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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酒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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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独山的尸体被发现三天后，警方查案权已被检方架空，此次变动引起了警方的不安。加上女学生案仍未告破，黑石局长在接连碰壁后决定组织一次酒局，想通过轻松的氛围从已离退的前警界高层处获得一些支持。
新近与黑石交好的飞鹭灵敏地嗅到了消息，便软磨硬泡想让黑石同意自己出席酒局。
“这次是警方内部局，和以往不同，你是无关人员，就别来惹是非了。”
“哦？原来对您来说我是无关人员啊，真伤心~我还以为我已经是您的女伴了呢。”
“这话可千万别让我妻子听到……”
“呵呵，两位不是早就分居了吗？也是，除了我，还有谁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能时刻为您脸上添光还能忍受您的暴脾气呢？您的妻子早就忍无可忍了吧~”
“飞鹭！别以为我宠你，你就能口无遮拦，就算是你也不能……”
“就算是我？”
“唉……你想要什么，金钱、权力、保护，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但是你得听话，不能给我添乱。这几起案子弄得我焦头烂额了，这次的局也许是难得的转机，和以前那些锦上添花的交际不同。”
“我明白的，因此我才想要陪您出席呀。对您来说，多一个嘴巴紧闭的支持者缓和气氛，又有何不可呢？从前也不是没有出席过类似的场合，什么时候添过乱了？况且，您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呵呵~我对警方的问题没兴趣，对政界的规矩也不懂，但您知道，我不能因为您被那样议论呀……要是您真的还有一丁点在乎我，就为我正个名吧。”
黑石沉默了。的确，飞鹭与他交往不过两个月，不巧那时他刚与妻子分居，也未正式离婚，总局知道这个八卦的人，不少私底下说飞鹭是“小三”，飞鹭对此佯装生气。对这件事，他得负主要责任，因此他面对飞鹭时总有一丝心虚，对她的各种无理要求也尽量满足。
“好吧……我也问问老局长他们是否愿意带家人一起出席吧。也是，尽量别搞得太严肃。”
“嘻嘻，您最好啦！您的意思是，我也是您的家~人，对吧？”
“是，当然是了……多亏有你在，我才能忍受这些该死的事……”
挂断电话后，飞鹭心满意足地哼起了小曲。成功了。不得不说，在她接触的各色男人中，黑石还是挺好对付的，自己这个选择没错。黑石是现任Z城警局总局长，意味着他对各重大案件的调查进展都有所了解，包括嘉兰失踪案，在他身边总能捡到些消息。同时，飞鹭可以肯定他没有参与过三十年前的福利院大案，再年长一些的男人就不好说了。这家伙也不像检察长那般城府深，她也曾尝试与检察长发展情人关系，虽一度与那位非常亲近，但平常她提起工作的事他却往往守口如瓶，真见鬼。黑石最大的缺点就是他确实能力不足，导致事态发展成这样，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因此飞鹭无论如何也要借黑石的人脉接触到更多嘉兰失踪和福利院旧案的相关者。
“你是说，你要去参加警界高层的酒局了？”这天夜里，游鲸接到飞鹭的来电，立马放下手边工作，到酒吧角落里低声通话。铃兰见状马上来吧台顶替，她加入云鲸还不到一周，已经非常熟悉酒吧运作的流程了，云鲸的熟客们也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姑娘，对她的态度很友善，偶尔犯错也包容她，毕竟这可都是游鲸筛选了多年的好顾客，绝不会刁难她。
“没错，好不容易让黑石点头了，我得抓住机会。这次会来一些没见过的人，黑石说是警方的前高层。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负责过我们的案子。我明白了。”
飞鹭带来的消息给了游鲸新的希望，她明白自己也要从拥有的渠道着手了。她一直相信，嘉兰失踪案与福利院旧案有直接关联，只要抓住一头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另一头。嘉兰很可能已经调查出了什么，才不得不东躲西藏。星海福利院在那件事发生后不久便关门了，旧址早已荒废，多年来无人问津，足以说明此案牵涉甚广，无人敢碰。
“那就让我们来吧。我们会在真相的那头见面的，嘉兰！”
2.
酒局当天，黑石携飞鹭准时亮相。这位光彩照人的大明星给足了黑石面子，让他一度轻飘飘地以为自己才是Z城的头号人物，所有人都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飞鹭说得没错，原本就是点缀他的饰品，带在身边又有何不可。他笑着看了一眼紧紧挽着他的飞鹭，她猫一样的瞳孔扫视着会场每个角落，始终不发一言。
“黑石局长，好久不见！”
一位年长的男性大步流星走来，向黑石伸出手，黑石连忙握住：“只是试着邀请了您，没想到您真的能出席，我倍感光荣！”说着他望向飞鹭，“这位是前任总局长，也是引我到达这个位置的榜样，以前他带队的时候，可是号称无案不破的。”飞鹭微笑着向前局长颔首示意。
“这位是……？”
“她是我的爱人，飞鹭。”
“呵呵呵，是那位演员吗？听过你的名字，也听说过，是‘悬崖上的花’，爱往险处生，对吧？”
“您说笑了~还有哪里能比这里更安全呢？”飞鹭笑眯眯回应了这句调侃，余光却瞥见，有两个身影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不是内部局吗？会邀请到这样的人物吗？”
几句零星的议论传进了她的耳朵，她瞟了一眼黑石，他显然也不清楚情况，表情不比她更明朗。
“哦哦，忘了和你说了，虽然明面上是邀请我们这些前高层，但我猜，你真正想解决的是案子上的问题吧？也许司法机构中更有分量的人会更适合出席呢。”前局长望向讨论的中心，对黑石如此解释道。
“是您请来的吗？那就麻烦您引荐我……”
“不必这么严肃的，黑石局长。”几句话内，对方就已经穿过人群来到他们几人面前。走在前面的男人年约六七十岁，头发已经斑白，但体格依然硬朗，他步伐矫健，目光炯炯，丝毫没有这个年龄常见的老态。飞鹭突然想起一句话，权力是最好的春/药，使他永葆青春。这个男人令她头皮发麻，她总感觉他的声音在哪里听过，他冰冷的笑容在哪里见过。
一个瘦削的男孩，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从他身后来到他身侧，面朝黑石鞠了一躬。当他抬起头，与飞鹭四目相接的瞬间，他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愕。他呆呆地盯着她，飞鹭略感疑惑，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随即将目光转向老年男性。
“希望我们的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各位。我是Z城最高法的豹，这是我的小儿子猫，他今年新加入警察队伍，还望黑石局长多多关照。”豹说着，用力拍了一下猫的背，猫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笑脸：“我是贝叶分局的猫，之前在案发现场见过您一面，局长。”
“原来是豹大法官！！这可真是……哈哈，真是惊喜啊。猫是吗，我记住你了，泉水和我提起过你，说你虽然是新人但进步神速，他对你期望很大呢。”
真是张嘴就来啊，飞鹭暗想。黑石不知有多鄙夷泉水了，私下蔑称他为丧家犬，被总局淘汰的家伙，平常就连泉水为公事找上门都能晾着他，怎么可能和他闲聊？至于分局的小警察，黑石更是从不正眼看，当然，如果面前这位是大法官的儿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与老局长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如果有什么能帮到警方的，我定当全力配合。”
“那就提前感谢您了！实不相瞒……”黑石一行簇拥着豹大法官，向预留的包间走去。飞鹭仍然陪伴黑石左右，视线却不自主地投向豹。那个人比在场的其他人都更令她不舒服，也不像是会轻易开口的类型。只能碰碰运气了。
3.
关上拉门，回到熟悉的窄小空间和紧张氛围中，飞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坐在豹大法官斜对面，默默为黑石倒酒。
“……不过，这位美人，倒是有几分面熟啊。”
听到自己被提及，飞鹭这才放下酒杯，镇定地答复：“我是演员飞鹭，平常也拍摄一些广告，您或许在电视上见过我，大法官大人。”
“是吗？难怪，我还想黑石局长为何带你出席，看来是生怕别人不认识他的漂亮情妇啊。”
如此赤/裸的语言引起酒桌上一阵哄笑，飞鹭也跟着笑了，但她注意到，那个名叫猫的年轻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死死盯着刚上的两盘菜，头也不抬。
“既然见过面了，那就请飞鹭小姐暂时离席吧。”豹大法官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真想聊点什么，还是不要有外人在场的好。”
“瞧瞧，您不知道，她最讨厌别人叫她‘外人’了。本来也是个与政界无关的小演员罢了，您把她当空气就行。”
显然黑石今天心情不错，都在酒桌上维护起她了，飞鹭想，自己也算没白奉承他。但她还是知趣地站起身，向在座各位点头示意：“我明白了，当然不会让各位为难的。刚刚见到了老局长夫人，我去陪她聊聊吧。”说完略加思考，还是对黑石温柔地笑了笑，对方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点了点头。这下我们俩在别人看来可真算得上一对“爱侣”了吧，呵呵，这场戏还不错。飞鹭伸手确认了下刚进房间就安装在餐桌下的窃听器的位置，随即翩然离场。
离开小包间，顿时感到空气都更为清新了。她开始漫步会场，一边整理思绪。大法官为什么会来？自己在过往的酒局中听过他的名字，但据说行事风格神秘，司法系统中的人物也难得一见，何况只是警方的人。真好奇他们会具体聊哪些案子，但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不自然，让他们起疑心。她带着疑问与在场的其他警官聊了聊。
“前几日看了新闻，听说检察长的儿子遇害了，真可怕。”她故作震惊地向辖区警察提起这个话题。
“是啊，而且死法和女学生案几乎一模一样呢，就像是……报复一样。”
“不知道检方调查到哪一步了呢……”
“听说，很有可能是女人作案。”一名总局警官悄悄对飞鹭说，另一警官却凑过头来插嘴道：“女人？你该不会是说，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就这么轻易被一个女人干掉了吧？”
“我可没说是‘一个’女人，有同伙也说不定。而且，据我在检察院的内线透露，独山失踪前几天确实有一个女快递员找过他。他们去独山的学校问过，但是很奇怪的是，学生描述的那个女人的形象，无论如何都和Z城所有登记居民对不上号呀。”
那是当然，呵呵。难道游鲸还能以真面目示人吗？也太小看我这个化装大师了。看来检方也就只有这个水平了。
“那就难办了呀……没有目击证词，没有监控轨迹，DNA也没有，这不是和我们的判断一样吗？也不知道检察院在拽什么。”
“飞鹭小姐！”
听到一声呼喊，她惊讶地回头，来的人是猫。他在距她几步远处停下了脚步，望着她的那双明眸已被忧虑和痛苦填满。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面带苍白的笑容，声音颤抖。飞鹭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那双猫眼审视他良久，最终露出笑意。
“你又为什么会好奇呢？”
“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你。”他几乎要掉下泪来，“但你不该来的。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属于……他。”
飞鹭扭过头，叹了口气：“回到你的父亲身边吧。”
“今天我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不再需要我了。”他说着，又向她迈近一步。飞鹭见状离开人群，向猫打了个手势，引他到会场的角落。
“猫警官，您如此关心我，我先向您表达感谢。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可您不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黑石是什么人。您在这里很危险！”
飞鹭直视猫的眼睛半晌，轻笑一声：“我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您不会以为您很了解我吧？就因为我是个公众人物吗？我究竟是谁，有怎样的过去，怎样的未来，您根本无从得知，却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吗？您以为您是我的什么人？”
猫语塞。的确，他只是她的观众。即使无数个难以入睡的夜晚翻看她的写真，听着她对镜头说的那句台词，“你已经很努力了”，对她来说，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他才是那个心怀不轨的陌生人。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的确不了解，对很多事都不了解。但我想，您至少不是需要依附黑石那种人才能生存下去吧？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
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飞鹭看着他，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她的斥责。自己语气是重了些，但对猫来说，尽早推远他，才是对他真正的爱护。为此，即使扮演恶人，她也在所不惜。她留给他一个近乎悲悯的笑容：“我走的路，从一开始就与你不同，与所有人都不同。对此，你不需要任何的理解。你这样的好孩子，会拥有康庄大道，锦绣前程。专注于自己的那条路吧，那是你唯一需要做的。”
4.
包间内。
“近期的几起案子，虽然匪夷所思了些，倒也不算我见过最奇怪的。”
“您在最高法工作也有二十多年了吧，审过的疑案、悬案应该不在少数。依您看，如今的局面是偶然吗？连全城市民的DNA都收集了，却无法阻止抛尸案的发生，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调查，案情迟迟没有进展，市民怨声载道，我们实在是很无奈啊。”
“这也不是警方单方面的问题，Z城司法系统的弊病积重难返，不是短期举措能改变的。何况，监守自盗……或许听说过吗？”
“您这话说的，意思是检方……？”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想说，谁想出来的举措，就是谁搞出来的问题。这个定律已经被验证无数次了。”
“……话说回来，您也快到功成身退的年纪了吧？”
“还有两年，等孩子们能独当一面了，我就退下吧。”
“也是呢，听说您的大儿子，今年也进入最高法了吧？真是令人羡慕的家族啊！”
“那孩子还算上进，只有猫，多少让我担心。所以今天才特地把他带来。”
“猫还小，今后还有很多机会啊。记得您当年，不也是因为那样一个机会……”
多少还算轻快的气氛，到这里突然凝固了。豹抬眼盯住黑石，后者马上闭上嘴，把后半句话咽进了肚里。
“哎呀，三十年前的事，就别提了吧。我再敬您一杯……”
觥筹交错间，这点小插曲马上便翻篇了。老局长与豹大法官在总局众人的轮番轰炸下喝上头了，又吐出不少秘辛。整场酒局直到转钟才结束。豹与猫在总局警官的目送下坐上了出租车，关上车门，两人间的温度立即降至冰点。
“没什么想说的吗？你这哭丧脸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
“又在闹别扭？就因为我把你关在门外？你这没用的家伙，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我，你能来这里吗？要真想出人头地，就自己动动脑子想办法。我当初就极力反对你当警察，你最好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是错的。”
“爸爸。”
“别这么叫我，你这逆子。”
“爸爸，只有今天，能少说两句吗？”
豹仍然在数落他，但他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猫的脑袋开始放空。他多么希望今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明天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然而，他知道他忘不掉。飞鹭小姐……请原谅我，我也没对您说出实情。我不是看起来的这个我。我不是一个好孩子。这么想着，他闭上眼。
这个夜晚就像这场酒局一般漫长。众人离开后，飞鹭感觉精疲力竭，但她也没忘记返回包间取走她的录音设备。
“怎么了？”
“没事，只是落了点东西。”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黑石搂住她的腰，“这么晚了，就回我家吧，我明天送你去拍摄。”
“呵呵呵，谢谢您~希望今天的局能对您有帮助。”
“聊的内容倒是有趣，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最高法也……”
几句闲谈飘散在深夜的迷雾中。要是能这么平静下去也好，飞鹭想，可惜，等待我们的必定是狂风暴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