县城一中的题就像是基础级别。而叶南樯曾经创过一次学校有史以来最高分的记录，可就那一次，后来的成绩就都只是普通的好，没再有太惊艳的分数。

　　被领进实验1班的时候，叶南樯一直微微低着头，能听见有人在议论，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来，你坐这。”沈芩拉开最后一排的一个空椅子，旁边坐着一个认真刷题的女生。
　　前排也有同学陆陆续续扭过头来看，然后暗暗和同桌耳语。坐在靠窗两边的同学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于刷题。
　　“老师老师，是哪个班转进来的吗？”坐在叶南樯前桌的一个短发女生眨着眼睛望向班主任。
　　“是别的学校转过来的。”沈芩笑笑。
　　叶南樯抬眼对上这个女生的目光，然后又迅速收回，余光能看见短发女生好像捂嘴笑着转了回去。
　　“哟，贺竺子，有新同桌啦，这次的同桌也这么好看啊。”这时刚走回座位上的一个男生打趣道。
　　但他叫的人似乎没理他。
　　“竺子，这是叶南樯，你们认识一下。”沈芩拍了拍叶南樯同桌的肩，是位女生。
　　女生扎着清爽的高马尾，带着金丝框眼镜，眉宇间带着被人打断思路的不耐烦。
　　叶南樯和女生对视上，对于她的不耐烦有点紧张，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打扰了她。
　　但女生很快就调整了表情，盯着叶南樯看了两眼后便开口打招呼:“你好，我叫贺竺。”
　　“你好。”叶南樯轻轻点了点头。
　　“竺子是我们上个月年级里的头儿，学习上有问题可以找她。”沈芩笑吟吟地打趣道，惹来周围人一阵起哄。
　　“诶！我名哥不服啊。”一直打趣的男生坐上课桌，继续看热闹。
　　“照顾着点新同学，别瞎闹，我走了。”沈芩赶着回去准备课件，拍了拍叶南樯就走了。
　　叶南樯扫了眼还在观望自己的同学，只好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安静坐下。
　　他还没有拿到书，也没有拿到校服，在这个崭新靓丽，甚至还装了空调的新班级里，觉得自己又格格不入了。
　　瞧见班主任走了，依旧坐在课桌上的郑然又问道:“我听说你是县城一中来的？哪个县城？”
　　叶南樯抬眼看向郑然，不知道他从哪听说的，但能看到他眼里明显的不屑意味，而周围也有人开始暗暗互相询问他口中的“县城一中”。
　　“诶，我很好奇你怎么进我们班的？你们原来学到哪儿了？”郑然笑着问的十分真诚。
　　而他问的越真诚，则代表他心里越不屑。
　　感受到明显的恶意后，班里人便安静了下来，像是在等待叶南樯的反击。
　　可叶南樯不擅长反击。
　　这时一旁的贺竺突然发话了:“沈老师领着走进我们班的，你看不见啊，学到哪了关你什么事，怎么你郑然学的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啊？”
　　“哈，”郑然被怼后气极反笑，“这么快就开始护同桌啦。”
　　贺竺瞪了郑然一眼后便不再接话，动作麻利地给叶南樯桌上放了几本书。
　　而叶南樯因为他们之间的争吵而神经紧绷，一句话都不想说。
　　可人家好像没打算放过他。
　　“哟，”郑然一副吊儿郎当的“帅气坐姿”，甚至不惜踩上自己凳子，“这就借上书了，我看别人跟你借也没见你给……”
　　众人刚发出的起哄声被突然一声桌脚摩擦地板的刺耳声响打断，都愣愣地看向教室后方。
　　“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盛名一脸不爽地看向郑然。
　　因为郑然坐的是他的桌子。
　　“……名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郑然坐在桌子愣住了，即使刚刚被盛名猛地踹了一脚的是桌子，不是他。
　　其他人也被吓住了，包括坐在一旁的叶南樯。
　　盛名个子高，面无表情地站着就莫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和刚才在办公室总是转笔失败时简直判若两人。
　　“上厕所擦屁股了么，就往我桌上坐。”盛名拉开自己凳子，显示了什么叫放荡不羁的帅气坐姿。
　　“擦了擦了，”郑然猛地跳下桌子，坐回刚刚被他自己踩过的凳子上，“坐错了坐错了。”
　　见盛名没再理自己，郑然悻悻地转回去，还瞥了叶南樯一眼。
　　叶南樯的手还紧握着，莫名其妙的一切打乱了他很难得才拾起的一丝愉悦，直到余光感受到正巧坐在自己左侧的盛名好像在看着自己。
　　转过头去看，他脸上也是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谈不上担忧，像是在打探，却又像是很随意地看你一眼而已。
　　很快，上课铃响了，仅剩的空座位逐渐被填满，包括盛名旁边的那个。
　　“刚刚开会你去哪儿了？不怕被班主任抓啊。”何南粟从后门走进来，往盛名桌上放了瓶冰水，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叶南樯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个长相十分清秀的男生，白白净净的，说话声音很好听，笑起来不要太温柔。
　　“就是被班主任抓了 ，去监考新同学做卷子。”后面那句盛名说的比较大声，像是故意说给前桌听的。
　　“新同学？哪有新同学？”何南粟往班上望了望。
　　盛名脚抵着桌子，支着两支凳腿往后倒了倒，给同桌让出看新同学的空间。
　　何南粟扭头看到了新同学，刚好新同学也在看他。
　　看到何南粟和自己挥挥手打招呼后，叶南樯逐渐松开了双手，朝他轻轻点点头。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被那个叫郑然的同学激起了警惕性，叶南樯总觉得这个清秀男生弯眼笑笑后，眼神里透过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