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王往生》初代木棉

7、第 7 章

　　现在的哈尔塔沉默着，把食物放进嘴中。不是在吃饭，而是在进食。当时我错认他是小孩子，不仅仅因为身量，更是因为他眼中闪过的，狡黠的光。而现在，他头发安安分分垂下，整个人像一把剑一样，戾气浮动。任何人都不会错认，也不会怀疑他白胡子海贼团番队队长的身份。
　　他看见我坐下，懒懒开口：“今天起得挺早。”我混混沌沌，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不等我回答，他就带着队员起身离去。
　　随便吃了点，我也起身离去。
　　走之前回看空荡的巨大餐厅，往日的幻影忽然出现。
　　那时的每一顿饭都是鸡飞狗跳的。交谈声，碰杯声是餐厅的常年乐曲。艾斯狼吞虎咽时经常不省人事，萨奇就会拎着巨大餐勺把他敲醒，顺便再从锅筒里舀一大勺给他。萨奇的队员总是推着车穿行在这一片群魔乱舞之中，一边叫骂“你们是猪吗”，一边给伙计们的空盘里加菜。举止优雅的以藏常常被激怒，当漫天乱飞的饭菜溅到他和服上，或者直接飞到他的发髻上时，他总会贡献出大美人的颜艺，一只手按在燧发枪上仿佛随时要发作，但都是在一群吃嗨了的傻逼中黑着脸吃完。哈尔塔上蹿下跳，阿特摩斯的长胡子乱甩，佛萨一边抽雪茄一边吃饭，多玛的猴子四处偷吃。有讲笑话的，有说荤段子的，有大声哼唱的，然后总会变成一整个餐厅的合唱。被戳到痛处也只是骂几句就作罢，被对面喷了满脸酒也抹把脸毫不在意。
　　将宾克斯的酒送到你身旁
　　我们海贼 劈开波浪
　　我们是朋友，是永远的家人。

　　我转身离去。
　　有早餐放在艾斯门口，但已经没了热气。我挑了一盘面包推开了门。
　　艾斯脸背着门侧躺着，不对推门而入的我做出任何反应。如果不是浅浅的呼吸声，都要让人误以为是一具尸体。
　　艾斯，此刻逃避所有人的少年，是最在乎的。
　　当时黑胡子偷袭萨奇叛逃出船，艾斯不顾劝阻执意出海追查。除了兄弟身死的悲恸，被背叛的怒火，其实还有一点……不相信吧。不相信自己的队员，像大哥一样的异姓兄弟会违背船上铁律。所以刚开始是追查而不是追杀，心存一丝希望这位昔日的队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即使一路接近黑胡子，终于直面蒂奇的野心疯狂，揭开这位潜伏者的假面，艾斯也是用了最道义的方式决斗。
　　就像赌局一样，艾斯的鲁莽固执加上对道义与昔日情谊的不渝，让艾斯输了性命，也牵扯白胡子全团赌输在了新时代。
　　本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代价的艾斯还好好活着，为营救他而倾巢出动的家人们却折了大半。还有……老爹，我们共同的父亲。
　　当我还是船上默默无闻且随时计划逃离的时候，老爹就注意到了我，或者说他对他的家，莫比迪克有种握在手中的熟悉感。
　　当我晚上从医疗队回宿舍的时候，我偶尔见到坐在船头，巍峨如山的背影。不同于白日身边队长们环绕医疗队员在不远处待命，此时的白胡子没有接输液管，独自坐在船头甲板。
　　我本不想引起注意，打算悄悄溜走，但他背着我开口：“过来吧。”我心一惊，几乎快要落荒而逃，但也只得乖乖过去，在他身后一段距离安静如鸡。他偏头看我一眼：“你是医疗队的小姑娘吧，前几个月以藏带回来的。”他这一句话在我心里搅起巨浪，我慌得不行，没想过这样的大人物对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存在都有了解。
　　我心里清清楚楚，我那些小伎俩根本就瞒不过真正的人物。我哆哆嗦嗦听到他问我“你是从哪个岛来的？”
　　来了！来了！这个问题。可能马上我说出来立刻就活不了了，像一只蚂蚁一样随随便便就死了，这算什么？！！还不如跟着海军走乘机溜走还有一线生机。哪怕重新回到实验室！也比就这样死掉来的强！
　　我抖着嘴唇开口：“多…多尼斯岛。”
　　不是我愚蠢到自揭老底，是面对绝对的力量，我连一个简单的谎都说不出来。双腿失力，快支撑不了我颤抖的身体。
　　白胡子若有所思。在这一段沉默中我发了耳鸣。
　　他抬起虬结的臂膀。我真的以为他是要随随便便摁死我。
　　结果他只是灌了口酒。没有杀意，没有突然发动，我还活生生站着。老人只是说：“你去储藏室给我偷…拿点酒吧。”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心里好像有了面鼓，噔噔蹬直到嗓子眼。
　　就这样？就是使唤我去拿酒？
　　劫后余生，我像是梦游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去储藏室。
　　白胡子接过我拖来的一坛酒绕有深意地看着我然后库啦啦啦大笑。
　　最后说了一句：“小鬼，决定了出海，过去就都不重要了。”
　　萨奇急匆匆赶到急得蹦起来：“老爹怎么又又又喝酒！！！！”
　　直到萨奇催着老爹回去了，我还呆呆傻傻怔在原地。真的，过去都不重要了吗？
　　只有地上滴落的几滴酒液提醒我刚刚并非梦境。
　　此后我常常能在一样的时间看见白胡子的背影，即使他不开口我也会自然而然地过去，在他身后。
　　他除了问我的家乡在哪之后再也没有探寻过我的过去，但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倾倒那些。有关实验室，关于海楼石无效化的实验，有关我见过的共三百六十三号实验品，有关我的妈妈和石榴花，有关我的科学家……爸爸。
　　有一天，等我们坐到旭日升起的时候，我的故事，我的抱怨，哭诉终于讲完了。他忽然用巨大的手掌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发“小鬼，你以为你是谁，自顾自把这些都算是自己的责任。”
　　他站起来摇晃着自顾自走了。
　　从此我的梦轻盈了。
　　过去真的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