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落平山雪》刘拟

7、第六章

　　三人刚去往姑逢没几日，鲛容儿也不晓得是哪儿得了风声，晓得寞末在了此处。匆匆从琴鼓前山的翼宫赶来。

　　让他们说出他们的下落。用蛊用极致手段，小小精灵哪儿受得了那般手段，大批的败在了眸前。

　　白菜痛的在地上打滚，痛得要了条命。他比别人要坚的厉害而唯一的便是眼睁睁的瞧着他们倒在了旁边。

　　包子，爷爷，麻花，小花……纷纷闭上了眼，再也不会睁开了。

　　又有谁比他更明白亲人在自己面前痛苦的样子却无能为力。包子在闭眼的那刻，抓紧了他的手，手很痛但又有谁知道的是，心更痛。

　　连带着这后山所有精怪们都一一地遭了殃。唯独只有他，到了如今才知这根本不是什么好处，而是一场噩梦的开始罢了。

　　欲昏刹那时，鲛容儿放了他而换来了更惨痛的代价。醒来时发现他有了人身，但又如何。

　　关在一黑屋里日日受着蛊虫的痛，每分每刻钻入血肉里、心里。伸手不见五指，无人听见他痛不欲生的喊叫。但偏偏她却不让他这么早倒下，折磨着他，日久天长，消瘦得只有骨头一把。

　　在那无半分希望，直到……直到那日鲛容儿说得那番话，仿佛心开了窗透进来的阳光，令他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想忘了所有，去哪儿都可以。这几日子听着白若尘讲了许多新奇玩意，好极了，津津乐道。眼里发着光。

　　……而如今这所有都归功于寞末。
　　有个声音在耳旁不断叫嚣着
　　杀了她……

　　*

　　“鲛容儿？”寞末不可置信，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与她虽在同一屋檐，交集却少的可怜。碰着了不过唤声三嫂或翼后，便再没了过多话语。

　　疯了般的少年见她疑惑的表情，又苦涩地笑了。声音起伏一高一低，有些阴阳怪气的。

　　“哈，还不知道呢，你认为那日岐识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所有皆是她的阴谋……本来是想杀了你的，可惜翼王为护你……”白菜笑着摇摇头，“都是因你。”
　　“你就是个祸害!”

　　一阵翁呜响彻于耳边，之后的话便再没入耳了。寞末沉浸于自个的脑海中，咕哝着:“不可能……不是真的的……不会的……为什么，她为什么只要做。三哥，三哥……”

　　此处的她仿佛天上下了道雷，自天灵盖中间劈得两半。

　　手腕有几分磨得破旧的铃铛在她的颤抖中摇曳发出叮叮当当声响，动静太小于此时吵杂的话音中半点也未闻见。

　　瞧着她这般痛苦的神情竟然自心底生出了痛快的感觉，穿透周身，仿佛舒畅了好多。

　　不多说，此时此刻要了她命才是正经事。

　　举匕朝寞末奔来，她还是茫然无措时，眼尾一瞥发觉现状况不妙，晕晕乎乎地用轻微余力努袖一拂大风顿起，扬起了些许尘灰，迷了双眸，卷得白菜打了好几个圈。

　　跌跌撞撞摔在了地上，匕首咣当当落在一旁。这是她最后一些力气来施展法术，而白菜却只是会些拳脚功夫，于法术一窍不通。

　　寞末额间密汗冒出，撑着无力的身子快要昏了过去。白菜扶着坑洼的石壁再地站起身来，因着日积月累的折磨他如今十分虚弱又因着方才的一摔更是艰难。

　　他狞笑:“该我了!”

　　一次不成功便了两次，三次……总有成功的时候。

　　他些许吃力的拾起匕首。

　　胜利就在眼前。不过他要快些了，在阿尘与阿楚回来前干掉她。

　　可惜世上件件事不顺心。这么想着，他们便已至洞口，本还开开心心嬉皮笑脸的走来却瞳仁远眺见白菜将短匕举到胸膛就要向地上密汗满额的人刺过去。

　　白若尘一把扔了提回的东西，定晴一看是只斩了头的肥鸟。

　　往返时说巧不巧，瞧见了它展翅于空中，那么肥胖的身子竟还能飞起来，也是不易。但他们肚子也咕咕的饿得不容易，二话不说抛出个东西至空中回旋着，刷刷地划破了风同时割了个鸟头，叽吧一声极速摔落，就这样到手了。瞧着它的身子抹了抹涎水。

　　但现在怕没机会吃着了……

　　他一个健步，看不起人影的直至白菜身旁，随手抽出利剑，毫不犹豫扎穿了白菜右肩骨，用力何深同是刺进了石壁些半寸。

　　他的行为方式里，不管谁也不能动他的人!

　　阿楚跑去扶起将昏之人。

　　白菜呆看了会儿离劲脖将近的利剑复又愣住般瞧了与他一同耍大的少年儿郎。他棱角分明与自己有十分相似。或许就是想不到朝夕相处也有十几年的人，会毫不犹豫举剑而来。

　　一瞬间白菜眸眼里闪起泪光。还是不敢相信。

　　阿尘还是……他所认识阿尘么？

　　“你到底是谁？”白若尘说。龇牙时，瞳仁深邃起来，不复往日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

　　问到的人皱起眉来，眉眼紧蹙。

　　“我是白菜啊!”

　　不认识了么？与他白若尘一同长大的白菜啊。

　　“你敢骗我……”白若尘用力，剑又刺进几分。疼得他要睁不开眼了。不知是否是太久未受到蛊虫的侵蚀连痛是什感觉都快忘记了。

　　“哼，白菜怎会是你这模样……”

　　是了，白菜可是超级无敌的大可爱。

　　那是以前了……

　　“白菜和包子他们在哪儿……”

　　面对白若尘的质问，他不知哪儿窜起的火，霎时间充斥满脑。

　　“死了”他语气很平淡，不同于方才与寞末的对话，“说起来这也有你的功劳。”

　　眼尾滑过热泪，还是那双可怖的眸子。望着比十四时更为英气的面孔。

　　到底是白若尘变了还是他……。白菜开始怀疑，哭着笑，笑到忘了眼角挂着泪。

　　白若尘觉得眼前的冒牌货是个疯子吗？

　　“你在笑什么……？”

　　“笑什么……笑你忘恩负义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笑九重天将我此生写得可笑……”

　　他的能力太渺小，根本无法憾动命轮。

　　又有几时曾幻想往后的生活，又有多少幻想灭在腹中，连踏都未曾踏足过。这不就等同于扼杀于摇篮中了。

　　“阿尘……若有幸上九重天要帮我瞧瞧下一世我的命苦不苦……”

　　这是最后一次唤他“阿尘”了。

　　真的最后了。

　　回去还有受蛊虫的蚀骨到不如就地解决了，他不想……真的不想在回小黑屋了。

　　白菜说罢，倾身猛把颈脖送给剑刃。擦拭干净的剑面映出枯瘦的脸，腥红也在倾刻间溢出。

　　热的，带着滚烫。别问是怎么晓得的……因为白若尘手上沾满了它。

　　白若尘也是沾过血的。在那三年里前前后后也有许多妖、人倒在剑下，可说是杀人不眨眼了，对于这些已麻木不仁，但在此刻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抖动起来，眼睛突来酸痛。往日从来没的感觉。

　　这才意识过来，他说的是真真切切的。

　　为时已晚，白菜已化回原形。

　　依然如白菜般的人参，但满满都是细洞，千疮百孔不忍直视。每个皆穿透了他的身体。

　　上上下下无一不是，究竟他是受了多久，又是怎样受过来的，不可知。

　　大概其中所有也只有他亲身才能叙述出来。

　　白若尘说不出话，也未有什么动作或大声哭泣，只是眼睛布满了血丝，愣在了那。