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没有时差》木子叨

3、第二章

　　她
　　高一上学期很快接近尾声，林樾的班里，全员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以冲刺高中时期的第一次期末考试。大家都很重视，因为高一上、下两学期的期末成绩，将会作为高二文理分科和分班时的依据。
　　虽然他们在入校时被分到了尖子班，但那只能代表过去，高中阶段知识难度的增加会直接影响新的排名，而且最开始没有分到尖子班的同学也正牟足了劲儿地想要重新考进尖子班。因为只要能进尖子班，就离重点大学更进了一步。
　　林樾对这次的考试成绩早已做了多次心理建设，她知道自己不会永远考第一，尤其是在卧虎藏龙的S中的尖子班里，尤其尖子班里还有像陆遥那样大神级别的学霸。
　　然而，在林樾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刻，心情虽说没到谷底，但还是沉下去了好大一截。在她的班里，陆遥第一，她第三。全年级的排名，陆遥还是第一，她却排到了第五。她和陆遥的总分，整整差了十五分。林樾心里嘀咕，这十五分的差距要是被拉到高考的排名上，中间指不定隔了多少个操场的考生呢。
　　“林樾，你这次语文考得很好，全班唯一一个考到九十分以上的。”陆遥很真诚地夸赞她。
　　“可我的物理成绩太差了。”林樾看着自己只有八十分的物理卷子，又看看陆遥那接近满分的成绩，她实在想不通她这位经常上课睡觉的同桌为什么能在物理这么一门强悍的功课上还可以考出这样惨绝人寰的成绩。
　　陆遥看出了林樾的失落与担忧，便向她提议，“放寒假后，我可以帮你补习物理。”
　　林樾没有接陆遥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只能选文科了。”
　　“这就决定了吗？这可不像你。”
　　林樾拿过陆遥的物理卷子，翻到最后一道题，行云流水的解题思路，完美无瑕的正确答案，她再次由衷地称赞他，“不愧是我同桌，简直太牛了！这种牛鬼蛇神的题目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你那快满分的作文又是怎么写出来的！林樾，让我来告诉你一个人生道理吧——”陆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做人，不能总是拿别人的优点来跟自己的缺点比，要多看看自己的优点，人生才会充满希望。”
　　林樾皱一下眉头，“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但她马上又喜笑颜开地说，“你这么说也是很有道理的，要是总跟你比，那我就得被气死也得被累死了。”
　　“那是。”陆遥挑动一下他那浓密又骄傲的眉毛。
　　“夸你一句就上天了，”林樾看着陆遥那写满了自恋与欠揍的脸，忍不住地调侃他，“我说，陆遥同学，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每天都故意在课堂上睡觉，晚上回家后再头悬梁锥刺股，背着大家偷偷地学习，然后故意给我们立下一个虽然不爱学习但却能轻松考第一的人设？”
　　陆遥没有再和林樾争论，只是无所谓地瞥了她一眼，“无聊。”然后把林樾的物理卷子翻出来，开始分析她整张卷子的答题情况。
　　而林樾依旧沉浸在她的愤愤不平里，“你，还有陈星宇，你们这种神童的脑细胞到底是怎么排列组合的。小宇也是，轻松学习，轻松考第一。哼，以后再也不跟你们一起听歌，再也不跟你们一起玩耍了。”
　　陆遥头也不抬地提醒她，“不要忘记我们一起去看演唱会的约定。”
　　“没心情了。”林樾重重地将头埋在一桌子的卷子堆里，长长的马尾摊落在一侧。
　　陆遥用胳膊肘推一下林樾，“诶，放寒假我帮你补课，保证你下学期的物理成绩像坐上火箭一样，一飞冲天。”
　　虽然还是没影儿的事，但林樾的心情倒是率先一飞冲天了。她坐直身子，做出要跟陆遥击掌的手势，“那一言为定。”
　　陆遥很开心地配合她，一巴掌很用力地甩了过去。
　　“大哥，太用力了吧！”林樾看看自己的手掌心，已经变得通红。
　　陆遥急忙道歉，“对不起，樾姐，我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躲开的。”
　　林樾甩了甩“受伤”的手，很开心地笑了，陆遥也就跟着她笑了。
　　冬日的阳光洒进来，温柔地摩挲着少年们稚嫩又热情洋溢的脸庞，没有人会去在意阳光下那微小的尘埃其实正肆无忌惮地悬浮在他们的周围。阳光足够明媚和耀眼，心即便微微蒙尘，也能很快再次变得明亮澄澈。
　　寒假期间，陆遥按约定给林樾补习物理。陆遥根据林樾的实际情况提前做好了补习计划，陆遥发现林樾的基础知识其实很扎实，只是在做题方法和做题技巧上稍有欠缺，于是就对症下药地准备了各个类型的题目让林樾逐一练习。
　　两人通常会约在图书馆里，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林樾很喜欢图书馆，虽然她算不上是一个安静的人，可她却很喜欢那个环境下带给她内心的平静与豁达。随便坐在哪个角落，都可以很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学习，或者看书，或者看着图书馆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他们拿起一本什么样的书，然后去想象一下他们身上或平淡或婉转的故事。
　　每天除了补习物理外，林樾和陆遥也会经常在一起看书和学习，相处时间越多，林樾就愈发觉得陆遥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而且他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的规划，读理科，考清华，出国留学，他已经规划到了五六年之后的事情。
　　林樾再想想自己，依然徘徊在选择理科还是文科的分岔口。对于在哪里读大学，读哪所大学，大学毕业后考研还是工作，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只是期盼考上大学后能获得想象中的那一点自由，能看自己想看的书，做自己想做的事。
　　补习结束的时候，不仅林樾受益匪浅，连陆遥都觉得很有成就感。他很认真地对她说：“林樾，选理科吧。我们还坐同桌。”
　　“我还没想好。”
　　“我们一起考清华。”陆遥全然不顾林樾的犹豫，语气里尽是满满的笃定。
　　“清华！”林樾重复了一遍这个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名字，然后又喃喃地说出了另一个同样让很多人魂牵梦萦的名字，“北大！”
　　“都可以，反正两个学校紧挨着。”
　　“太早了，还是等到了高三再考虑吧。”
　　“不！”陆遥很不赞同地摇摇头，“一定要给自己先定下目标和方向，这样的努力才有意义。从现在起，就给自己定个目标，清华或者北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北京读大学。”
　　林樾很想点点头，但是又做不到。她不知道是害怕自己的目标最后落空，还是害怕承诺的分量太重。她抿嘴一笑，算是对陆遥的回复，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相比陆遥的清晰规划，林樾信守的人生条约一直都是自己总结的“三随”原则，随意而为，随心而静，随性而行。
　　就比如，关于文理分科，她可以选文科，也可以选理科，她的各科成绩都很均衡，即使物理成绩稍微差点，但也还没到拖垮她总成绩的地步。关于考大学，本地也行，上海也行，去北京也行，每个地方都有很好的学校。关于大学毕业后是直接工作还是继续读研，就看当时的具体情况再定。总之在每个阶段，不管她做出什么选择，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都是值得她全力以赴要去过好的人生。
　　但因为受到陆遥的影响，林樾也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在这个过程中，她意识到那天自己随口说出的“北大”其实已经埋藏在心底很久，那是她潜意识里想要走近的地方。
　　在他们尖子班里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就是只有念不好理科的人才会去读文科。林樾在想为什么不能只是因为喜欢，而不是附加那么多现实的理由，像是好找工作，赚钱多，前景好一类的。
　　她觉得，真正的喜欢就应该是最纯粹的喜欢。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人云亦云。

　　他
　　在初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陈星宇以所有科目或满分或接近满分的成绩拿下了全年级第一。
　　出成绩的那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林樾问他，“成绩出来了吗？考得怎么样？”
　　陈星宇顿了一下，“还可以吧。”
　　林樾以为陈星宇是因为不满意自己的成绩才如此淡然地说一句“还可以吧”，正想着要怎么安慰他，就听到他更加淡然地一句：“第一名。”
　　“全班第一？”
　　他依旧淡然地回答：“全年级第一。”
　　林樾停下来，冲着他撇撇嘴，知道他聪明，但没想到这么聪明。震惊之余，她也很开心地摸一下他的头，“小屁孩，你真厉害。”
　　陈星宇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地看着林樾，“姐姐，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屁孩。”
　　“不行！”林樾斩钉截铁地再一次拒绝了他，“不过，鉴于你考这么好的成绩，晚上我请你去吃肯德基吧。”
　　“好。”他的心情从阴转晴，快步跟上已经走在前面的林樾，但却和她保持一点惯有的距离。因为那时的他就喜欢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马尾俏皮地晃动着。仿佛就这样走着，看着，就可以永远地，一抬头，她就会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星宇对自己取得的成绩并不意外，但却完全出乎了同学们的意料。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比他们还要小两岁的小孩，竟然能打败所有人，夺下第一名的宝座。那个沉默寡言的小透明在这一次期末考试中一战成名，并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那时的陈星宇，比同年级的同学年纪小，个子上并不占优势，虽然挡也挡不住的清秀俊逸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已变得越来越明目，但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比起还是小学生模样的陈星宇，她们更愿意把焦点放在类似陆遥这样高年级的男孩子身上。再加上陈星宇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也就暂时幸免了被花痴的烦恼。
　　课堂之下，陈星宇除了练习从小就一直坚持的钢琴外，还有很多的时间，他是跟林樾混在一起的。
　　和林樾待在一起的时候，陈星宇就仿佛到了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世界。林樾会跟他讲很多她班里的事情，幽默风趣的班主任，温柔漂亮的语文老师，业务能力很强的数学老师……每一部分她都能讲得绘声绘色，陈星宇听得入迷，甚至一度认为高中生活会比初中生活要丰富得多，精彩得多。他多么渴望自己也能参与到她的世界里，成为她描绘的那些故事和画面中的一部分。
　　可是，他只能像是永远没有交集一样地跟在她的身后。
　　林樾还会跟陈星宇讲她的同桌，那个也喜欢听周杰伦的男生。他叫陆遥，陈星宇经常能从林樾那里听到这个名字，她总是说陆遥是多么得聪明，是如何不怎么学习却还能考到年级第一。陈星宇心里暗自较劲：我也是这样的，只是遗憾没有办法和她的那位同学出现在同一个赛道上。
　　陈星宇还听说，陆遥会在寒假期间给林樾补习物理。而他要回老家过寒假。
　　在回W市的前一天晚上，陈星宇给林樾发了告别的短信：“姐姐，我明天就要回家了，假期愉快。”
　　他很快收到了林樾的短信回复：“假期愉快，下学期见了。”她说“下学期见了”，而不是“下学期见”，这一字之差，他就仿佛能看到那如阳光般温暖的笑脸，如月牙般清澈的眼眸。
　　“好。”下学期见，很快就见。
　　回W市后，陈妈妈给陈星宇报了奥数的寒假班。除了写作业、上奥数班，他有时也会跟以前的同学一起打篮球。他很喜欢打篮球，很享受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感觉。大汗淋漓一场，再多的烦恼都可以烟消云散。
　　陈爸爸和陈妈妈对陈星宇的教育方式一直都是以引导和鼓励为主，他们从来不会命令他，让他一定要去做什么或者学什么。就像奥数班也是在陈妈妈跟他商量后，他才决定去上的，只要他说不想，陈妈妈就不会强迫他。
　　也正是因为他的父母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和自由，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具备了一种如何做平衡的能力，平衡学习和其它事情的时间，平衡在各门功课上投入的精力，他一直做得很好，这也是最让父母感到高兴同时也很放心的地方。
　　陈星宇的父母也会鼓励他去尝试他想尝试的一切。从小他所有的兴趣班，钢琴，跆拳道，游泳等等，都是他在懵懵懂懂中自己选择的，能坚持也好，放弃也罢，都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但令父母欣慰的是，他的每一个选择都能很好地坚持下来。
　　有一天饭桌上，陈星宇对妈妈说：“妈妈，我要不学一下做饭吧。”
　　陈妈妈听到后，满是歉疚地说：“小宇，对不起啊，现在工厂事情多，妈妈暂时还走不开，还不能过去照顾你。”
　　陈星宇的爸妈曾是大学同学，大学后陈爸爸选择了继续读研，研究生毕业后就一直在科研机构工作。而陈妈妈则是在大学毕业后就直接走上了工作岗位，几年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就自己开了工厂。陈妈妈很有做生意的头脑，从几个人的小作坊一直做到现在上百号人的规模，订单不断，利润也很可观。这些年陈妈妈几乎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工作上，所以她并不能像别人家的妈妈那样给到自己的孩子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也是陈星宇要转学到S市的另一个原因。
　　虽然陈妈妈对陈星宇疏于照顾，但陈星宇不仅没有抱怨过，还很理解妈妈的辛苦与不易。听到妈妈的自责，他就马上安慰妈妈，“没关系的，爸爸和我，我们能照顾好自己。而且，林樾姐姐也很照顾我，您就放心吧。只是，经常去林叔叔家吃饭，怪不好意思的。”
　　陈妈妈看向陈爸爸，“那要我说，还是请个阿姨吧。”
　　“这个不行，”陈爸爸一口回绝，“家里就我们两个男的，请个保姆多少不方便。”陈爸爸想了想，对陈星宇说，“小宇，我和林叔叔是很多年的朋友了，这方面你不用操心。爸爸以后也会尽量地早回家给你做饭，现阶段你就只管好好学习，其它事情你都不用操心。”
　　“爸，我可以学做几样简单的，还可以应个急。”
　　见陈星宇这么懂事，陈妈妈很欣慰，满脸骄傲地看着儿子说：“还是儿子想得周到，那就教你做几样简单的，怎么样”
　　“好的。”陈星宇很高兴地点点头，因为他是真心地想要学习。
　　接下来的几天，陈星宇就在爸爸妈妈的指导下成功学会了煮面条，蒸米饭，西红柿炒鸡蛋。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种很大的成就感，比考到年级第一还要开心。也许是因为他曾听林樾说过她的爸爸是个很棒的男人，因为她的爸爸会烧很多很好吃的菜。
　　所以，陈星宇也想成为像她说的那样很棒的，男人。
　　对于长大这件事情，陈星宇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模模糊糊的，但却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